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奇缘折桂令(惑乱江湖系列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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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盟主失踪

北宋真宗年间,盘踞太原的北汉、南方的南唐、后蜀、南汉以及荆南南平已悉数被平定,外患只余辽、夏两国。北宋在对辽两次用兵均告失败后,不再主动出击改为采取守和政策。而宋与西夏多次交兵后双方互有胜负不分高下。真宗继位后,封夏王官职,管辖夏、银、绥、宥、静五州。天下得一时安定,百业兴旺,百姓安居乐业,一派繁荣景象。

宋真宗景德元年,八月,宋州。

巳时初刻,城内的街道上已是人声鼎沸,路人商贩往来不断。街上大大小小的酒楼茶肆这会儿已是高朋满座,谈论着最近发生的各种逸闻趣事。

宋州城距离东京汴梁不过百里之遥,京师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以最快的速度传到这里。眼下蒲端国的贡使还未到汴梁,宋州城里的百姓已经谈论起蒲端国贡使会带来什么奇珍异宝、使团哪天会到等等这些小道消息了。

宋州百姓对于朝廷之事一向留心,但并不是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朝廷大事上。除去朝廷外,江湖中的是是非非也是人们热衷谈论的话题,而此刻武林盟主赵清秋失踪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宋州城,不日便会扩散到整个江湖中去。

不知道那些名门正派听到这个消息会怎么样?怒发冲冠、惊慌失措、疑惑不定……还是会暗暗得意?

嘴角牵出微微的笑意,少年倚靠在镌雨楼二楼的窗边气定神闲地端着碗茶。正午的阳光很好,照在他身上勾画出明亮的光线——是很年轻的少年兼且有一副好相貌,淡青色的长袍掩去了夜晚时的凌厉决绝显得斯文俊秀。但那双漆黑的眼眸中的冷然却半分也没有减少,仿佛一湾深潭。

他循着敞开的窗户看去,街对面是一道一人多高的围墙,一色的水磨青砖上覆翠瓦。墙内的枫树将红未红地自围墙上探出,晕染开明朗的秋意。

而循着围墙走到尽头,大门上黑底镶边的匾额龙飞凤舞地镌刻了三个大字:凤篁园。一旁落着自成一派的姓氏印章,显出主人的随意。而这被誉为“宋州第一园”凤篁园的主人、君临天下的武林盟主,此刻却正躺在床上昏睡未醒。

目光转回床上的赵清秋身上,沉静的容颜让少年唇边泛滥开笑意。她不是传说里宁静致远的女子,也没有慈悲仁善的心肠。只是交手的短短的片刻他就知道:什么仁慈和善冷静沉着清逸飘雅,都是骗人的。

偏偏在世人眼中她就是这么完美无瑕。

反手为云覆手为雨、深谙权谋三味,布下层层华丽的烟雾把自己隐藏在完美无缺的面具后掌控一切的、即使是对敌人痛下杀手也还是被称赞是“除魔卫道”。这样完美无瑕的叫人毛骨悚然的女子——真是祸水。

所有有关赵清秋的传说大概只有“风华绝代”四个字所言非虚吧。那样恶意微笑的样子的确粲然如花……收回眸少年低头喝茶,乌黑的眸子倒映在茶杯中深不见底隐藏不住其中的笑意。

“呃……”

床上传来轻微的响动,原本沉睡的人懵懂地睁开眼。少年放下手里的茶杯,淡淡开口:“醒了?”不带丝毫情感的声音冷淡淡地传来,消减了阳光的暖意。

赵清秋眯起眼看了好一会儿,才慢半拍地回过神。她已经认出眼前的人是谁,并不是来自驭昊宫的杀手,而是洛阳花园里拔剑杀人的黑衣少年。

因为她看到了他的秘密所以来杀人灭口,但对他而言的绝密对自己来说根本是打算当作没看见的事情……赵清秋暗自叹息了一声,不知道该好笑还是该苦恼。

她想要撑起身,身体却软绵绵地半分力也用不上,才刚动了一动酸痛的感觉立刻传遍四肢百骸。空落落的身体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无处着力。

“别白费气力了,盟主大人不会不清楚河豚的效力。”少年站起身,身影遮住了窗口照射进来的阳光。凉凉的声音不必刻意显现就将嘲讽的意味宣扬开来,让心情益加恶劣。无妄之灾四个大字在赵清秋头顶上盘旋着挥之不去。

如今她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了……可笑。

赵清秋垂下眼帘,惯有的温文微笑掩去了内心真实的情感。即使是没有了所有可以依靠的东西,她也不见得就要任人宰割。

“那真是不幸,以后要劳动你亲自动手来照顾手无缚鸡之力的我,想来你也不会假手他人。或者你索性杀了我从此就当个不会武功的平凡人呢?”神情自若的抬起头,她一双眼睛清澈澄明。

她中了河豚全身无力,但最多也不过是武功全失无法行动自如;而他却是被她用“回文绣”锁住奇经八脉,只要运功时间一长便会气血逆流,严重的话就会全身筋脉尽断。两相比较,怎么看也是她比较占便宜……歉然如花的笑容终止于少年不知何时围上颈子的手。咽喉一紧,自己的脖子已经被人掐住,同时少年冷然的声音亦如刀锋般扫过脸颊,“告诉我解穴的方法!”

“……”

呼吸被钳制,赵清秋的脸色变得更白;失了血色的唇无声地翕动了几下,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回答他的问题。

少年脸上慢慢堆出笑,超然清雅尊贵的盟主大人,竟然在他手里露出痛苦的神色。他低下头,一根根手指慢慢松开,看着她摔回床铺间。少年很轻很柔地俯下身在她眼前笑着,甚至带了点温柔的笑意,“如果不想再吃苦头,就乖乖给我解开穴道。”好听的清亮嗓音在人耳边响着,让人无从逃避。

难过地闷咳了半天,赵清秋终于顺过呼吸。发髻因为昨晚的打斗跟刚刚的咳嗽已经散开,黑发凌乱地铺在枕头上,显得狼狈不堪。费力地揩去眉梢的乱发,她无力地抬了抬眼,“我现在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要怎么给你解穴?”虚弱地说着,看似无奈的话让少年稍霁的脸色又暗了下来。

但她却不给他发难的机会。

“就算我把方法告诉你你也没有办法自己给自己解穴吧?如果是其他人,未必能够解开。”而且最重要的是——其他人真的可以相信吗?

注意着他暗沉起来的脸色,赵清秋苍白的脸上隐隐藏着一种光芒。

他是绝对不会掐死她的。之前他说过他并不相信那些毒药一定能毒死她。一个连毒药都信不过的人,怎么可能相信除了自己以外的其他人?

果然,听到她的话少年停下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想说什么?”

“你帮我解毒,我帮你解穴——”

“然后我们各走各的两不相欠?”接下她的话尾,少年不知道是好笑还是有趣地看着她,乌黑的眸子辉动起异样的神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赵清秋,我从来不知道你还有这么风趣的一面。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儿,随便骗骗就会傻到给你解药?我不杀你,也不怕穴道被你封住。当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又怎么样?可贵为武林盟主的你,从今天起就是我的所有物了。”微笑的黑眸望进她眼睛里,深潭一样幽幽深深地看不到尽头,压迫的人连呼吸都无法顺畅。

停下笑容,赵清秋眼睛里填上从来没有过的空白颜色。大片的空白涂抹了向来睿智的思维,无法思考地任由楼下市井小贩“热包子,香喷喷的热包子,一文钱一个,快来买喽”的叫卖声清晰地穿透鼓膜,印在脑海里。

害怕?恐惧?无法面对?她也不过是个普通人……混合着心喜、厌恶、轻蔑种种不一情绪的神色在少年脸上一闪而逝,他放轻动作抱起她,继续把她推进绝望的深渊。

“昔日小血郡主的一身奇学,只传给了你一个人吗?”千逆流万回溯的回文绣,正是二十三年前名噪一时的小血郡主的四绝之一。一个是亦正亦邪的谜医,一个是名满天下的武林盟主,却扯在一起。

神色一瞬间有了动容,赵清秋抬起眼却并不如他想的绝望。

“不止。我不是她的弟子,不过是机缘凑巧看了她一针半线的残绣。既然我能见到,别人未必见不到。”她不是哪一门哪一派的弟子,跟小血郡主更是连面都没有见过。但要说机缘,怕是天下没人能比得上她。武功秘籍、灵丹妙药、神剑名刀,凤篁园里应有尽有。

“是吗?”少年轻笑着把她整个人揽进怀里,往常跟人身体接触时产生的厌恶因为怀里的人是她而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你还笑得出来?我如果找到第二个精通回文绣的人,你还能拿什么来要挟我?”他倒要看看她现在的坦然自若是有恃无恐还是虚张声势。既然她不是小血的弟子,那除了二十三年前的小血郡主跟她,自然还有其他人懂得回文绣的针法。

可惜赵清秋脸上丝毫也没有变色,依然是浅浅的笑,“你不怕在那之前我已经先解了河豚的毒?”

“我要是怕,早就杀了你了。”少年若无其事地笑着,怀抱着清雅脱俗的“娘子”走下楼,两个人看来耳鬓厮磨一样的亲昵羡煞旁人。

“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客栈掌柜满脸堆笑地接过少年抛过来的银子,露骨的恭维回荡在赵清秋耳边久久不散。

“……”

柔弱无依的女子垂下眼,投过去的目光别有深意。

出了城门马车嗒嗒地走在官道上,身体软绵绵的半分力也用不上让她无法控制地随着马车的颠簸摇晃到快要散架。把目光从车窗边缘的雕花上收回,赵清秋闭上眼假寐。

之前两个人栖身的客栈就在凤篁园对过的街上,距离近在咫尺。但在她行动都要靠别人的情况下说要离开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这才是真正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情况。原本以为就算肖落羽动作再快,自己至少也有两三天的时间来筹划,没想到却这么快就有人找上门来,还被河豚的药性轻易毒到生活无法自理。

不过,也好……飘忽地笑了一声,意识被摇晃得渐渐模糊起来。人算不如天算,结果如何上天自有它的定数。只是再继续这么颠簸下去不用等到别人动手,她也会被折磨死。

很自然地进去梦乡去找周公下棋,她的呼吸由绵长变得浅慢。

注意到身边的人又睡了过去,少年低下头审视着自己新的所有物。跟清醒着的赵清秋不同,现在她总是弯着浅浅微笑的唇角抿着,带着不健康的颜色;脸色也是不健康的苍白,第一眼看到时震慑人心的眉眼一旦闭起眼来竟是单薄如纸。

这样无害怯弱的样子,哪里看得出半点狡诈阴险?可一旦睁开眼了,温柔如春水的眉眼却是能翻云覆雨操控天下。这样的女人,才配得上做他的对手。

少年嘴角扬起好笑的弧度,但转瞬消失不见。看了半晌后少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皱起眉纯黑的眼睛流闪不定。

看她的样子还不知道他的身份,但回到苍家他怎么也不可能瞒得住。带个女人回去,苍崟又该借机发难了。不过就算他背地里做什么,他也早就习以为常了。

眼神暗了一暗又亮了起来,苍家现任当家扬起眉划开一抹笑,目光如丝纵横纠结成网,缠住睡梦中的人。

都是因为她呵……君临天下赵清秋。

像是连在睡梦中都能感受到他的目光,赵清秋无意识地缩紧身子,埋身进衾被更深处。现在才是八月下旬,怎么就叫她感觉到十月末的阴寒?

远远的好像有什么声音传来,摇晃着她困倦的神经。虽然很不满自己难得的好睡被打断,但潜意识里似乎有个声音告诉她起来比较好。

睁开眼,无焦距的眼睛里仍然是未醒的恍惚,而后她才像是从梦里清醒过来一样恢复清明。在她清醒过来之前把眼睛从她脸上移开,苍梧转头看着窗外。

醒了。

费力地撑起身,赵清秋抓住窗沿攀靠在窗沿上向外看,平日再简单不过的动作竟让她费了半天力才勉强完成。她额头上渗出细小的汗珠,脸色却依然苍白一片。

这就是河豚的功效了,让堂堂的武林盟主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苍梧看似毫无所动的眼里暗藏惊诧。中了河豚的毒竟然还爬得起来,武林盟主的确不是泛泛之辈。

没力气擦去额上的冷汗,赵清秋用眼睛搜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却一无所获。

她之所以看不到,是因为武功全失听不到少女呼喊救命的声音。之前并不相信她会这么轻易中毒的苍梧心弦松了一松,把目光从窗外收回淡淡道:“有人遇到强盗了。”

对方离自己还有一段距离,以他的耳力大概能听清“少啰嗦!要命的就乖乖把包袱给老子递过来”这样标准的强盗发话。从声音上来听劫道的大概有七八个人,而哭着说“求求大爷放过我”的苦主应该是个年纪不大的姑娘。

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赵清秋目光定在一点。苍梧侧了侧头随着她的目光看去,前面林间的空地上一名女子正被七八个拿刀拿棍的大汉围在中间畏缩成一团,旁边还有一具妇人的尸体。

“公子,要绕道走吗?”车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微微有些打颤,显然是也看到了前方的情况。

“绕道走。”

“你不去救她?”马车掉头折回来时的方向,赵清秋沉静地开口。

“跟我有关系吗?”随便一挑眉当是回应,少年漫声道。

“那些人是强盗,难道你要见死不救?”

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般,苍梧转头看着眼前脸色苍白却依然目光咄咄的女子,“我为什么要救她?”

“人命关天,你也不在乎?”

懒得再跟她多费口舌,苍梧索性不语靠在车厢壁上。他当然不在乎。他既不是官差也不是侠客,被强盗抢劫的也不是他,他为什么要出手?被劫只能说她运气不好。何况……纯黑的眼睛冷冷扫一眼窗外,十五丈外少女粉红色的衣裙在林间格外柔弱。独自行走在险僻山道上的老弱妇孺,本身就值得怀疑。

“前面的马车给老子停下!”一念之间,嘈杂的人声已经从后面传来让两个人不约而同地一愣:他们不是已经绕道走了?

“公、公子,咱们该怎么办?”车夫面如土色地探头进来,被吓到六神无主的他已经顾不得苍梧之前说过不准进来骚扰他的禁令。

眉头微皱,苍梧心底升起些微的厌烦。原本看他人高马大吵嚷得山响还像条汉子,事到临头一样是个怕死鬼。啧!懒得跟人说话他探头出去,原来马车已经改道向回赶不错,但因为车夫逃命心切急促的马蹄声反而引起强盗们的注意。

很快追上马车前头的几个人拦住车头,“妈的!还敢跑,老子说让你停下你就得停下!”

“大王,饶了小的吧,小的上有老下有小,七八口子都靠小的一人养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车夫身上冷汗潸潸而下。

“你给老子滚开!”几个人毫不在意地一脚踢开碍事的车夫,围上来估量车里人的身价。

“啧啧,大哥你看这可是条肥羊!”

“看样子一定带了不少银子在身上。”

“这小子白白净净穿金戴银的,还带着个俊俏的小娘们!”

“对啊对啊!”其他人听到这里都一哄而笑,纷纷聚拢过来。

“麻烦并不是想躲就能躲开的。”自言自语地说着苍梧慢条斯理地抬起头看她,脸上无奈的笑容因为过分坦然而显得诡异。而刚刚还说着人命关天的人,现在反而一脸赞同地松开抓着车窗外沿的手躺回被衾间,“偶尔是会有麻烦找上来。”

“你不在乎他们的死活?”

“因为这通常被叫做‘惩奸除恶’。”笑着答他,她眉眼间一片笑意看得苍梧眼底笑意更浓。又是这种温柔却感觉不到半分良善气息的伪善笑容,这个女人从来也不是慈悲怜悯的人,却偏偏被万人称颂菩萨心肠。

讽刺。

听到两个人的对话,周围的强盗先是一愣而后不约而同地爆出一阵大笑,“哈哈哈,弟兄们都听听这小兔崽子说什么,莫不是被吓昏了头说胡话了吧!小子,大爷我就站在这里等你来杀。就怕你脚软得下不来车!”

“大哥,看他的样子别说叫他杀人了怕是只鸡他都不敢杀!哈哈哈……”

“小子,你乖乖把银子跟那车里的小娘们留下来,大爷我饶你不死。不然……嘿嘿,你别怪大爷我心狠,要怪就怪你运气不好。”当先一人嘿笑着想掀开车上的门帘,才伸出手就觉得眼前一花,清朗的声音随即在身后的风中响起。

“运气不好的是你们吧。”站在道边苍梧丝毫没有把周围凶神恶煞的强盗看在眼里的意思,只是望向来时的方向。

有马蹄声,虽然声音很小但显然是朝着这边来的……是追兵还是普通的过路人?才思忖着,耳边掠过一道劲风,苍梧身体自然而然地闪开。

一刀落空,盗匪口气不善地喝道:“小子!乖乖把银子交出来,不然休怪老子不客气。”

一群不入流的家伙。苍梧嘴角微撇,一粒小小的弹丸自右手衣袖中滑出被收进指间捏碎,“波”的一声在空气中传开不寻常的气流,顷刻间围在他四周的盗匪就一个接一个地“扑通扑通”倒了一地。

不敢置信地瞪着眼前斯斯文文的文弱少年,距离最远的一人勉强嘶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竟然用妖法来暗算我们兄弟……”

“妖法谈不上,只是一颗迷神丸。”眼望着远远飞奔而来的人马随口应答着,苍梧脸色冷了下来。

是追兵!竟然来得这么快……苍梧眉头皱起,十数名纵马奔来的黑衣男子看到他后二话不说,立刻弯弓搭箭“嗖嗖嗖”射出一排箭阵。

十数支翎羽长箭呼啸而来,苍梧抱起车上的赵清秋飞身纵向一边的树枝上,箭射在车厢上入木三分,赶车的伙计早就弃车逃命去了。

停在树丛间苍梧扫一眼穿透马车车厢的箭头,箭头蓝黑显然是被人淬了剧毒在上面。

“痛!”窝在他怀中,赵清秋下巴正碰在他胸膛上,不禁逸出一声闷痛。武功全失的她也只是个弱质女子。

“噤声。”分神打断她的话,两个人说话间第二波箭雨已经追了过来。怀抱着行动不便的人无法远距离反击,苍梧身形再次后移,右手挥剑削落躲闪不及的毒箭。

至于地上动弹不得的强盗被箭雨当场射杀,侥幸没有被迷药、箭雨波及的一两人被骇得呆了一呆后也飞也似的逃开。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他们只是小小的强盗碰到这种事情真是不幸……貌似叹息地摇了摇头,身处相对安全境地的赵清秋调高视线看着飞骑而来的人。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来人一共有十二人,均是黑马黑衣黑巾蒙面手持黑漆弯弓,鞍旁的箭筒中俱是雕翎长箭。

苍梧抬头看看天,现在风和日丽日正当午,一身漆黑的装扮反而更加显眼。不过就算是在夜晚,纯黑的颜色也很容易被看到,相比之下深蓝色的夜行衣反而更利于隐藏身形。

“你的仇家?”

温热的气息伴随着桂子香气一起扫过耳边,痒痒的。不喜欢跟人这样亲密,苍梧偏头冷道:“不知道。”

看他们的装束行动显然早有准备,而且出手狠毒无情,也不可能是来救赵清秋的追兵。他经脉被这女人锁住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再这样躲下去真气运行催动气血逆流,他们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唯有速战速决了……“呆着别动。”苍梧低声吩咐着纵身落下树把怀中的人放在地上,而后冲入黑衣人马群中长剑一起一落间已经斩杀当前的两人。

其他人不敢再贸然前进,纷纷弃弓拔剑跟他缠斗在一起。

靠着身后的树干看了半晌,赵清秋自言自语地开口:“只是二流杀手,那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对方虽然人多势众,但实力欠缺从他那里讨不到什么便宜,反倒是身后隐隐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回过头看,树丛里露出一角粉红。之前被强盗围住的粉衣少女正瑟瑟发抖地缩在其中,满脸惊恐失色。对上她的视线后更是抖得厉害连哭都不敢大声哭出来:“求、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杀我……”

一天受到这么多惊吓平常人家的女孩哪里受得起。不过遇到这么多事都还安然无恙,也算她命大了。露出温雅的笑容,赵清秋轻柔地开口:“你不用害怕,我不会杀你的。没事了。”像在安抚她也像是自言自语,语气轻柔得仿佛不远处的打杀是另一个世界的事。

“别杀我……别杀我……”然而粉衣少女像是惊吓过度只会反复这样说,过了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慢慢爬到她身边跟她一起看着被围在战团中间的人。

这时战团中的苍梧体力已经渐渐不支,手中剑光转黯身形也慢了下来。这边刚堪堪挡住黑衣人的攻势,那边已经有人乱刀齐下;拧身斜斜滑开躲过对方的刀尖,发带却被人从末梢削落。

眼见他落在下风,女子不由自主地抓紧手里的包袱,耳边却又适时传来和煦的声音阻止了她的行动:“放心,不会有事的。”如果会被这样的角色解决,就不是他了。

就在她说话的同时,被黑衣人逼到上风处的少年指尖突然扬开一团灰雾,雾随风散霎时漫过黑衣众人。烟尘一样细小的雾砂落在人脸上、衣服上,一众黑衣人只觉得呼吸艰难浑身****,纷纷从马背上掉落下来人事不省。

垂下剑站在原地不动,苍梧垂眼看着地上的黑衣人脸色慢慢抽搐变黑,眉心却渐渐收拢没有丝毫高兴的意思。

这就是奇经八脉被锁住的下场?一群只是二流角色的杀手竟然让他用到毒药。

只要稍微催动真气,身体的各处经脉就会不受控制的疼痛起来叫真气无法畅流。这些人的弱点一上手就被他看穿——刚猛有余凌厉不足。只要自己的剑再快一点,他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但就是因为真气流转不顺,竟然逼到他用毒。

一早就想到功力被抑制的下场会是怎样,但身临其境还是无法接受弱者一样的自己……“君临天下”这四个字想到就让他有想扼住她喉咙的冲动。

“姑娘,求求你收了我吧。”颤抖的陌生女人声音突兀地插进来扰乱了心思,苍梧眼角掠过跪倒在赵清秋面前的人。

“姑娘!姑娘,我爹娘都被强盗杀死了,就剩我一个人孤零零的无依无靠。我会洗衣做饭铺床叠被,情愿跟着姑娘一辈子服侍你。”粉衣少女泪流满面跪在地上连头也不敢抬,只是不停地磕头哀求。

她现在行动不便,留她在身边……“不用了。”不等她思忖完利弊,苍梧冷冷地替她否定牵过马抱起坐在草地上的她,脸色比起之前的阴沉明显平静下来。无论他怎么想,至少现在还不是杀她的时候。扬鞭想要催马离开,手腕却被人拿住。

“不留下她?”

“你想留下她?”苍梧扬起眉看着怀里的人,原本苍白的脸色在阳光照耀下竟然透出隽秀清逸的味道。而她也不回避他的注视,纯粹的黑眸盈盈笑起,处处透露着怜惜的味道。

“至少比让她留在这里好,荒郊野岭的她一个姑娘家怎么让人放心得下。”

听了这话苍梧几乎要笑了出来,这样冠冕堂皇的话也只有她能一本正经地说出来了。说什么放心不下,只是维持她仁善慈悲的假象罢了。

“随你怎么想好了。”他虽然不知道她有什么企图,但把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随随便便就留在身边,他敢肯定她是故意的,证据就是她过分温柔的眼睛。

目光对上怀里人笑盈盈的眼睛,苍梧嘴角微扬。

这个女人跟他一样,率性而为,并且青睐养虎为患的危险游戏。

跪在地上的女子并不知道两个人之间的波澜起伏,只知道眼前的姑娘“收下了”自己,连忙低下头磕头谢恩:“谢谢少爷!谢谢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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