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没有了,但席欢的病还在。
童满琰纵容她的结果就是,她抽烟,喝酒,吸毒,玩枪,甚至————安静站在人家床前看人做.爱。
她会在夜晚的时候赤脚慢慢的走到我的房间,悄无声息的打开门,然后像个鬼魅一样站在床边,你甚至都听不到她的呼吸。
而她到底做过什么,她清醒的时候是根本就不知道的。
她甚至忘记了她有过一个孩子,还有,小景是童满琰哥哥的事情。不过,她很珍惜一件东西,那就是童满琰和她手上的那对银戒。可以这样说,如果席欢不犯病的话,她和以前是没有任何区别的,只是安静了一些,不太喜欢出门,窝在书房里看书,或者散步。
Hitchcock说过一句话:悬念就像女人,想象的空间越多,就越让人兴奋。
这两个主语如果调换位置,我想,也是可以成立的。女人一旦成为悬念,吞噬的就不只是人的感官。
不得不说,席欢有时候说出来的话总结在一起,就像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悬念,你永远都不知道她那个脑袋里下一刻又会蹦出什么疯狂来让你招架不住。也许,她天生就是一个疯子,还是一个带着佛性的疯子!
在帝国大厦那次,她没把人都吓死!
那时候,她的头发已经长到及肩了,那么冷的天,就站在高高的平台上,像个在走独木桥的孤儿,一步一步,嘴里念念有词:
“我只是,荒凉冬季里困于孤岛的钓客
渡口早已冰闭
众鸟飞绝,我只能
玩自己
嗓子唱出血水
肠子冒着炊烟
颅骨抵住趾骨
装反的眼睛
恶狠狠的盯着
内向的脏器
敌人安在!
楚歌安在!
逝水安在!
我把剑四顾
无处下手
又怆怆然插回自己的身体———”
我多怕她就这么被风给刮下去,但是————更怕她就这样干脆的跳下去。
童满琰,他站在隐秘处,我知道,他比我还怕。
壮着胆子,我往前走了两步:“席欢,你下来我们回家好不好。”
她终于肯回头看我一眼,笑的像个孩子一样,嘴里却说:“把枪给我,我知道你有。”
我没动。
她还是很平静的:“你要是不给我,我就从这里跳下去,你知道我敢。”
现在,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敢不敢,这个疯子,只有会不会。
我把枪还是递给她了。
席欢,手里拿着枪,慢慢的举过头顶,厉声呼道:“敌人安在!楚歌安在!逝水安在!”
砰砰砰!
她对着月亮,放了三声空枪。
然后平静的从高台上跳下里,自己依然平静的拿出手机拨了911。
然后就是缩在墙角等着FBI来抓她。
我们不怕FBI,就怕席欢。
警察来的时候,童满琰与他们做交易,这个时候我就派上用场了,席欢的神经鉴定证明我可是一直放在身上,警察局当然不会抓一个神经病去坐牢,加上,她只是放了空枪,而且,童满琰有持枪证,甚至席欢都有。
这件事在警察局这片不了了之。
可席欢,从顶楼下来之后却蜷缩在一个肮脏的垃圾堆旁边,一直啃着自己的指甲,一直啃着————
清洁工人来打扫的时候,她竟然用一种期盼的眼光看着他们,她在希望什么?可当清洁工人对她毫无理会之后,她忽然站起来歇斯底里地追赶垃圾车:“你们把我也带走啊,我也是垃圾!”
站在暗处的我和童满琰,清楚的看到,她眼中的绝望————席欢,心里也是苦的吧。
对于这些她自己逼着自己所做出来的一系列事情,她全会自动自发的在脑子里都把安装在我的身上,因为,我是她的医生,是每次她发病的时候直接面对她的人。
我和童满琰的交情到底有多好,真不愿意说了,自认为,作为他的朋友,对他及他老婆的付出,真的算是伟大!这女人的黑锅,全让我背了。
还记得,童满琰把席欢从针筒堆里,酒瓶子里抱出来的时候,她躲在他的怀里,轻轻的说:“我想去一个满是野兽也丛林的地方,那才是世界上最漂亮的。没有别人,只有我们,你说过的,只有我们。”
这个时候,席欢拉着童满琰的手,是十指相扣的,那是有种骨连着骨,血连着血的交融。
童满琰找了一个好地方,他带着席欢去了非洲丛林。
野生的花豹,她冲过去就要抱着翻身去骑,即便是驯兽师还在,即便是有十架麻醉枪同时在对着这只花豹,童满琰也是小心翼翼的护着她,怕她被伤着。
席欢摸到花豹的时候很认真的对童满琰说:“这是我的花麒麟。”
就是这么一下,毕竟是还为驯服的野豹,豹子跳起来的时候,十把枪同时开,一秒钟的时间,这畜生就倒下了。
童满琰为了安抚席欢,让人牵了头狮子,席欢多委屈的站在狮子旁边,一副迷失的样子。
席欢曾经问过童满琰:“你喜欢潜水艇吗?我总幻想自己呆在潜水艇里。”
因为,潜水艇能凄美地隔绝着水、声音、与世界。
也许,看过这些,你就会真的原谅这个可怜的女人,宽容地,纵容地,守着她的一切疯狂。
“我在北京就这么一事无成的结束了。”席欢缩在床.上,懊恼的让自己沉在柔软的被褥里,双手捂着眼睛,喃喃。
旁边的童满琰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替她捻了捻被角。
从她将离婚协议书扔在那个小书房开始,这件事就这样荒唐的进行着。席欢想要童逝爱一切的资料他都想办法配合着这个游戏,做成席欢自己发现找到的样子,当然,里面有点小难度,那时候,席欢也着实安静了一阵,一直都沉浸在自己的小阴谋里,兴奋着,还掩藏着。
可是,我更相信那是因为她刚成功的戒毒。
席欢总把自己毒瘾犯的时候当做是戒毒的过程,而我这个照顾她的人就成了逼迫她的人。
真正去戒毒所是童满琰把他送进去的,那个时候,席欢以为童满琰抛弃了她,而她真正戒毒的过程却被自己理解成生了一场大病,而她最痛苦的时候,童满琰却没有去看他一眼,而且从戒毒所出来,她看到了童满琰的花边新闻。
所以,她要离婚,她觉得童满琰不要她了。可她还想报复,就不知道这个女人怎么着的就想起童逝爱了,所以才有了北京这一遭。可她完全屏蔽自己的思想,她忘了童逝爱在北京见过她,潜意识了,她一直认为她认识童逝爱,可童逝爱不认识她。
平静中,她完全就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谁也不看。
从席欢来北京的第一天,童满琰就没有让这个女人消失在他眼皮子底下一眼,他怕她犯病,如果席欢不是这次把自己的脸给弄花了,我想童满琰一定还会放任她继续这样报复下去。
童满琰说:“让她玩吧,反正席欢要做什么,我都配合。”
可他也怕,他知道席欢不正常,怕她玩着玩着把自己给忘了,所有,自己跟不说还让童树把一组照片送了过去,那是他们结婚一周年的时候在美国的卧房里拍的照片。
席欢那天很正常,那一整天微笑就没有从童满琰的表情上移出过。后来童满琰让我看照片的时候,说:“席欢成为这样,不是因为小景是我哥哥,而是因为爱。”
我看着照片中席欢的脸,我想,我明白了。
席欢最承受不了的,是她爱上了童满琰。
那天,又非要本来准备去加州做手术的我转站中国,带着他特意找着的凯莱酒店的大厨给他老婆做他们约定好的一餐。
直到现在席欢毁容回来,童满琰啊,你安生过没有!
造孽啊!
好了,这个疯婆子总算是回来了,而且在北京也没有搞出什么大事儿,反而,弄地自己破了相,啧,是有点想不明白,以这孩子层出不穷的想法和那肆意妄为的个性,确实是可以搞出点儿事的,怎么会这样收场?!
童满琰说席欢善良————我只有摇头的份儿。
不过,这些都不是我能操心的,我现在最大的任务就是她脸上那道疤,不能真让她破了相吧。
“唐肯,你回去吧。”我转身要退出房间的时候,席欢忽然对我说道。
“我是准备回去。”我望向床上,她挪开盖着眼睛的手,目光炯炯地望着我。
“我是叫你以后别来,如果是为了我脸上伤疤的话,那就别来了。”
我和童满琰都看着她。
她说:“我是不会治脸上的疤的,就让它留着吧。”淡淡地说完,又躺回床上,眼睛清澈地望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疯女人到底又在想什么主意?这道疤不短啊!她到底想干什么!
“唐肯。”童满琰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出去。
我就知道,席欢要做什么,他都纵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