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目的
佳宁所求的事情,于关其深来说其实很简单。
她知道邝达集团有参与投资滨江新区建设的计划,她希望可以签下承建商的合同。
其实佳宁心里清楚,滨江区的工程无论是规模还是档次都是前所未有的。政府光规划就做了五年,对工程的重视程度可想而知。
虽然在业内人人都知道这是单大生意,都想搭上这趟车,但真正有资格去竞争的企业,放眼整个宁江市不过就那么几家。
邝达建设有背景雄厚的集团做后盾,理所当然会参与到这项工程里去。
而佳宁继父袁中礼的建筑公司,无论规模还是实力都只能算中下。公司的施工力量都是些年长的工人,这对靠体力和耐力吃饭的行业来说,无疑已经成了企业生存的一个大障碍。
这些佳宁心里都很清楚,正是因为清楚,她知道如果不走后门的话,公司根本不可能轻易接到一些像样的大工程。
席间她提出了自己的请求,关其深只是回了她一个寓意不明的笑容,说道:“先吃饭,工作上的事回头再说吧。”
一句话堵得她不敢再多说什么,毕竟是有求于他,在尚不知道他的态度之前,自然是要小心看着他的脸色行事了。
吃完饭出来,司机已经开了门再等。
关其深先一步迈下台阶去,对司机说:“你先回去吧,车子留给我。”
佳宁跟在他身后,心里忖着他此举的意图。
而关其深已经绅士地为她打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对她微笑示意,“上车吧。”
天已经黑了,大晚上的他想做什么?
心里虽然疑惑抵触,却只能继续忍耐着。
不管他想做什么,对她来说都无所谓。虽然是几年未见,但当年那个义气善良的人总不至于忽然变成一个衣冠楚楚的混蛋就是了。
抱着这样的认知,她大方地坐进了车里去。
车子是朝着郊区开的,走过一段路程之后,佳宁已经看出了大概。
“要去滨江区那边吗?”
沿途的霓虹灯已经点亮,橘红的颜色,一路延伸到看不见的尽头去。
驾驶座上的人语气随意地回:“吃了饭,过去吹吹江风也不错。”
佳宁忍住皱眉的冲动,小心地问:“那我刚才跟你说的事……”
他看了她一眼,轻松地道:“交警叔叔没有告诉过你,不可以跟司机说话吗?”
佳宁心里一直压着的那口气开始一丝一丝地往外冒了。
“我又不会开车,没机会接受交警叔叔的教育。不过路上闲着也是闲着,聊几句有什么问题?”
他笑,“你就不怕等一下我开过横江桥的时候,一不留神让车翻江里去吗?”
反正好说歹说,他不肯谈那件事就对了。态度这么应付,是不愿意的意思吗?如果不愿意,给个痛快话也行,真当她是免费陪同不成?
“你如果不答应就算了。”她冷下了脸。
关其深从后视镜里无声地看了她一眼。
隐忍了一个晚上,终于忍不下去了么?其实从她反常的友好态度来看,他已经猜到她有什么目的。故意不点头,也不过是想看她撤去伪装,恢复本性而已。
那么客套地端着笑脸,她不累,他却看得只想苦笑。
“既然你这么相信我的开车技术,那就谈吧。”
佳宁瞥了他一眼,想从他随意的语气里窥出他的真实态度来。
“答不答应,你给句痛快话吧。如果你不肯,我也绝不会拿人情的帽子来扣着你。”
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她虽然不会一条一条跟他叙旧,却提醒他总是欠了她的。
虽然,他不一定这么认为。
“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这么尽心尽力为公司奔走,原因是什么?”
佳宁怀疑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扬起眉梢,大方承认:“我对你所在公司的现状其实已经有所了解,在我看来,那是一家没有发展前景的公司,也许放任它倒闭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所以我想说的是,你做的这些多半只是徒劳,即使我答应给了滨江区工程的承建权,也不过是救一时的急而已,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好了!”佳宁打断他,“如果你的态度是拒绝,用两个字‘不行’就够了,不劳你还要发表这么多的意见!”
“麻烦你停车,我要下去。”
车子并没有停,佳宁等了一会,终于忍无可忍,转过头冷冷瞪着他。
“我要下车,你没听到吗?”
车子打了个弯,停在了路边。
车门却怎么也打不开,因为中控锁没有打开。
关其深目光平静地看着她,任她气势汹汹态度恶劣,也只是淡淡一笑。
“脾气果然没怎么变。”
“开门!”佳宁不想理他,讨厌他用感慨的眼神看着她,一副追忆过往的样子。
他却伸手将她重新按回了位子上,用沉稳的语气说:“佳宁,你压下自己的脾气委屈自己来找我,如果这样走掉不就是前功尽弃了?”
佳宁几乎是狼狈地怔了一下,原来他什么都看在眼里,何其敏锐。
“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的样子,很可笑也很可怜?”
想挥开他的手,推不开,忍不住嘲然一笑,安静地靠进位子里,不再挣扎。
他淡然地蹙起了眉,“不要说这种伤人的话。”
佳宁嗤了一声,将目光移向车外。
“我刚才说的那番话,不过是站在一个客观理智的角度上,提出的中肯意见。你听不进去是正常,不过扪心而论,我相信你自己也清楚这些都是事实。你提的事情,我可以答应你,甚至以后你如果还需要帮忙,都可以来找我。”
佳宁的眸光动了动,视线移到他的脸上。
他笑了笑,带着几分难懂的意味,“我这么做当然也有我自己的目的,你不必考虑太多,只管接受就是了。”
佳宁看了他良久,也未能从他的表情里看出半分自己想要得到的讯息。商场上混的人,生存下来的人都是被世故精明熏陶得相当成功的人。连原本脾气直来直往的周佳宁,都可以为了生存做出今天这种踩着自尊向旧情人求助的举动,何况是顶着成功商人身份的关先生呢?
她不是他的对手,一点也不必觉得奇怪。
可是如他所说的那样,她只管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就是赚的,管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打算怎么做,都不关她的事。
不过,她还是语气认真地说:“欠你的人情,我会还给你的。”
她有自己的原则,也会用自己的方式去还他这份人情。只是希望到时候,他还能维持着今日这样的从容姿态,坦荡地去接受。
她在心里给了自己一个冷淡的笑。
中医院地处市郊区,环境很好,氛围也不似西医院那样嘈杂。
佳宁抽了空,借了傅欢的电动车,一路骑着过来探望继父袁中礼。
袁中礼是从乡下出来的人,做了半辈子的包工头,还是六年前佳宁到他的身边做事,在佳宁的建议跟帮忙下,才将他的工程队正规化,变成了今天的建筑工程公司。
单是这一点,就让袁中礼对她十分信服,这几年来公司的事,事实上也基本都是佳宁在照看着。
袁中礼不乐意到医院看病,之前昏倒后一醒来就吵着要出院,佳宁跟母亲商量了之后,干脆把他转到中医院来。都说中医养性养身,在这里刚好一边治病一边调养身体。
车子骑到医院门口,她看到路边有卖水果的摊点,就顺手买了些水果提进去。
进了住院部大楼,一路上到五楼,推开门就看到母亲坐在床沿上,正拿刀子削着苹果。
佳宁本能地瞄了一眼自己手里的袋子,看来是买多余了。
袁中礼已经看到了她,立刻坐了起来,笑着招呼:“佳宁来啦!”
母亲闻声回头,看到她手上的水果,忍不住唠叨:“这几天一直来人,送的水果都吃不完,你怎么又买了?”
袁中礼赶紧抢白道:“谁说的,我就爱吃水果,买多少我都吃得完!”一边招呼着佳宁坐下,“来,到你妈妈旁边坐!”
佳宁把水果放到床头柜上,在旁边的病床上坐了下来。
袁中礼对她一直不错,她心里清楚他也是真心对母亲好,只不过毕竟不是亲生关系,即使关系已经缓和了,但见了面总是有着几分别扭,无法做到真正的亲近。
“那个,我来是想跟你说,贷款的事已经解决了,公司又接到了滨江区的一个大工程,所以你不用担心,安心养病。”
这段时间,她一个人扛着公司的事,虽然艰难的形势有时候压得她很辛苦,但她也不愿将这份压力带给养病中的人。
袁中礼听到这些好消息,当下眉开眼笑,看了佳宁一眼,语气却又忍不住有几分惭愧。
“佳宁,幸苦你了,我什么忙都帮不上,真是,真是……”
佳宁摇了摇头,“既然你说我们是一家人,就不用说这些了。”
是呵,一家人。
当年母亲改嫁于他,她曾一度无法接受突然改变的家庭。可是大学毕业那年,在她最狼狈最无助的时候,却是继父和母亲一起,将她迎回了家。
单是这样一份恩情,就足以让她对继父摒弃成见,为公司尽心尽力做事。
袁中礼心里高兴公司有了生机,开心之余随口问了句:“滨江区那边的工程很难拿到呢,你是怎么做到的?”
佳宁沉默了片刻,含糊地回道:“刚好碰到了一个熟人,就找他帮了点忙。”
袁中礼点点头,对于业内的情况自然也是十分的清楚。目前公布的开发商只有两家,外省来的惠风国际和邝达建设——
邝达建设?
他蓦地脸色一凝,看了佳宁一眼。
“佳宁,你告诉我,这个帮忙的熟人是谁?”
佳宁心里一惊,脸色也微微变了。袁叔虽然生活上是粗枝大叶的个性,但工作上的事他却是细心得很。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多半是猜到什么了。
“袁叔,你安心养病,公司的事我有分寸,你不要操心了……”
袁中礼一见她含糊其辞就知道自己的猜测多半是真的了。他是个急性子,当下蹙紧了眉道:“是姓关的那个家伙对不对?我知道他回来了!”
他的话一出,连一旁的佳宁妈妈也愣住了,抓住佳宁的手紧张地问:“宁宁,你袁叔说的是不是真的?他来找你了,还是你去找他了?”
佳宁头大地闭了闭眼,早知道就不该跟他们说这件事。
“是,我是找了他帮忙没错,不过只是出于老朋友老同学的立场跟他谈的合作,仅此而已。”
她说这些话,当然没人会相信。
佳宁看了母亲一眼,认真说道:“妈,人家现在是邝达集团的准女婿,风光得很。他出手帮我这个忙,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而我愿意接受他的帮忙,是站在公司的角度考虑,觉得完全没必要推掉这么好的一桩生意,不是吗?”
袁中礼的态度仍然激动,沉着脸色道:“就算公司再落魄,我们也不稀罕他来救济。你忘了当年他是怎么对你的吗?现在有钱了就敢跑回来了!干吗?炫耀啊……”
佳宁母亲对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应该再提起这件事。
佳宁面色凝重地站了起来,说道:“袁叔你好好休息吧,公司的事既然暂时交给我负责,我就会做好我该做的事。我心里有数,也知道该怎么收拾这件事,你放心好了。”
母亲小心地唤了她一声;“宁宁,再坐一会啊……”
佳宁笑了笑说:“我还要去公司上班,回头再过来。”
“那带些水果去办公室吃,反正这边也多!”
母亲慌手慌脚地从袋子里拿了几个苹果出来,递给她。
她也没有拒绝,接过之后塞进背包里,转身离开了。
病房里的两个人,看着她消瘦的背影消失在门外,互相对望了一眼,忍不住叹气。
袁中礼懊恼地说:“都怪我,早知道就不把她拉到这个圈子里来上班才对!”
早该知道,在同一个行业里生存,就总有一天会碰上面的。只不过没想到那个姓关的小子,居然半点愧疚的态度没有,还好意思理直气壮地回来。
但愿事情真的如佳宁说的那样,就只是一桩再普通不过的生意。
回到办公室已经是午休时间。
佳宁给傅欢打了电话,询问要不要帮她带快餐回去。傅欢正对着一堆的资料忙得天昏地暗,自然是求之不得。
于是佳宁就将车停在公司旁边的一家快餐店门口,进去买饭。
正赶上吃饭时间,店堂里坐满了就餐的客人,收银台前面也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大堂的中央位置挂了一台电视机,上面正在播着新闻。佳宁排在队伍的末端,无所事事之余就朝电视瞄了几眼,却在看清电视里的人之后微微愣了一下,然后蹙着眉迅速将目光移开。
正在播放的是城市午间新闻,中间有个访谈的小版块,里面那个衣着精致光鲜的受访者,正是关其深。
他不过一介商人,又没有为这座城市的建设做过什么贡献,凭什么上电视受访问?
果然有了财团做后盾,待遇就是不同于寻常百姓了。
她的眼睛可以选择不看,可是谈话的内容却仍是隐约地传进了耳朵里。
主持人背家谱似的说着嘉宾的资料,什么省建工学院建筑设计系毕业,什么A市09年十大经济人物,什么他的归来就是对家乡建设的一份最好支持。
佳宁听得十分不以为然。
虚名那些东西,花点钱都能买得来,有什么可值得炫耀的。
她低着头冷淡一笑,跟着队伍往前挪动,不再关注。
可是却还是听到了电视里某个熟悉的声音在说:“除了工作上的考量,我会回来还因为这里是我的故乡,有我牵挂的人。”
他牵挂的人吗?
佳宁不愿去深想,他口中的所谓牵挂的人,会是谁。这些统统都与她无关,他虽然没有家人,或许只是在说同学或是朋友吧。
轮到了她点餐,收银员热情地询问:“请问要点些什么?”
佳宁面无表情地看了餐牌一眼,随口应道:“一个肉末茄子盖浇饭,一个宫保鸡丁饭。”
提着打包好的餐盒转身离开,路过就餐区的时候,还听到有人在对着新闻低声议论,语气中有着羡慕的意味。
外人都只是看到了事后的光鲜,却没人知道,为了这一份看似光鲜的前程,曾经也许有人受过伤害。
她在心里嗤了一声,推开玻璃门走出去。
傅欢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一见到佳宁回来,立刻热情地跑来迎接,嘴上却没忘记发牢骚。
“我要申请加薪,像我这么爱岗敬业的员工到哪里去找啊?已经沦落到连午休时间都要牺牲了!”
接过佳宁手里的餐盒,打开来一看,立刻撇嘴。
“你不是不吃茄子吗?”又翻开另一盒宫保鸡丁饭,顿时露出笑脸,“好香,这个好!”
拿着就坐回位子上去,正要开动,却被佳宁手一伸给拦住了。
“你都说了我不吃茄子,那自然就是给你点的了。”
傅欢把脸一耷拉,皱眉道:“啊?我也不爱吃啊,你又不是不知道。”
佳宁看了她一眼,摇头道:“算了,不跟你耍赖了,还是我吃吧。”
端着饭盒走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了下来。打开饭盒,对着光泽鲜艳香味四溢肉末茄子却下意识失了神。
这曾经是她最喜欢吃的菜之一,却在当年发生变故之后,本能地就将所有与回忆有关的东西都屏蔽在自己的生活外。如今转念一想,自己实在是有些矫情了。
那天和关其深一起吃饭,她不就已经眼也未眨地吃过一次了吗?
摇了摇头,收回跑远的心思,专心吃饭。
傅欢端着饭盒,用审究的目光看了她一会,忍不住道:“咱们来聊聊天吧。”
佳宁头也不抬,语焉不详地回道:“热饭也堵不住嘴巴,医生都建议吃饭时间不应该说话。”
可是傅欢心里的那些话已经憋了很长时间了,这几天佳宁都在外面跑,难得见一次面,不说个明白怎么能安心?
“你下午是不是又要出去?”
佳宁回:“是啊,要去工地。”
“所以说,有些话,我得抓紧时间跟你聊聊。”
佳宁抬眼看了她一下,申明道:“说吧,不过我拒绝聊一些八卦问题。”
傅欢想了想,问:“你跟关其深……”
佳宁立刻打断:“我说了,不聊八卦。”
傅欢答得十分理直气壮:“事关公司,怎么能算是八卦?”顿了一下,语气却又转了认真,“我总觉得,你这样做不好。今时今日,关其深那种身份的人,你肯定不会是他的对手,小心栽了跟头还不知道。”
这些佳宁心里当然很清楚。人人都担心她,认定了她不是关其深的对手。
可是,谁要当他的对手了,她不过是就势讨点便宜而已,能利用一次也是赚大了。
“无所谓,反正我也没打算跟他纠缠太久,等我达到了目的,就会离他远远的。”
傅欢摇了摇头,并不赞同她的这份笃定。
“那你有没有想过,关其深为什么会这样无条件地帮你?”
佳宁嗤了一声,抬眼看她,“你怎么知道就是无条件的?”
傅欢疑惑地蹙眉,“什么意思?”
意思当然很明显,虽然如今论及心计周佳宁可能不是关其深的对手,但她至少清楚这世上没有白掉馅饼的好事。
即便如此,她也毫不担心。
“我知道你们都是担心我,不过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分寸在哪里,放心吧。”
她自有应付的办法。
合同已经整理出来了,佳宁一条一条重新看过一遍,才装进背包里,出了门签约去。
原本关其深约的时间是上午,她却找了个借口,改在了下午过去。
今天当然不只是签约而已,事实上她有个计划,所以时间当然要按照她设想的来。
还好关其深并没有异议,时间定在下午四点。
这个时间很好,签完约之后再叙个几句,就可以下班出去吃晚饭了。
佳宁打了车,到了邝达集团的大厦楼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次的事,门口的保安已经认识她了,所以这一次来非但没有拦她,还很热心地给她指明了总经理室所在的楼层。
进到电梯里,电梯墙是不锈钢的材质,反光。
佳宁今天特意打扮了一番才出的门,赶在电梯到达之前,特地又借着反光审视了一下。确认了自己的妆容仍然明艳得体,刚好电梯也到了,她走了出来。
前台小姐站了起来,拦住她,礼貌地询问:“请问找谁?”
佳宁简单地回:“关其深。”
前台小姐露出怀疑的眼神,这样直呼上司名号的人平日里从来也未见过,何况还是如此一副理直气壮的姿态。
不会是来找麻烦的吧?
她客套地笑了笑问:“请问是否有预约?”
“与他约好的,我姓周。”
前台小姐点点头,将电话打给了总经理的助理陶惟中,对方在听到汇报之后说:“你请周小姐稍等片刻,总经理接完客户电话就来。”挂断之前,又补了一句:“不要慢待。”
前台小姐得了命令,虽然心里八卦这位备受礼遇的周小姐的身份,脸上还是迅速挂上了笑容,招呼着佳宁到沙发上坐下,并为她送上了一杯咖啡。
佳宁笑着道了谢,却并没有伸手去碰那杯咖啡。她从来不喝咖啡,一喝就胃疼。
前台小姐只当她是高傲难伺候,偷偷瞥了一个白眼,回座位上去了。
佳宁看在眼里,无所谓地笑了笑。反正白眼看得多了,她如今早已练就了一身随时随地都能处之泰然的本事。
几分钟之后,位于走廊尽头的总经理室门拉开,关其深走了出来。
佳宁拾起一旁的背包和档案袋,迎了上去。
“合同带来了?”他问。
佳宁将手里的档案袋递给了他,跟在他身后走进办公室。
关其深抽出合同,直接翻到第二页签字的地方,三两笔签好了名字,重新装回袋子里,递还给她。
“好了。”
佳宁有些诧异地看着他,接回袋子,怀疑地问:“你都不看一下具体内容就签了?”
关其深只是微微扬眉,道:“我说过,只要你有需要,我都可以尽力帮你完成。所以不管你在上面写了什么,对我来说都一样。”
佳宁弯了弯嘴角,笑容里有一抹闪逝的嘲弄之色。
这么相信她吗?早知道就写个十条八条苛刻条款,让他后悔自己的决定。
“你这么相信我,可真是让我受宠若惊。”扬眉看他,语气转了轻松,“不过我也说过,我这个人不喜欢欠人家人情,所以我会想办法还给你的。”
“又要请我吃饭?”他不置可否地笑。
“饭当然要请,吃了饭,还有别的活动来答谢你。怎么样,你不会用太忙当借口,不肯去吧?”
关其深看着她表情轻松的样子,心里却隐约有些怀疑。对她的性格也算了解,所以知道这样的平和背后必然掩藏着什么目的。
不过无所谓,总是一个相处的机会。
“不,我会去。”
他走到办公桌旁,按下内线电话吩咐:“陶助理,我有事现在要提前下班,如果不是特别重要的事就不必打电话给我了。”转身回来,“现在就可以走了。”
佳宁微笑点头,随手将合同塞进背包里,转身先行。
关其深看着她的背影,下意识蹙了蹙眉,取了外套随后跟上。
关其深开车,去的还是清江路。
解放路是宁江市最繁华的一条商业街,清江路的尽头正好与解放路垂直相交,登高远望,就可以将整条解放路的喧闹与繁华尽收眼底。
车子一路开到清江路的尽头,路边有一家楼高十几层的酒店,暮色里,楼墙上镶嵌的灯牌闪烁着五彩斑斓的光亮。
佳宁伸手指路,“就是那里,把车子开过去吧。”
关其深朝酒店方向看去一眼,眸光沉了沉。不是说要去吃饭吗?为什么选择来这种地方?
佳宁看出了他眼中的怀疑,笑道:“楼上有餐厅,我已经定了靠窗的位子,可以看到很美的夜景。”
车子开了过去,旋转门前,门童已经彬彬有礼地迎了上来,为客人拉开车门。
关其深随着下了车,看到门口的金色标牌上,刻着五颗星。看情形这应当算是宁江市最高档的一处酒店了,她是铁了心想用钱来还掉他的人情吗?
佳宁正好回头看他,见他脸色沉沉,便玩笑道:“怎么,你不喜欢这里?这里是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