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殉
无处找寻。
那黑夜的尽头是否是白昼,
无处寄托。
这满腔的热血是否会突然冰冷。
霓虹雀跃,风花冷峻,
高楼低首,互不干扰的人们。
是哪位多愁善感的人儿呵,
突然施展绝世的歌喉,
评判这个城市的罪。
麦香参差,街面白皮翻滚。
突临的潮雨洗刷了这个城市的冤屈,
地水红遍,禽鸟飞分。
晨曦的炊烟触摸高墙的神经,
天空蔚然明净。
或许每个人的爱情观都不同,但我相信,善解人意是每个人的追求,当一个人陷入恋爱的旋涡,他(她)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审视自己,对对方的关怀够不够,能不能和对方白头到老,如果还没开始就注定失败,有多少人会有这个勇气去扛。
但我不否认,真有这样的人,而往往这样的人最容易被人忽略,当一个人把尊严看作比生命重要,把爱情看作比尊严重要,那么,她足够是个勇敢的人。
美人最近和胖三走得很近。胖三在教师事件中出尽了风头,虽然最后不了了之,但胖三的付出却是让美人长存心怀的。我们在美人面前都把所有的功劳推给胖三,美人不受感动也难。美人闪着泪花来找我时,就问了许多有趣的问题。除了关于胖三的为人、品性之外,还有我们对她态度的转变是不是因为她受伤而可怜她,以后还会不会不理她等等无数无数。
胖三是个怎样的人还等她自行去发掘。至于我们对她的态度……什么样的付出意味着什么样的回报,这很简单,友情的付出,善良的心,足以收获友情。
她还不死心,说我们和她相处之前又怎样得知她的善良呢,又怎会预见她后来友情的付出呢?
我于是和她慢慢解释、打比喻,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说服了她,她居然在我脸上亲了一口,高高兴兴地走了,这丫头,真是个热辣辣的女子。
她走后,我也审视我的想法与说法,虽然说服了她,但我其实是没有底气的。因为我是根据结果而去想象过程,她也是早要盼这样的结果,心里早种下了过程,我正好说到她心坎上,一拍即合。
我想起我之前还没有在厂里上班的时候,经常去厂里找阿修他们玩,听说他们厂为了“给员工带来更大的实惠”决定办一个食堂(重庆的工厂不比广东,有好多厂都是不包含食堂的,工人们都在小饭馆用餐),让员工们“免费享用”。
这时,厂左右两边的饭馆就少了一大笔生意,左边的饭馆老板是个极爱面子的人,面对别人的问题,他不假思索,满嘴是刺地叱开了,他这个饭馆又不是为XX厂而开设的,本来XX厂的饭客就没有几个,才不希罕,再说,还有许多XX厂的人嫌那“不要钱的饭菜”太低廉,太没有油水而回他这里来吃呢。
我当时听到这些话感到很奇怪,就饭馆老板的用词,俨然“没有几个”比“许多”还要多些,或者说“许多”是“没有几个”的一部分。还有就是自从有了“不要钱的饭菜”,他饭馆的生意反而还好些了。这我就弄不明白了,都“嘴巴大过头了”,会有这种可能吗?第二天,我就决定到XX厂右边的饭馆去吃饭。
右边饭馆的老板若有所思的说,自从XX厂公司办了那个“该死的食堂”,他这边的生意确实少了很多。这个老板虽然很小气,还常常开口骂人,但他在“食堂”问题上起码认识到了现实,和自己的无能为力,地道得多。第三天,我决定还在右边的饭馆吃饭。
于是我得出结论:人们都愿意真心帮助诚实、承认自己软弱的人。据《吕氏春秋。慎大览》之《察今》:“察己则可以知人;人与我同耳”。
当然,饭馆老板比我有钱,比我生活潇洒,我肯定知道,我对他不是同情,不是可怜,而是甘心被宰,就像胖三甘心被美人宰一样。于是我得出结论:别人既然真心对你好,就不是同情,不是可怜,而是甘心被你宰。还是据《吕氏春秋。慎大览》之《察今》:“察己则可以知人;人与我同耳”。
于是心安理得。
一直都在为别人的事情操心,不料,自己的爱情陷入了危机,先是胖三来告诉我,说小敏好像是脚踏两船,被我扁了一顿后,阿修和华子也来告诉我,在街上看见小敏和一男子拉拉扯扯,看起来极其暧昧,可我死都不愿相信我的小敏会背叛我,阿梓也说应该不会,关键是要听解释。
小敏的解释何止是晴天霹雳。
我的温柔,红着脸栽倒在她的狡猾里,被嘲笑;我的善良,静静地闪烁在她大度的角落,被忽略;我的激动,结着舌搀和在她的冷漠里,已失落。长追索,她的随意,我的执着,无不时刻敌对着,形成一种极大的反差。以至她把目光放逐,急于隔开我。
真的不明白,几年的感情了,把我甩了我还蒙在鼓里。那个死男人不就比我有钱吗?而小敏也承认是看中了他钱多,人变得可真快啊,我们第一次见面谈心说到个人追求的时候,她的答案是那么的俗气与轻率。我还记得她那时睁着一双大眼睛,一眨一眨地说,我觉得一个人应该有一份固定的工作,稳定的收入,然后顽强地向上爬,出人头地,受人敬仰。
工作,工作,工作,看工作把那些打工的人们折磨成什么样子了,他们穿着俗气但自以为时尚的衣服,与众人放尽嗓子说着话,调着情,一副自满的模样。他们失去了斗志。他们也曾年轻过,激昂过;他们也曾发誓要奔向自己的目标,实现自己的愿望。他们还不如一个整天都在琢磨着新工艺,新手法的老篾匠。在他们心里,金钱和****是远远不够的,多宏伟啊!他们一生来就注定为之奔命,为之耗尽一切,然而,赚来的钱财并不够用,异性并不够用来爱,他们的圈子太狭隘,他们还不得不四处奔走,以求结交更多的好运。
尤其一个二十多岁、处在黄金时段的女人,她也学着追逐那股浊流,真不敢相信,她就是我的小敏。
难道是我忽略了她?
前些天,我和她逛街回来,我说口渴,去买矿泉水,她却不高兴,说我不懂节约,马上就要到家了,家里有烧好的白开水,我顶撞了她一句,说钱就是用来花的,她掉头就走,两天没理我,恰逢舅舅打电话给我,是说我母亲一直关心我过得好不好,他也自知没带我出去玩过,感到抱歉,这次他有几天假,所以带我去缙云山玩玩。我本没有心情,想推辞,可舅舅说已经打电话帮我请好了假,我不忍辜负舅舅的一片好意,我找小敏想和她一起去,可她下班就没影了,我于是和华子他们说了一声,就一个人去了。
我回来的时候她居然看见我就走开,华子说我不在的这三天里,她发疯般的找我。缙云山上信号不好,我接不到电话,什么都不知道,我问华子她找我干什么,没得到答案,只知道她得知我独上缙云山,很是失望。她曾说,就知道玩,什么事都不管,那就让你玩个够。说完还哭了,谁的安慰也不起作用。
“就知道玩,什么事都不管,那就让你玩个够!”,我仔细玩味着这句话,才三天而已,她就勾搭上别人还说我什么都不管,真是好笑。我不甘心!
记得两年前我们的感情多好,我曾对她说,宇宙生了这么大一个地球,地球又生了这么大一个中国,如果连中国都没有走完,岂不可惜?先走完中国,再走世界,然后上太空,奔外星,岂不壮哉?还要找一根很长的杠杆去撬动地球,让南半球变成北半球。
她当时“咯咯”地笑,多么纯真的样子,而现在……
我不甘心!
我给她讲蔡锷和小凤仙的故事。关于小凤仙,正史没有记载,我于是胡编乱造。小凤仙本不让须眉,我又给她添加了许多神秘的女侠色彩,把小凤仙独闯袁世凯阵营搭救蔡锷描得绘声绘色。小敏的眼睛里,充满了崇拜。她当初一定在心里发誓了,要做个像小凤仙一样坚贞的女人。她把蔡锷送小凤仙的诗“不信美人终薄命,由来侠女出风尘”整天挂在嘴边念。
我不甘心!
我们谈论小虎队的歌:“从前有个传说,传说里有你有我,我们在阳光海岸生活……”她说最帅的是“小帅虎”,适合做男朋友,最酷的是“霹雳虎”,适合做情人,最成熟的是“乖乖虎”,适合做老公。我笑她花痴,不过她说那都是他幼时的想法,现在她喜欢的是金城武那种阳刚男儿,我问她我像不像金城武,他蠢蠢地说我像乖乖虎,我说我就是她老公,她便追着打我。
“小虎队”都解散了,我们还能怎么呢?“小虎队”的解散早已为我们的分别埋下了伏笔,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其实人生就是一场不散的筵席,有一天筵席散了,也就无所谓人生了。筵席之中,你是东家,但你不必等客人到齐便可开餐,当然,你也可以尊礼等待,不过,那就无所谓筵席了。我们每个人手中都有一张请柬,可以参加任何筵席,但有人认为他一生之中都没有筵席,有人认为筵席在他出生之前已经散了,有人认为筵席永远躲在他未来的日子里。不过,我的眼前正有一场筵席,东家是谁,东家在哪儿,请柬上没说,也没有人知道。而客人呢,有的就错位,有的还未开餐已经离席,有的正在赶来的途中。他们都曾努力过的。
也许真有谁会向不如意的生活屈服,继而沉沦。但,我不甘心!
又能怎样呢?我忽然觉得昏昏沉沉的,像一具行尸走肉一样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行走,有时我经常会想,也许今晚我一睡着就永远不会醒来,明天天还没亮,在没人知晓的情况下我就会不知不觉在地球上消失;有时过马路,在一辆卡车疯狂开来的时候,我常会有一种想冲到它面前让它从我身上碾过的冲动,我觉得这种滋味一定很爽。可另一方面,我又担心,会不会有人在我背后有意或无意推我一把,让我命丧黄泉。
这两种滋味都一直困扰着我,伴随着我的成长而成长,让我的青春充满神经质。这一刻,这种感觉尤为强烈。我渴望与人接踵摩肩,甚至互相冲撞,但又害怕形形色色的人们,害怕大街。我来到江边,害怕水的平静、暗哑,害怕突然的波涛汹涌下隐藏的魔鬼,我闷得慌,憋得满面通红。
陈屈找到了我,我一下子抱住他,他轻轻拍打着我的肩,像安抚睡梦中的小孩,我又一把推开他,我突然瞧不起他来。我说陈屈,你不是说你要成就一番作为的吗?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好窝囊,你甚至把你最深爱的人都抛弃了,你的志气到哪里去了?
陈屈呆住了,一会儿后他反应过来,拍拍我的肩说,好了,不要闹了,跟我回去,不要再伤心了。
你窝囊!我不顾一切的喊。
对,对,我窝囊,行了吧?快回去,没有了小敏,还有我们呢……
谁要你们?我大声咆哮,你去把你的那个沙沙叫来,让她陪我睡一个晚上看看……
你醒醒吧!陈屈用食指戳戳我的头。听着,世界上没有哪个我们指定的人能独自给我们幸福,绝对没有,世界上可以给我们幸福的人多如牛毛,远远超过我们所拥有过的,她们也色彩纷呈,我们一生之中只要抓牢其中一个就足够了,如果失去了一个,也还有千万个在我们未来的世界里,她们可以是我们所忘记的人,也可以与我们素不相识,只看你将怎样面对生活,如果遇到她们,只要稍尽一点力,她们也将为我们尽心,我们对她们的爱将一如既往。
我不想听他的大道理,奋力推开他的胳膊,稍作镇定下来,改换口气,以一种阴森森的态度说,陈屈,你当初不是说出门在外三不谈吗?不谈金钱,不谈女人,不谈尊严。可你一直很小气,舍不得花一分钱;而叫你女人来陪我睡一觉你又不乐意;好!现在你就从我裤裆下钻过去,证明你不要尊严……
我正张开双腿让他钻,哪知他一个拳头打过来,打在我的鼻子上,鲜血直流,我抵抗不住这突然的打击,昏迷了过去,但我知道,昏迷的时候,我喝了很多血,几乎把鼻子里流出来的血喝光,那味道咸咸的,很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