第九章
欧圣晖和关羽希约定，每天都要保持通话，随时能够听到对方的声音。但是，从关羽希离开后的第二天开始，她的手机突然关机，无法接通了。
该死！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欧圣晖握紧手机，从软皮座椅里一跃而起，稍稍迟疑，立刻拨通了杜梦涵的电话。
“表、表哥？”看到来电号码时，杜梦涵的心咯噔一声，她可是比欧圣晖更早知道小希突然关机的消息。
“小涵，让小希听电话。”
欧圣晖显得有些急切，心中的焦虑远远超过了他平日的冷静，反正表妹去新加坡之前曾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证，一定会和小希形影不离，那么，他打不通小希的电话，找到表妹就可以了吧。
杜梦涵的脸色骤变，站在新加坡中心区的街头，额角淌下几滴冷汗。
“……表哥，那个……我在外面，小希她，她今天有点儿不舒服，在……在酒店休息呢。”
什么？欧圣晖蹙起眉宇，长发轻飞，“……小希生病了，是不是？严重吗？那你为什么不陪在她身边，还一个人到处跑呢？等等……小涵，把你们住的酒店和房间告诉我，我直接打电话去酒店，或者……”
“表哥！”杜梦涵突然提高声调，阻止了他，“……小希只是轻微的水土不服，已经看过医生了，没关系的，最重要是好好休息。表哥，你现在打电话去酒店房间，一定会吵醒小希，很可能会拖延她恢复的时间呢。”
欧圣晖微怔，眉宇越蹙越紧，握住电话的手轻轻抖了一下。是，他明白表妹的意思，也知道自己过分担心了，但是，突然间小希的电话关机，又得知她身体不舒服，他怎么可能不紧张呢？
“……好吧。”他幽幽地叹气，低声嘱托道，“小涵，拜托你照顾小希……等她身体恢复，你们两个就立刻回来，知道吗？还有，随时保持联络……这边的工作处理完了，我和一冰会去接你们的。”
“嗯，你放心吧。”杜梦涵只希望尽快结束电话，她还在等一冰那边的消息呢，“我和小希很快就回去，你安心工作吧。”
听到手机彼端传来“嘀嘀”的忙音，杜梦涵才按下结束键，舒了一口气，不过，这也只是暂时的。怎么办？小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突然关机不与她联系了？难道小希离开前对她说的那些话也是谎言吗？可是……莫名地，她仍然想去相信小希，至少，她愿意相信，小希对表哥的感情是真心的。
话说回来，在新加坡寻找雪凌的事，也有些小小阻滞。侦探社人员带她去了雪凌居住过的酒店，酒店侍者确定，雪凌一直住在那里，而且如小希说的那样，雪凌的身边还有一个男人，两人是一同入住酒店的。不过，几天前，两人离开酒店后就失去了踪影。
“杜小姐！”侦探社人员开车过来接她，“请您上车，我们知道冷小姐的下落了。”
呃？
杜梦涵倏地睁大双眼，一边打开车门，一边着急地问：“在哪里？雪凌现在哪里？”
“澳洲。”
“什么？”她不可置信地转过头，盯着侦探人员的侧脸，“怎么可能？我对你说过，她家就在澳洲，她是离家出走，怎么会……”
“杜小姐，请您相信我们。现在，我带您去机场，那里有冷小姐几天前离开时的录像资料，还有机票和登机信息。”
杜梦涵抬手抚上自己的额头，简直有种做梦般的感觉。她拼命赶来新加坡，想找到雪凌，想让雪凌将真相告诉圣晖表哥，从而求得表哥对小希的谅解。如此一来，也勉勉强强算是大团圆结局了，可现在……
正在她头脑一片混沌的时候，手机又响了。
“一冰？”
“梦涵，”罗一冰也是刚刚弄清楚关羽希那边发生的状况，“……关小姐她，她好像遇到了大麻烦。我会想办法离开公司，去找关小姐，如果圣晖打电话给你，你尽量拖延时间，说你和关小姐还在新加坡。”
“但是……”杜梦涵为难地咬住嘴唇，低声道，“一冰，我这里有个更坏的消息，雪凌已经离开新加坡回澳洲了……你想想看，雪凌一旦回到冷家，表哥很可能……”
“你立刻给冷家打电话，问问……”
罗一冰的话还没有说完，办公室的门猛地被推开，一道颀长的身影冲到他面前，低沉而凌厉的话语透过手机传入了杜梦涵的耳际。
“告诉我，小希是谁？她在哪里？”
杜梦涵当然听得出那是圣晖表哥的声音，她赶忙挂断手机，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如一冰所说，拨通了冷家的电话。
？筌 ？筌 ？筌
办公室里。
两个男人并肩站在落地窗前，金色的阳光洒落在他们身上，荡漾起一片片碎金子般的光影。
“小希是谁？”
欧圣晖沉声问道，柔顺的长发从肩头垂下，俊美的容颜依旧温润如风，只是，他的眼底褪去了所有的笑容，清澈的眸子渐渐黯淡几分。
罗一冰微蹙眉宇，淡然地努了努嘴，侧眸回道：“她叫关羽希，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有着凄凉的身世，现在都不知道亲生父母是谁……你去机场接冷小姐那天，她偶然捡到了冷小姐的手机，就这样阴错阳差地被你当成真正的冷小姐……圣晖，我和梦涵对她的了解也仅限于此，而你，与她朝夕相处这么久，不是最了解她的人吗？我唯一想说的，就是她绝非故意欺骗你、隐瞒你，她也有着无法说出口的苦衷……”
“你的意思是……让我原谅她？”欧圣晖缓缓勾起薄唇，露出一抹比凋零的花朵还要惨淡的笑容，“……啊，是呢，当初是我自己认错人，将她带回家，可是……”
他双臂环胸，倚在落地窗边，明眸中流转着深刻的凝痛和失望，“我和她，一起住了这么久，她有很多机会说出真相，不是吗？为什么一声不吭，为什么只字不提，为什么将我骗得团团转？还有你和小涵，你们看着我蒙在鼓里，看着我像个傻瓜似的在这场骗局中越陷越深，难道……”
“圣晖，对不起。”罗一冰真诚地向他道歉，“我和梦涵知道真相的时候，关小姐已经决定向你坦白一切了……对不起，是我和梦涵阻止她那样做，我们想找到真正的冷小姐，在弄明白冷小姐为什么从机场离开后，再向你说明一切。”
欧圣晖默默地垂下视线，脸色微微泛白，心口剧烈地疼痛着，他说不出此刻自己心中的感受，原来，自己深爱的人竟是一个一直在对他说谎的陌生女孩。呵，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小希总是喜欢问他，如果她不是冷雪凌，他还会不会爱她……
“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不是你的名字和身份！冷雪凌也好，其他称谓也好，只要是你，我就会喜欢，直到生命的终结。”
“无论你是谁，总之，你都是我的小希。我不会像现在这样爱你，而是，比现在爱你更多更多，更深更深……”
他从没有忘记过自己对她的任何一句承诺，那每一个字都凝结着他对她的爱，都出自他的真情真心，可是……小希，为什么你不肯对我说真话？为什么要骗我呢？难道我给你的承诺，对你的爱，还不能得到你的信任吗？我，在你的心中，到底是怎样的存在，为什么不肯相信我呢？
“圣晖，你是怎么知道的？”罗一冰心中最大的疑团就在这里。
欧圣晖苦涩地摇了摇头，唇边的笑意让人看起来很是心疼，“……也许，是上天看我太可怜，来帮助我了。我在办公室接到冷伯伯打来的电话，先是道歉，接着又感谢，起初我真是一头雾水，后来才知道，雪凌竟已回到了澳洲……”
“你能想到我当时有多么震惊吗？”他抬起头，望着罗一冰，笑得有些绝望，“你不是想知道雪凌从台湾离开的原因吗？听说，她的恋人是一位大学讲师，但他们的恋情遭到了冷伯伯的反对，所以，一向温顺的雪凌与冷伯伯大吵一架，当时我爷爷正在冷家做客，趁机提出让雪凌来台湾散心，接下来……”
他挑眉，俊脸上浮起一抹自嘲，“……嗯，雪凌和恋人飞去新加坡注册结婚，现在，她已经有了身孕，冷伯伯也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啊，冷家应该是一片喜悦吧，我这里却一塌糊涂呢。”
当他在电话中亲耳听到雪凌的声音时，他已经确定，那个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小希”绝对不是此刻的冷雪凌。雪凌讲话时给人的感觉是温柔的，乖顺的，即使没见到她本人，欧圣晖也能感觉到，雪凌应该是个文静而腼腆的大家闺秀。而小希呢，那样活泼可爱，那样古灵精怪，那样真实自然，毫无矫揉造作，在他的心目中，小希早已变成能够温暖他的那一缕阳光了。
不过，在他与雪凌通过电话后，他也再一次肯定，他深爱的那个人，不是现在的冷雪凌，而是带给了他无数欢乐和无奈的关羽希，是那个像小老鼠一样慧黠可爱、轻易便能拨动他心弦的关羽希！
“一冰，小希现在哪里？我想，小涵一定也对我说了谎话。”
罗一冰点头，“是的，梦涵一个人去了新加坡找冷小姐。”
“那小希呢？”他急切地追问，心口猛地一紧，到了这个时候，就算知道她曾经骗过他，他也无法放开她了。
罗一冰犹豫着，一字一句地说道：“圣晖，关小姐遇到了一些麻烦……不过，你必须先冷静下来。”
随后，罗一冰又将关羽希卖假古董被人四处追赶的情况告诉了欧圣晖。
“什么？！”欧圣晖眸色加深，迅速绑好披散的长发，“一冰，我们马上去台南！你怎么能让小希一个人去面对那些坏家伙呢？”
罗一冰无辜地摊开手，耸了耸肩，“这也要怪我，我可真是冤枉啊！关小姐坚持说，那是她的事，她要保护孤儿院，不能把你和其他人牵连进去……圣晖，其实关小姐一直都很为你着想，只是……她也一直在为欺骗你这件事感到后悔和难过，害怕你不肯原谅她，更害怕……永远失去你……”
“你是说……”欧圣晖握紧双手，心头莫名地暖了起来。
罗一冰笃定地望着他，“我是说，关小姐很爱你。想想看，她并非成心冒充冷小姐，在欧家这些日子也是忐忑不安，还要忍受不敢爱你的煎熬……所以，你们两个见面的时候，你不要太过分地责怪她，她比任何人都需要你。”
“我可没说要责怪她。”欧圣晖扬唇轻笑，眸子里波光流转，“不过，生气是必然的，我怎么都要让她记住教训才可以。至于你和小涵，看你们的表现了，否则一并惩罚！”
“什么呀？多亏我偷偷派人跟着关小姐，才能对她现在的情况了如指掌，你不奖励我就算了，居然还要惩罚！”罗一冰诉说着自己的不满。
“你这是‘将功补过’！”欧圣晖抬起手肘撞了他一下，迈动脚步道，“快走了，我怕小希稍稍一迷糊，又做出什么危险事。”
望着那个大步向前的长发男子，罗一冰无奈地笑了笑。他怎么好像看到了曾经为梦涵不顾一切的自己的缩影呢？
？筌 ？筌 ？筌
关羽希回到孤儿院后，立刻被暴发户的手下“软禁”起来，虽然只是将她的活动范围限制在孤儿院里，不允许她外出，但这样的举动还是让关羽希感到了一丝惧怕。
第二天，她见到了暴发户本人，手机也被对方强制夺走，关机，以断绝她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丫头，听说你在台北过得不错，还找到了靠山？”
“呃？没有，没有！”关羽希慧黠地笑着摆手，乌黑的眼珠盯着暴发户，在心中细细思量对策，“我，我能有什么靠山呀，不就是想找份好工作，多赚点儿钱，也好早些与你两清啊……”
说着这样违心的话，她几次都想作呕，明明是对方一直在欺压孤儿院，逼迫孤儿院的孩子们做事赚钱，像廉价童工一般，把孩子们耍来耍去，结果竟是非颠倒，黑白不分，完全变成了她和孤儿院的错！不，这样太不公平，就算是恶人当道，她也要想办法，一定揭穿暴发户的恶行！
“丫头，果然很会说话。”暴发户笑得有些得意，叼在口中的烟冒出一片烟圈，“其实呢，一切都是你自找的……如果你肯老老实实回来赔钱，我又何必耗费人力、物力、财力去四处抓你呢？这样一来，原本只想让你赔假古董的钱，现在可就翻倍喽，我手下人的辛苦费也得靠你了。”
呸！
关羽希在心底暗暗咒骂，黑心的暴发户、土大款，诅咒你，诅咒你……诅咒你有一天被黑心钱活活压死！
当然，这些话她只能偷偷说，偷偷骂。两天前，她刚回到孤儿院，暴发户就用整个孤儿院的孩子来威胁她，防止她再次逃跑。从小到大，孤儿院是她唯一的家，这里的孩子是她唯一的兄弟姐妹，唯一的亲人，她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放着孩子们不管。
“……那个，我人已经回来了，以后……”关羽希赔着笑脸，笑得比哭还难看，“以后有什么我能做的事，你就吩咐吧，直到与你两清为止……孤儿院的孩子，他们之中年纪最大的才十四岁，还要每天上学，所以……”
暴发户挑眉，“所以什么？”
关羽希眯起眼睛，笑得更显假惺惺了，“……反正我也跑不掉，你就别让那些孩子做事了，我一个人来做，好不好？我给你打工，为你工作，顺便用薪水来还钱给你，你觉得行不行？”
“哈哈！哈哈！”
暴发户突然大笑起来，吓得关羽希后退两步。
“……怎么啦？不行吗？”
“丫头，你能帮我做什么？”暴发户上下打量她，“骗人？嗯，你确实能说会道，连我都上当了……不过，我这个人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一码归一码，你先把从我这里骗走的钱还清了，咱们再商量后面的事！”
“是，是……”关羽希频频点头，黑亮的眸子骨碌碌转个不停，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护孤儿院，而她向黑心的暴发户低头，也只是权宜之计。
“丫头，你是不是什么都肯做？”
呃？
关羽希怔住，眼底闪过一抹意味深长的光波，什么意思？暴发户不会让她去……
“咳咳……那个，违法的事不做！”看到暴发户的脸色微变，她赶忙补充道，“你想想呀，你在这里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在大家面前是有声望的，万一……万一我稍稍多话，把你让我做的违法坏事说出去，那么……”
“臭丫头！你敢多嘴试试？”
呵，这脸变得真快，像夏季的天气一样，忽晴忽雨，捉摸不定。关羽希自认为已是巧舌如簧了，与暴发户之间的周旋还是让她心有疲惫，几次愤愤地想扑上去，狠狠地将暴发户暴揍一顿，可惜她只是个想保护孤儿院的小骗子，却不是什么武林高手……
武林高手啊……
想到这里，她的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欧圣晖那张俊美无瑕的面孔。曾经，在阳光下的广场，他长发轻舞，双眸含笑，身手如行云流水一般，华美而利落，一气呵成，将那些追赶她的黑衣男子全部打倒在地，甚至为了保护她而时刻带她在身边。那是第一次，她发现自己可能喜欢上他了，两个人还傻乎乎地喝了同一杯冷饮……
“丫头！臭丫头，又在想什么坏主意？”暴发户见她一个人闷头低笑，不禁提高了几分警惕，这个丫头可不简单，逃跑的工夫比谁都厉害。
关羽希的思绪突然被打断，心口一阵郁闷，唇边的笑意渐渐退去，眼神黯淡下来。
“我能想什么呢？”她摇头，努了努嘴，“你的钱，我会还，不管打工多久，我都会还给你，但是，你不要再欺负孤儿院的孩子们，他们与这件事无关，我……”
“丫头！”暴发户冷眼望着她，“现在，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讲条件？”
关羽希毫不示弱地反驳道：“狗急了都会跳墙，你如果欺人太甚，我就算死，也要将你的恶行曝于人前，让你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身败名裂！”
“啪！”
暴发户大力一拍桌子，站起身来，一把抓紧了她的领口。
“咳咳……咳咳……”
突如其来的揪紧，让关羽希感到了瞬间的窒息，仿佛空气一下子被夺走，她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弱了。
“丫头，别想威胁我！”暴发户放开她，冷冷地说道，“哼！不想孤儿院出事，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待在这里。”
关羽希的脸憋得通红，大口大口地吸气，气息总算变得顺畅。抬起头，她愤愤地盯着暴发户，却敢怒不敢言，该死！你这个坏蛋，你是黑社会吗？想掐死我，是不是？
？筌 ？筌 ？筌
夜晚，天阶如水，月色温柔。
关羽希托着下巴，坐在窗边，默默地垂下视线。她的手机没有了，不知道欧圣晖现在会多么担心她……联系不上任何人，就像人间蒸发一样，这一次，恐怕杜梦涵和罗一冰也不肯相信她了吧？是呢，她本来就是一个小骗子，为了生计不断说谎，欺骗了自己最爱的人，她有什么资格得到他的爱呢？
欧圣晖，你一定会恨我吧，对不起……对不起，不应该冒充冷大小姐，不应该对你说谎话，更不应该爱上你……可是，明知道如此，我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心去想你，去爱你，怎么办呢？
不知何时，泪水已溢满她的眼眶，一行晶莹的泪珠缓缓滑下脸庞。
这一次，她与欧圣晖分开后，真的再也无法见面了吧。当杜梦涵在新加坡找到真正的冷大小姐，她这个冒牌的小骗子也将永远，永远走出欧圣晖的生命，曾经那段属于灰姑娘梦境般美好快乐的日子，她会深深地珍藏在心底，直到自己生命终结那一刻……
欧圣晖，请原谅我，原谅我对你说过的谎言，但是……我对你的感情，没有一丝一毫的虚假，没有一丝一毫的欺骗啊……
“圣晖，我爱你，很爱很爱你……”她曲起双腿，将头埋入膝盖，自言自语地低声呢喃，泪水模糊视线，“……圣晖，谢谢你，谢谢你曾经爱过我……我，真的很爱你……可是对不起，这些话我无法亲口告诉你了……”
夜渐深，她倒在床上，慢慢闭起眼睛，希望能够在梦中遇到那个最思念的人。
房门轻轻打开，有人走了进来，细心地为她盖好被子，深情地注视她，看着她脸上依然残留的泪滴，看着她痛苦而纠结的眉心，来人几不可闻地叹了叹气，温热的手指轻抚她的眉眼，为她拭去了冰冷的泪珠……
？筌 ？筌 ？筌
两天后。
暴发户再次来到孤儿院，带给关羽希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
“你，你说什么？”她觉得自己全身都在颤抖，乌黑明亮的瞳眸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光彩，眼前顿时一片漆黑。
暴发户不紧不慢地重复道：“我说，不用你打工还钱了，你我之间的债务一笔勾销，条件是你嫁给我的儿子！”
“……”关羽希确定自己没有听错，身体趔趄地后退了好几步，直到背靠在冰冷的墙壁，她的意识才完全清醒过来。
怎么，怎么会这样？
她，她……她不会嫁给欧圣晖之外的任何人！而、而且，欠债只要还钱就好了，怎么能勉强她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呢。
“丫头，这样不是很好吗？你口齿伶俐，能说会道，撒谎骗人手到擒来，正是我需要的……人才！”暴发户显得兴致勃勃，“我儿子虽然有些智力障碍，但你嫁给他之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我保证不会为难孤儿院，还会给这里的孩子提供好的生活条件。”
“如果我不答应呢？”
“哦？”暴发户挑眉，“……丫头，别再讨价还价了，我今天来，根本就不是跟你讲条件，只是来通知你一声。”
关羽希冷笑，“你的意思是，我必须嫁给你儿子？”
“难道……你想放弃整个孤儿院？”暴发户胸有成竹地说，“如果你为了自己，宁愿看着孤儿院的孩子们受苦，呵呵，我是无所谓的……这一切，都要看你的决定了……”
“你……”关羽希的脸色苍白，双手握拳，身体颤抖得厉害。
是的，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遇到如此荒唐的事，也许，这是她说谎太多而付出的代价吧……在自己和孤儿院之间，每一次，她都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保护孤儿院，只有今天，只有此刻，她的心中产生了动摇，因为她曾经企盼过，在将来的某一天能够与欧圣晖幸福地在一起……
她苦涩地摇了摇头，脸色越发苍白，黑眸中闪烁着星星点点的泪光，一抹绝望般的笑容浮上脸庞。
“……好，我答应你。”
今生今世，她爱的人只有一个，嫁的人也只有一个！她并不聪明，无法将欧圣晖和孤儿院放在天平的两端去衡量，但她知道，自己要保护的是谁，而自己不惜放弃一切想要陪伴的又是谁。
“哈哈！”暴发户笑着点头，“嗯，丫头，很识时务啊！好，好，我就是想要你这样能帮手的儿媳。”
关羽希冷冷地勾起唇角，抬手抹去即将掉落的泪滴，一字一句地说道：“口说无凭，要立字为证！我们必须签订一份协议，你保证不再欺压孤儿院，不再伤害孤儿院的孩子，否则，我死也不会答应！”
一反常态的，暴发户爽快地点了点头，“嗯，可以。晚上，我会过来与你签协议。”
关羽希狠狠地咬住自己的嘴唇，淡淡的血腥味流窜在口中，她抬起手，紧紧压在心口，仿佛不这样做，她的心就会痛得无法跳动。
坐在书桌前，她一边流泪，一边写信，偶尔，她会抬起头，用手背抹去泪珠，沉浸在回忆中幸福地微笑……
想见欧圣晖，哪怕只见他最后一面也好，真的很想见他……
放下笔，她深深地吸气，小心翼翼地把信装入信封。这是她写给欧圣晖的信，讲述了与他相遇那天开始，她心中的所有感受，无论惊恐、害怕，抑或欣喜、感动，乃至她那颗只想为他而跳动的心，全部的全部，都留在信中的字里行间。
欧圣晖，谢谢你爱过我，也谢谢你带给我那么多美好的回忆……如果，如果有来生，我希望，还能够再次遇到你，再次爱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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