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你要对我负责
客厅里压抑着难堪的、令人窘迫的静默。
听到声音匆匆跑来的女佣吴妈一边清理地上的碎片,一边小心翼翼窥视着两个人的脸色,很难看,少爷和夫人的脸色都很难看,布满了阴霾,好像暴风雨的前兆,她低下头,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直视着裴煜祺好一会儿,裴夫人才慢慢坐了下来,脸上恢复了一贯的冷静严峻,冷冷地对儿子说:“你这是什么态度?!竟敢当着母亲的面做这种事!我真是太纵容你了!”
裴煜祺用充满敌意的眼神,挑衅似的盯着自己的母亲,脸色铁青,咬紧的牙关咯咯作响。
裴夫人避开了他的眼光,缓和了语气:“你既然回来了,就乖乖去公司里帮大哥的忙,好好跟大哥学习打理生意……”
“你能不能……当我不存在?”裴煜祺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喊道。他的语气近乎吼叫,轻蔑地瞪着母亲,眼中充满了怒气和……仇恨,“你不要再管我了!就当没有我这个儿子!我没有要求你们为我做什么吧?你们当我不存在就可以了!”
裴夫人陡然惨白了脸。
吴妈也被吓得一哆嗦,一块玻璃碎片飞快地划破了手指,她赶忙收拾好碎片,悄悄溜了出去。
“煜祺……”裴夫人干涩地开口。
“我不想听你说话!不想见到你!不想见到大哥!不想见到爸爸!不想见到这个家里的任何人!”裴煜祺残忍地打断了母亲的话,暴怒的瞳子仿佛要喷出火来。
“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裴夫人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挺直的脊背一下子弯了,几乎是瘫在沙发上,死死盯着眼前比自己高很多、要仰起头才能迎上他视线的儿子,嘴唇直哆嗦。
裴煜祺也用苦涩的眼光盯着母亲,心里五味杂陈,每次看到自己的家人,脑海里总是会浮现一张苍白的、憔悴的女孩面孔,这是他心中的洞,永远无法填补的空洞。他咬咬牙,面无表情地缓缓开口:“你真的不知道我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吗?究竟谁比较残忍?”
听到儿子可怕的质问,裴夫人感觉好像被谁掐紧了脖子,说不出话来,冰冷的沉默之后,耳畔传来裴煜祺低沉的声音:“你们能让琳儿复活吗?”
母亲的眼中一片茫然,复活?死去的人要怎么复活?
裴煜祺当然清楚这一点,于是他冷漠地继续说道:“所以,我会永远憎恨你们,憎恨这个家,我一分钟都不想跟刽子手站在同一个地方!”
他转身,大步走了出去,背影萧索而倨傲。
裴夫人颓然倚靠在沙发上,头痛似的按压着额头,过了几分钟,那个把裴煜祺一路押解回国的络腮胡子蹑手蹑脚地进来,低声问:“夫人,煜祺少爷正走出去,要不要拦住他?”
“他的行李呢?”裴夫人问道。
“按照您的吩咐,他的护照、身份证、钱包都在我手里。”络腮胡子躬身回答。
裴夫人沉吟片刻,说:“不要管他,我看他什么都没有,离开家要怎么活,不给他点苦头吃,还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
络腮胡子赞同地点了点头。
午夜十一点,正常人已经进入梦乡,喜欢夜生活的人们则正玩得不亦乐乎。
今天,律师事务所的同事打赢了一场非常难缠的官司,拉云梓潼去庆祝,虽然左推右挡,还是被灌了好几杯鸡尾酒。
回家时已经很晚了,从出租车上下来,云梓潼晃晃略有些昏眩的头,一眼就看见门口台阶上坐了个人,尽管脑袋埋在手臂里看不见面孔,她还是从衣着和那张扬的黄褐色头发判断出是裴煜祺。
春寒料峭,午夜的风还是很冷,他依旧穿着白天那件单薄的夹克和破牛仔裤,坐在台阶上似乎睡着了。
云梓潼既惊讶又莫名其妙,用力揉揉眼睛,才断定不是自己眼花,犹豫了一下,走过去用脚踢踢他。
裴煜祺受惊似的猛地跳起来,在昏黄的门灯下,云梓潼看见他睡意朦胧的两只眼睛吃惊地看着自己。
“你怎么在这里?”云梓潼挑眉问。
裴煜祺盯着她看了几秒钟,好像才终于认出她来,抱怨似的打了个哈欠,“你怎么才回来?”
“你应该先回答我的问题吧。”云梓潼不满地说。
“我没有钱,没有身份证,也没有地方可去,在这个城市也没有朋友。”裴煜祺耸耸肩,“是你帮着他们把我绑架回来的,所以,你要对我负责。”
“负责?”
“是啊,”裴煜祺理所当然地说,“我没有地方住,也没有钱买东西吃。”
酒精让云梓潼反应有点迟钝,费了一些时间,才想明白他说的话,指着他的鼻子惊叫:“你离家出走了?!”
“你愿意那么说也可以,不过,我可不认为那是我的家。”裴煜祺嘀咕。
“真不知道你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云梓潼满脸黑线,恼火地说,“你已经离家六年,回来第一天,居然就闹出走?!”她扬起脖子,向他身后张望,“你妈给你找的保镖呢?”
“等那个老太婆知道我不会自己走回去的时候,他们就会出现了。”裴煜祺面无表情地说。
老太婆……云梓潼趔趄了一下,他说自己的哥哥“愚蠢”,叫自己的妈妈“老太婆”,嘴巴还真是十年如一日的可恶,毫无改变,真不知道他们家究竟是怎么教育他的。
“不管怎么说,你必须乖乖回家。”云梓潼下了结论,她才不会蠢到自讨苦吃,收容问题少年,还是超级麻烦的问题少年,想起裴夫人冷飕飕的眼神和那两个膀大腰圆的保镖,她身上的汗毛,就会草木皆兵般地刷刷起立。
裴煜祺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声说:“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他转身,慢慢向前走。
灯光把他的背影拖曳得很长,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脑袋,瘦削的双肩似乎都垮了下来,看起来又孤独又落寞。
“喂!你去哪里?”云梓潼在后面叫。
“不关大妈的事!”
大——妈?!竟然管她这样花样年华的妙龄女子叫大妈?!云梓潼脑中电闪雷鸣,眼前一阵发黑,攥紧拳头指甲刺得掌心生疼,才勉强克制住冲上去掐死他的冲动,一遍遍对自己洗脑般的强调,你是学法律的,不能知法犯法,更不能为了这种人渣搭上自己后半生的自由……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吸了一口,然后疾走几步,追上他,“你要去哪里?”
“你不是不愿意收留我吗?那还管我干吗?”裴煜祺白了她一眼。
“我送你回家。”云梓潼说,她见过很多一时意气离家出走,然后做了边缘少年的孩子,一点点沉沦到社会最阴暗的角落,以裴煜祺的个性,就这样不管他,堕落到那一步一点都不奇怪。
她唉声叹气地想,我这是倒了什么霉运啊,怎么就遇到这么个让人头痛的臭小子,可也不能放任他不管哪。
总不能过阵子就去中国的监狱探望他吧?
“大妈,我是绝对不会回那个家的,”裴煜祺斩钉截铁地说,“要么大妈就给我找睡觉吃饭的地方,要么就不要管我了。”
云梓潼头痛地思忖了片刻,歪了歪头,“走吧。”
她转身,往前面用红色油漆写着数字“3”的单元门走去,她现在又累又困,因为酒精的作用,头也有些发晕,实在没有精力和体力跟他纠缠不清,只有明天跟他哥哥讨论之后,再作打算。
她没有看到,后面的裴煜祺悄悄地吐出了一口气,凝视着她背影的眼瞳,流露出微不可察的感激。
楼道里昏黄的声控灯弥散开来,映着狭窄的楼梯间,两侧的墙壁斑驳脱落,满是孩子们信手的涂鸦和乱七八糟的广告贴纸。
裴煜祺越走脸色越难看,嘀咕:“你好歹也是个律师,怎么住在这种鬼地方?”
“这的确不是什么好地方,”云梓潼赞同地点点头,“不过,你不喜欢大可以回你那个又大又漂亮还有室外游泳池的别墅。”
裴煜祺马上低着头不言语了。
云梓潼不明白,怎么会有人放着豪华别墅不住,吵着嚷着要住在别人家里?
随着钥匙的转动,防盗门“嘭”的一声开了,云梓潼摸黑按到电灯开关,整个房间顿时亮了起来。
她把钥匙随手丢在鞋架上,在玄关处换好拖鞋,又拿出一双丢给裴煜祺,“大概小了点,你将就穿吧。”
裴煜祺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两室一厅,面积不大,但简约舒适,很现代的装修风格,客厅的墙壁上挂着高更的印象画,奶白色沙发看起来很有格调,可是……他脸上渐渐僵硬,半天才表情诡异地上下打量着云梓潼。
“你看什么?”被他用探照灯似的眼神梭巡,云梓潼浑身不自在,恼火地问。
“你是女人吧?!这是女人的房间吗?这分明是猪窝!”裴煜祺大张着眼睛。
猪窝的主人脸刷地就红了,脑子里又涌起了想要掐死他的念头,勉强压制住怒火,云梓潼尴尬地冷笑,“你不喜欢,可以马上走出去。”
她也知道,房间很乱,的确很乱,就像……刚经历过一场暴风雨的洗礼,到处堆积着废弃的文件、资料和书籍,还有吃完了没有丢掉的泡面杯、用过的纸巾、水果的皮核……
有什么办法?她最近在任职的律师事务所同时接了几个案子,忙得不可开交,又奉命连夜坐飞机去接他出狱,所以,连打扫卫生的时间都没有,算起来,他也是罪魁祸首之一,居然还敢嫌弃!她愤懑地想。
猪窝也比无处安身好,裴煜祺当然不想出去,所以他皱着眉头换了话题:“有东西吃吗?我饿了。”
除了在飞机上吃的那么点早餐,他一整天都没吃东西。
“你等下,我先去换衣服。”云梓潼向左侧的房门走过去,走了两步,回头警告道:“你要是敢偷看就死定了!”
裴煜祺像听到什么可笑的话似的轻蔑地笑,风风凉凉地说:“放心,我对大妈没有兴趣。”
他又叫她大妈!
这个臭小子!
云梓潼僵着脸,一步步走回来,仰视着他,咳,当然啦,他比她高出整整一个头,当然要仰视才能迎上他的视线,但这样似乎就少了些气势,所以,她双手叉腰,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威风,怒气冲冲地说:“我警告你!再叫我‘大妈’我就用拖把把你赶出去!”
静静看了她几秒钟,裴煜祺终于有了反应,先是收起那可恶的戏谑的目光,然后慢慢地勾唇一笑。
这一笑,使他整个人瞬间都产生了极大的变化。轻薄的嘴唇扬起魅惑的弧度,目光如水波般凝视着她的瞳子,微微散落的发丝,俊美的五官,都绽放出浓浓的诱惑风情。
气氛倏忽间变得暧昧而邪气。
他,他居然在对她放电?!
讨厌,他干吗用那么暧昧的眼神看着她?可是,这样的他,像罂粟一样,散发着妖娆的魅惑。
心脏不受控制地“扑通”跳了一下,脸上有点发烧,云梓潼忽然觉得呼吸困难,但同时又有些莫名的兴奋。
“那我叫你什么呢?”裴煜祺俯下头,几乎是贴在她耳边呢喃,热热的呼吸喷在云梓潼耳际,她的脸也跟着滚烫了起来。
“叫叫叫……”她的舌头开始打结。
“叫姐姐好不好?”裴煜祺伸出手,轻轻搭在她肩膀上,低沉的、磁性的声音吐出两个好听的字,“姐姐。”
他在做什么?居然敢对她动手动脚,应该一拳打飞他的,可是,那么漂亮的一张脸,打花了未免有点可惜……云梓潼睁大了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原先在酒吧里喝下去的酒精,开始在体内作祟,她觉得脸颊发热,头有点晕,距离太近,视线有点模糊,他唇畔的笑容越来越深,搭在她肩上的手也渐渐加重了力度。
不是吧,他,他要干吗……不行,不能再靠近了……
下一秒钟,她被推进了房间,房门毫不留情地“嘭”的一声关上,门后传来他放肆的大笑,“姐姐!哈哈哈……”
愣愣地看着面前距离鼻尖不到五厘米的门,云梓潼还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半天之后,她才发出怒吼:“裴煜祺!”
臭小子!竟然敢戏弄她!
可怜她心里刚刚涌起的玫瑰泡泡碎裂一地,说起来,这还是二十六年来,第一次有男孩子靠她那么近呢,即使当初和裴煜文交往的时候,也仅仅是达到牵牵小手的阶段。
云梓潼越想越恼火,不仅仅是对他,更多的是对轻易就被诱惑了的自己。
难道我是放荡的女人吗?难道我体内有潘金莲的因子吗?云梓潼无限懊恼无限沮丧地捶着自己的脑袋。
换完家居服出来,那个丝毫不懂得客气和礼貌为何物的臭小子已经端着泡面坐在沙发上大吃特吃,沙发上原来堆着的乱七八糟的资料和没整理的衣物都被他扫到了客厅的角落里。
云梓潼黑着脸搬了张椅子在他对面坐下,清清嗓子说:“今天你就留下来,明天我会和你哥哥讨论你的问题。”
裴煜祺张张嘴巴,云梓潼抬手阻止他,“太晚了,我很累,也很困,有事情明天再说,你就睡在这张沙发上,一会儿我找床被子给你。”
“你让我睡这个破沙发?!”裴煜祺差点没跳起来。
“难道你想跟我睡同一个房间?”云梓潼冷笑。
裴煜祺认真地想了想,点头,“也可以,”他抬眼,“只要大妈晚上不偷袭我的话。”
云梓潼被他气得差点吐血,应该担心的人是她好不好?她咬牙切齿,“你想都不要想!”
“不是还有一个房间吗?”裴煜祺疑惑地指了指右侧的卧室。
云梓潼非常大方地说:“你要是想住在那间也可以。”
裴煜祺丢下泡面,走过去打开房门,只看了一眼,马上退出来说:“我还是睡沙发吧。”
就这样,开始了两个人的同住生活,云梓潼当时本来以为只是收容他一夜而已,绝对没有想到期限会不停不停地延伸下去……如果当时她知道的话,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他轰出去的。
管他会不会变成古惑仔还是别的什么。
第二天清晨,六点。
云梓潼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来,往卫生间走,轻度的低血压使她每天早晨起床后,都有几分钟的反应迟钝,也就是大脑座钟暂时停摆,处于懵懵懂懂的状态。
卫生间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流声,云梓潼握住门把手,心中暗自嘀咕,我昨晚忘记关水龙头了吗?这下可糟了,卫生间地面防水做得不好,一定又把楼下给淹了……
她猛地拉开门,顿时,变成了石头。
卫生间里有一个人,还是一个男人,正在排泄体内过滤出的水分……
最开始的两分钟云梓潼表现得非常镇定,即使裴煜祺用愤怒的、喷火的眼神恶狠狠瞪着她,她依然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云梓潼有窥视男人的恶劣癖好,而是因为——她还没反应过来。
“你还要看多久?!”
听到暴怒的吼声,蓦地看到男人头顶上冒出的青烟,云梓潼才意识到眼前的一切不是幻影,她双眼圆睁,嘴巴大张,在两秒钟后,终于做出了遇到这件事其实最应该做出的正常反应,“啊啊啊啊!”她一迭声地尖叫着拔腿就跑,狠狠摔上了门。
极度脆弱的门板剧烈地抖动了下。
过了一会儿,满脸阴霾的裴煜祺杀气腾腾地走出来,坐在沙发上,怒视着云梓潼,“大妈难道有窥视别人的癖好吗?”
虽然又被叫做“大妈”,云梓潼却失去了发标的勇气,垂头丧气地盯着自己脚下的地板,恨不得用眼光烧出一个洞来,好让自己钻进去,一下子没想起来昨晚他住在这里,的确是自己的失误,这下子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如果强调自己低血压什么的,倒更像是欲盖弥彰的诡辩,如果她是法官——也不会相信的。
云梓潼哀怨地想着,然后开口向他道歉,声音越来越小:“对不起,我忘了你昨晚睡在这里……”
裴煜祺依然恶狠狠地瞪着她。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云梓潼哭丧着脸。
“真——的——不——是?”裴煜祺把这几个音咬得很重,好像从齿缝中硬挤出来的。
面对这种荒唐透顶的怀疑,云梓潼脸皱成一团,不管她怎么拼命解释,裴煜祺依然用戒慎的眼神看着她。
乘公交车去裴氏办公大楼的一路上,云梓潼都在咬牙切齿地想,那个臭小子一定是我的克星,遇到他就没好事情,今天一定要跟裴煜文讨论好,要怎么处理他。
云梓潼气呼呼地进了办公楼,经过她身边的每个人,看到她铁青的脸色,都不由得暗暗打寒噤,仿佛感觉到她的低气压似的。
敲开总经理办公室的门,裴煜文看见她,奇怪地问:“你今天怎么过来了?不是要去律师事务所吗?”
云梓潼阴沉着脸在他对面坐下,开门见山地说:“你弟弟在我家里。”
裴煜文惊讶地看着她,慢慢消化这个信息,脸上的笑容僵住,“什么?”
“你弟弟,昨天夜里跑我家去了。”云梓潼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裴煜文很是需要一点时间,才能听懂这句炸弹般的话,他霍然站起来,表情变得好像石头一样僵硬,沉声问:“到底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云梓潼烦躁地摇头,“反正我回家的时候,他就在门口坐着,说他离家出走了,没有地方去。”
“那你就收留他了?”裴煜文呻吟一声,开始低声咆哮。
“还能怎么样?”云梓潼无可奈何地说,“难道不管他吗?”
“当然不管他!”裴煜文斩钉截铁地说,“管他流浪也好,乞讨也好,我们都不管他,他受不了,自己就会回家的。”
云梓潼讶然抬头,不大明白裴煜文怎么会把事情想得如此简单,她试探着解释给他听:“煜文,我见过很多案例,不少未成年人或者是年纪轻轻的罪犯,都是因为暂时的意气,离家出走,遇到坏朋友或者是迫于经济的压力,走上无法挽回的犯罪道路。放任他流浪街头不管,后果也许会很严重。”
“就算是那样,也是他自找的。”裴煜文冷笑。
云梓潼震惊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能消化他说的话,“煜文……他是你弟弟。”她艰难地开口。
“我这辈子,最倒霉的事就是有这个弟弟。”裴煜文咕噜。
虽然对裴煜祺的印象不佳,不过,云梓潼还是觉得他这样说未免太过分了,她是独生女,成长的过程中偶尔会觉得很寂寞,渴望有个兄弟姐妹做伴,就算是像裴煜祺那样会惹麻烦的弟弟,也没有关系,但是,一向斯文有礼的裴煜文居然对弟弟毫不担心,表现得如此冷漠,如此无情,她完全不能理解。也就是在这一刻,她猝然发现,也许自己根本就不了解面前这个认识了十几年的男人。
不了解那张绅士面具后面的面孔。
裴煜文看到云梓潼紧绷的脸色,意识到自己脱口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不禁有些懊恼,缓和了语气,温声说:“梓潼,他是我弟弟,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他,不让他多吃点苦头、受到教训,他是不会懂事的,所以你就不要管他了。”
云梓潼忍了又忍,还是把滑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她想问,如果裴煜祺真的沦落为罪犯怎么办?
可是,这个问题的答案,刚才裴煜文已经说出来了——“就算是那样,也是他自找的。”
她默默地看着自己曾经爱恋过的男人,突然无比庆幸当初和他分手了。
虽然,她曾经为此难过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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