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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茫茫碧落终不见,天上人间一诺情

清寒的苦香弥漫在御药房,夜已渐深,所有人都已歇息,只有一灯如豆下的清影仍埋头碾药。

“叩叩叩——”

“进来。”

有花香顺着一股凉意扑进屋中,撩起女子额前的一绺碎发,她抬眼,在看到来人时清灵笑开,“你怎么来了?”

沐羽檄端了一碗热腾腾冒热气的馄饨飘然进屋,多年都懒得束起的华发绾了一个极好看的髻,一身云纹织锦缎,眉间有细细润润的莲纹花钿,光华无匹,洇洇灯火中好像多看一眼便能熏然模糊了容颜。

执眉怔怔看他三步并作两步将碗放在桌上,又急忙去摸耳垂,口中低呼:“真烫真烫……”

噗嗤一笑,这才从惊艳中抽神,执眉拉下他手轻轻吹了两吹,又去瞧那碗馄饨,“这么晚了,谁煮的?”

沐羽檄笑嘻嘻地没出声,用手指了指自己。

执眉瞪眼,“你?”

“喂喂喂,好歹也是我亲手做的,你能不能给点鼓励?”沐羽檄不依地坐到她旁边,仰头像孩子一样拉住她袖子甩呀甩。

已经不止一次觉得不可思议,执眉忍了再忍仍是没憋住:“你……真的不像皇帝。”

“那我像什么?”沐羽檄眯眼以手托颌。

“……青楼的……头牌花魁……”执眉忽然微微红了脸,转过身去掩饰自己的心虚,没想到沐羽檄不怒反笑,而且笑声极大,像缀了点点小黄花——

“说得好说得好!你果然是最懂我的人——”前仰后合、正没个形象间,冷不防一个热滚滚的馄饨塞进嘴里,惊得他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张着嘴哈了半天才将将咽下,双颊通红——“小、小眉子,你想害死朕哪?”

执眉看他吃瘪,得意地舀了一勺自己也放进嘴里尝尝味道,嚼到半截却突然想起手中的勺子刚刚喂过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碧眸更绿,双颊越发透了红云——

沐羽檄一笑,假装没有看见她闪闪烁烁的眼神,凑近问:“怎样?还好吧?”

“嗯?”执眉慌里慌张地瞥他一眼,又极快地重新低头看完,将馄饨饱满的馅放在舌尖几转,双眼笑得眯眯,“想不到你还有这手艺。”

“那当然——”一说他好就立刻得意得连鼻子都快翻过去,沐羽檄随意地伸了长手长脚,左手垫腮侧头看执眉在灯影里一口一口认真咬着馄饨,眼神被热气蒸得模糊不清,半晌不语。

屋外的夜悄然且湿冷,侧耳,还间或听见夜枭厉啼,曾经每每让他窒息的黑暗,竟不知什么时候被面前的女子打败了。

有她在,他便会很安心。

“你都没有发现吗?你住在这里,却感觉从来不属于这里。”抿了一口汤汁,执眉忽而抬眼直视他,说得沐羽檄一怔,却不管,自顾自接下去,“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真的吓了我好大一跳,明明就还那么年轻却被毒药褪了发色,眼神绝望到让我都怀疑你究竟是怎般熬下来的。”

静静听她煞有其事地说着,沐羽檄的视线落在放于膝上的苍白骨节,莫名地撇嘴,“说实话,我也想知道。”

说得真好——他住在这里,却从来不属于这里。

皇宫这样大,却从来不是归属的地方。

忽然一把勾过执眉手腕,他轻轻将额头放在她肩上,她听到他几不可闻的声音,低缓悠哑——“小眉子,我倦了。真的是……很倦了呢。”

语气里,有种沧海桑田的倦怠。

明明还这么年轻,这人的心究竟被什么腐蚀成了这样?

执眉无言,忽然狠狠闭上眼,反握住他手,无法再坚持灵台那一片清明——

白发的男人静静靠于看不出心绪的女子的肩,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屋外的雪地上有人轻轻踏过。

永无止尽的阴霾,霍然被一抹白撩开了单一的纯色。

“怎样?”

“皇上猜得不错,这是近两日御药房列出的清单,全是她拿走的,蜈蚣,蝎子,飞燕草,黑百合……都是鸡心罗的成分。”

“可她为什么会知道?”

“大概……阿眉曾经告诉过她一次,虽然没提到是你中毒,可她定也是猜到了三分……皇上,我只想提醒你一句——我不希望看到阿眉再受苦,倘若这次她再受刺激,很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

“我知道……我知道。”

“皇上,若你担心,我有一计——”

“墨姑娘——墨姑娘——”

因执眉提出需要安静,沐羽檄便索性退了所有御医,将整座御药房都交给了执眉。

晴空如碧,药房内正挑了一绺人参须放在烛焰中炙烤的执眉被突然奔进来的小纪惊得手一抖,差点便松开——

“小纪,你能不能沉稳一点?这已经是最后的阶段了,一点差错都要不得的!”她放下夹子,嗔怒地望那略显毛躁的少年一眼,“我要的东西,你拿回来没有?”

小纪连忙赔笑:“有有有,你要的雪莲籽,整整二两,那小气御医还不肯给我,说什么价值万金——”

“那当然,倘若不是价值万金我也不会要拿来做解药。”执眉笑骂一句,伸手拈起一指甲盖的微凉莲籽,小心翼翼地加进药碗中捣碎,又提来滚烫的水一浇,拍手笑道,“好了!只要盖上盖等上半个时辰,第一步的解药就算做好——啊——啊——啊嚏!”

“哎,墨姑娘?”小纪好笑地上前去察看将剩下的雪莲籽喷了满脸、正低头揉眼的执眉,左右看看,忽然转身飞奔出屋,“墨姑娘你等等,我去拿手巾——”

“真是的,用袖子不就行了……哎哟,好疼……”执眉闭着眼坐在原地嘟囔等他回来,却一瞬间又觉后背有寒意涌上,刚想站起便觉后颈一阵剧痛,叫也来不及叫便一头软软栽倒——

华楼叠峙,荷色芙香,皇后的寝宫永远都透着清幽的冷,甚至连宫女都甚少。

而今日更是诡异,四下漫无一人,除了园中被精心呵护的花草,竟像鲜有人至的废宫。

“真是藏囚犯的好地方呢,你说难道不是吗?妹妹?”彩缕花衫的蓝眸女子斜靠在铺了白裘的美人榻上,正对面,黑发的女子被五花大绑在太师椅中,仍是闭着眼,显然还在先前的不适中尚未恢复。

“什么姐姐妹妹,我不知道。”听她终于发话,执眉一哼。

“妹妹,多年不见,你脑子倒是不见长,以前还知离得远远,现在竟装傻充愣送上门来,你当姐姐我是好欺负的?”

执眉沉默半晌,微微叹息:“你何时知道我想起了一切?”

“这你不用管,我今儿‘请’妹妹你来,就是想让你答应一件事。答应不答应在你,不过这后果嘛……却要由你最在乎的那个人来尝,你看如何?”图梅雅的语调仍是低低软软,柔得能滴出水来。

“你想让我消失?”执眉凉凉地撇嘴。

“聪明。”

“好。”

“啧啧啧——”图梅雅眯起眼连连啧嘴,“看来你是真的很在乎他。”

执眉点头,没有丝毫犹豫,“你都说了‘他’是我最在乎的人,只要你现在放开我,我马上就走。”

“可惜……让人消失,并不只有这一种办法。”图梅雅话锋急转直下,拎起一旁青瓷的小瓶,轻手轻脚地走近执眉,勾起她下巴,“只要你肯喝了这瓶里的东西,我便会放那人继续做他的快活皇帝,你也可以和你那苦命的母亲相见,如何?”

唇角逸出一抹凄然的笑,几乎是她话音刚落的瞬间便毫不犹豫点头,“好,我喝——”

“我可没记得我允许你擅自喝别人给的东西。”

有清清落落的女声自殿外飞入,门扉一开从外面闪进一流乌衣乌裙,眉目如海,碧瞳幽幽——

“你——你们——”图梅雅略失花色,在两个一模一样的人之间来回扫了三遍,才定下神抬手向身边的“执眉”脸上抹去——“是你?!”

被缚于太师椅中的男人广额长眉,扯下假发后是披了一肩的华丝,盯着那个邹然闯入、步步逼近的女子,面色宁和——“小眉子,你就是不能让我安安心心办完一件事呢。”他眷眷微笑。

执眉眉间却浮着星星怒意在他面前十步处停下——畏于图梅雅霍然架上他颈间的尖刃。

“皇姐,你要什么?不管你要什么我都会答应,只要你先放了他。”

“呵,你们俩倒真是煞费苦心地要自己承担一切呢……我现在是不是该说我被你们感动了?”图梅雅夹着轻讽地一哼,逼近了秋水般雪亮的匕首。

“从一开始,你的目标便只有我吧?”

“不错,我只想让你消失,好不容易这个傻子自己逼走了你,你又为何还要回来?”图梅雅眼中浮恨。

执眉轻轻摇头,“我只是跟从自己的心而已,执此一生,我宁可死了,也不想再忘记什么。”

“说得漂亮,可你那失忆怕不是假的吧?瞒得倒真深呵……”

“他昏倒以后想起一点,然后越来越多。皇姐,放了他。”

“执眉,你傻瓜。”沐羽檄无奈笑笑,感觉唇齿腥甜——“你明知她知道你回来后会动用一切手段消灭掉你,你这样做,不是正中她圈套?”

执眉注意到他煞白的脸色,再踏上一步,“皇姐,你既然要杀我,就直接对我动手好了,又为何还要拿他?”

“你以为我不恨他?”图梅雅眼中森寒,“明明在那皇宫中我才是所有人都报以希望的长公主,明明我不比你差,明明我也以同样的心对他,可他呢?说的,想的,心心念念的,都是你墨执眉!甚至在我们都以为你死了的时候也一样不肯正视我一眼!立后五年,他连碰都没碰我半下,这样的我又被置于何地?”

她说得气喘,嚣恨地瞪着半闭眼的沐羽檄,忽然一个反手挑断缚着他手臂的粗绳,在执眉震惊的眼里将握在手中的瓷瓶塞到他怀里,又冲去挡住来抢瓶子的女子,头也不回地道:“这瓶里便是我新配的鸡心罗,反正今日你们二人必死其一,我现在让你来选!”

“还用说吗?”沐羽檄笑笑,平静地接过。

“沐羽檄你敢自己喝了那药,我也不会放过我自己——”执眉急得眼眶泛红,无奈三番两次想冲过去却总是被图梅雅杀气腾腾的匕首逼得进不得一步,只得隔了寥寥数丈的距离狠狠威胁——“听见没有?你给我放下!放下听到没有?”

低头看看手中冰凉的瓷瓶,抬头再看与图梅雅缠斗得焦急的女子的脸,抬手,抹去唇角将逸的血丝——

鸡心罗,鸡心罗。

此生一切皆是由它所起,是不是也注定要由它而终?

“你不准喝,你不准喝听见没有——”见他突然阖眼将那瓷瓶中的清液一饮而尽,执眉一时间双手竟抖到不能自持,一个踉跄给了图梅雅破绽,一掌打上左臂将袖子绷得裂开一个大口,栽到扔开瓷瓶却依旧微笑的男人怀里——

“你看,你看……你怎么又哭了?”那人的眉眼纵使未染脂粉亦妖娆得可以入诗入画,接住怀中颤着唇无法出声的执眉,低头温柔笑看她左臂如血的一点朱砂,又撩起她额前乱发,看到她额际那道更深的疤——

——当日那男人在临死前,我去看过他,其实阿眉的守宫砂只是被暂时点掉,当时她反抗激烈到突然一头撞到地上就昏了过去,那男人想出这办法用她来牵制你,这些,甚至连阿眉自己都不知道,后来将所有都忘记,更无从提起,我们也只想让她自己想起……

“真好,真好……你还是你,我却——不再是我了……”他温柔笑着,苍白的薄唇贴上那道一生也无法抹灭的疤,仅仅是一瞬,却好像又经历了一生。

年少时的意气风发,大漠中的奄奄一息,毒发时的血池地狱,直至遇到那个单纯如初冬的第一场雪的孩子,老天爷以戏弄他们为乐且上了瘾,一遍……又一遍。

“沐羽檄,沐羽檄……你为何一生都自私至此……不肯给别人一点机会,你不是说要让自己活得心安理得便好?又为什么……为什么……”执眉将脸埋在他胸口,抱着他渐渐软下的身子,只觉将双手握得掌心都几乎碎裂——

“若、若我能在你面前死……你便会记我一辈子……是不是?是不是……执眉……”

已过了这么久,看春华成了秋碧,再看夏蝉融了冬雪,这头青丝渐渐褪成白发,才发现分离的时间几乎长过相守的岁月,若他这时要死,那么心里最后一处惦惦念念的,还只能是她。

情深不寿。

多年前贺兰酒楼上那一句谶言,竟成了刀砍斧凿,这辈子也再无法抹去。

那华发男人最后的一眼,仿佛花谢离恨天,春开冬谢,蔓了九重深宫、紫台青瓦一地的往事云烟。

“那么替你死,便是最心安理得的活法……”

魏,天犀五年,帝历久疾,崩于内殿,是为中祖。沐王继位,号建安。

次年,帝领军十五万于边境西凉城大败回纥,仍尊回纥长公主为安仁太后,自此西域不负为患。

中祖幼经大变,异乡十载,后借天助人势即位,理政五旬,躬行节俭,宜承洪业,为万世统,史记一代明君。

——《魏·天犀本纪》

“这两人,还真让人费心是不是?”帝都北门城楼之上,年轻的太后和白衣男人并肩而立,俯望官道上渐行渐远的马车,图梅雅莞尔一笑,“亏你想得出来这场双簧让我把解药当毒药给他喝下,若不是我说得快,这会儿早成了千瑚掌下冤魂。”

贺兰负手站在他旁边,轻飘飘地撂下最后一句,白衣如舞,一闪不见,“你不也是为了逼他解开心结,无所不用其极吗?”

“呵……”图梅雅望着那身翩然远去的白衣,但笑不语,霍然转身,一身凤袍彩帔流光——

其实曾几何时,她也有不甘的。

——记住,我只是立你为后,并非娶你为妻。

——有什么分别?

——这后宫纵然粉黛三千,能让我心甘情愿连自己都放弃的,只那一人而已。

只那一人。

魏,建安九年,金陵城内春色似酒。

“娘,娘!”软软糯糯的声音嘹亮响起,扎两只小辫的小姑娘一路冲进屋中,直直撞入窗边眉眼干净的女子怀里,指着敞开的两扇窗页大叫,“娘,娘,你看爹又做奇怪的事了!”

“乖溟儿,娘知道。”女子温温柔柔地抹掉女儿脸上沾的土,笑得平静如画。

“娘知道也不管管!”才七岁便已伶牙俐齿的小姑娘委屈地噘嘴,黑亮的眼里写满怨怼,“现在学堂里那些臭小子一见我就指指点点,连先生也不爱搭理我,气死个人哟——娘,你就不能劝劝爹不开青楼改开馄饨店?反正他煮馄饨的手艺也好着咧!”

“这恐怕不行,要不然你留在家里,让娘教你认字?”女子抿嘴一笑,幽绿的眸如碧天般空阔。

“才不要!那岂不是让那些臭小子看扁了我!”小姑娘高傲地扬头,眨眨眼看娘亲嘴角深刻的笑,忽然像是明白什么一样地认真大点头,“娘,你有空劝劝爹,别看到什么酒往家拿!楼里新来的扫地的笨手笨脚什么都不会,我去教教他——”话还没说完,人就已经一溜烟地风般刮了出去——

爹爹开青楼,娘亲居然一点都不反对,她家果然是最奇怪的!

听自家女儿清亮的童音消散在浮茫香麝间,女子难得一下笑出了声,低头继续俯望院中不知从哪儿弄来的胡杨,同盛大的木樨摆在一处,别有两重天。

“如果不想让我家儿子着凉,就乖乖穿点衣服去。”

身后有男人含笑的声音响起,女子没有回头,淡淡捋着缎发微笑,“溟儿想让你去开馄饨店。”

“这怎么行。”从身后霍然揽过一双手,指尖苍白,却透着微微暖意,“你知道我煮的馄饨,天底下只有你一人吃得。”

“……你体内的毒,清得快差不多了。”女子覆上他手背,感觉到身后有鼻息扑在耳根,忽道。

“万幸溟儿无恙。”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清贵的男人邪门一笑,将下巴垫在她颈间,双手仍固执地停在她腰上,“不过……我希望这次这孩子可以有你的眼睛。”

“绿的?你不怕溟儿被吓到?”女子微笑。

“她?才怪。你的眼睛也是绿的,她就完全无事。况且她壮得像头小母猪,连她娘都治不了哩。”

“哦?这么说她爹就可以?”绿眸的主人凉凉一笑。

“咳咳,那个……你看那棵胡杨,怎么样?我特意找你那哥哥要来的,幸好当年它没有烧掉,他还嫌我都不带你回去看看,不肯给我哩,还说什么一国之君……”

怀中的女子沉默良久,忽问:“当时你怎确定我是千瑚?”

男人霍地执起她手,在掌心一笔一画写下——珊瑚百尺珠千斛。

女子眸光一闪,恍然微笑。

那是藏了年少时无数约定、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的诗。

男人落笑无言,极轻极轻地靠近她如水温润的五官,耳边卷起一阵过路的暖风,送来胡杨筛筛和樨香浅浅,她轻轻阖上两扇长睫,在唇齿相接前低声问——“你真的不后悔?抛了一切?”

闻言,唇角挑起慵懒的笑,“我的墨姑娘,我都被你占尽了便宜,你难不成现在才想始乱终弃——”

嘭嘭嘭——

咚——

“娘,爹不见了——啊!我什么都没有看见,你们继续……哎,你跟着我干什么?去扫你的地去……爹和娘在里边,你进去干什么?废话,男人和女人在单独一起干什么?你接着去扫地,别管那么多事……”

听外边打打闹闹得热闹异常,再旖旎的心思也淡了,华发三千的男人笑笑,满足地拥了绿眸的女子入怀,正巧对着大敞的窗,看见院中并立的胡杨和木樨——

生生死死,不过如此,帝王将相的什么丰功伟业,大抵都敌不过他二人相偎取暖的满足。

院中有风卷花,纷纷扬扬散了满天,那年的木樨整个金陵城都记得——杏黄的花,艳艳灼灼,仿佛要一直开到天际也不罢休。

此地,名为“檀楼”。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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