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致我们的后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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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爱在转角遇见(2)

从此,熄灯后在路灯下攻读教科书便成了张小扬的一大嗜好,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能够早日走进燕园,能够踏上未名湖畔。其实更确切地说是为了实现曾经在燕子河上许下的那个心愿。他依然记得林媛媛的微笑,似乎就是谢雨欣脸上偶然间显露出来的那种。张小扬每天起早贪黑,勤勤恳恳,沉浸在书本之中,一时间倒成了别人眼中的“怪物”。甚至在下晚自习后,他依然还站在楼道或厕所的路灯下看书。第一学期期末考试,他已从入学时的全班二十几名进步到了前几名,物理考试仅差一分就得了满分。

原来,学习这东西也会让人中毒,张小扬起早贪黑,如痴如狂,白天做不完的卷子,晚上还要点灯夜战。他还发现,一旦空余的精力少点,心中的爱意也便会少点,为了让空闲的时间少点,他只有用更多的学习任务来填充。这样一来,张小扬发现残留的那点爱恋,也只能像原生动物的伪足,你不去触及它,它也绝不会动弹。

有些东西,越是刻意逃避反而就会陷得越深。谢雨欣已经彻彻底底走进了张小扬的世界,那个白裙子裹着的身影映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不知为什么,张小扬发现自己已经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她。真的,这种喜欢远不是用嘴说出来的,也不是用文字写出来的,是他用心感知到的。他喜欢她走路的姿态,他喜欢她说话时的声音,就连骂人的话也觉得亲切;他喜欢她开心时的样子,即使那时他自己不开心他也会陪着她微笑。在他看来,她是这个世界里最美的精灵,是他心中永远的天使,冰清玉洁,一尘不染。他爱偷偷地看她,在她写作业或很投入地看书的时候。

再后来,他依然看她,但看的只是她的背影,因为他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喜欢上了她,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随心所欲,肆无忌惮了。青春期的孩子,要证明自己爱上另一个人,最直接的表现就是在对方面前会蹑手蹑脚,表现出没有理由的怯弱。现在,张小扬怕谢雨欣发现自己看她,他怕她不高兴,就这一点足以证实他喜欢上了她。

渐渐地,上课的时候他已搞不懂定义域满足函数成立的条件,她的影子在脑海里闪过,氮气也会参与在氧气中燃烧……总之,作业、试卷中的解析便开始一而再、再而三的失重、超重,就是进不了正确答案的轨道。学习成绩理所当然地成了自由落体。

高三的生活,是机械得可以让人失去感知的那种,人人都像拉满了的弓弦,张得连气也喘不过来,一旦躺下来,即使被周公拖去喂狼也无人能够知晓。唯有他,彻夜难眠。想她的眼睛,看天上的星星,在这两者当中寻求相似之处……

他幻想,如果谢雨欣不是院长的女儿,或者自己的爸爸是县长也好,甚至他连谢雨欣残疾一点就好了这样的念头都有了,或者……可这终归还是幻想,他很清楚,她是院长的千金,也没有任何残疾,自己是农民的儿子也是无法改变的现实。

“农民的儿子咋了?也是人呀!还是地球的修理工的后继人呢!”张小扬还很会自我开脱。可一想到班主任那“沙皇统治者”一般可怕的面孔,张小扬就不禁一颤。

高中时的班主任,采用的是“全方位高压政策”——连学生的穿衣,甚至表情都会去管的最高统治者,简直是“杀赦如儿戏”呀。

“想谈恋爱?是混腻了吧?”想到这里张小扬嘘了一口气。

“算啦,憋死也认了。”

刚要萌发的“情豆”,最终在沙皇统治者一般的黑暗政权研磨下就这样变成了粉末。

从此,张小扬忧郁寡言,愁容满面,似乎要尝尽世间所有的感伤。

“好像变了一个人。”身边的人说,他自己也说。

从前,他活蹦乱跳,没有他不敢说的话,没有他不敢干的事。他的朋友,他的同学,因为他快乐,所以大家也快乐。然而后来,他的变化也同样传染,他忧郁,他周围的人也不开心。可时间却不“忧郁”,它一个劲儿向前……

最后一次摸底考试在即,大家都在投入地备考。作为21世纪高考大部队里面的一个成员,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张小扬当然也要随大流赶路。

阳光透过窗户玻璃照在课桌上,暖暖的,这让从小就喜欢阳光的他有了很想睡觉的冲动。数学老师还在没完没了地讲着她的立体几何,黑板上的几何图形在阳光的照耀下变成一个个的音符,慢慢谱成一支摇篮曲把张小扬给推入梦的海洋。在梦中,张小扬梦到了谢雨欣,她对着他笑,一直笑,他也对她笑,一直对她笑。就在他俩看着对方笑得最开心时,张小扬突然被同桌王小贱推醒了,接下来是数学老师歇斯底里的喊声。

“张小扬,给我站起来。我的课就这么没吸引力吗?让你冒着感冒的危险睡大觉。要是真感冒了,我是不是还得出药费啊?”听到老师的话,张小扬感到无比的欣慰,看来老师还是关心自己的,他的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老师,太谢谢你了。其实你不用担心。我知道今天上你的课,所以早就加了件衣服。”

“少啰唆,罚站一节。”数学老师总是这样,爱拿罚站做文章。

“站就站,有什么了不起的,又不是没站过。”张小扬小声嘟囔着,顺手从桌洞里拿出一本武侠小说。记得上一次看到360页了,小龙女给杨过留下一段话后失踪了,不知道后来怎么样了。

老师看张小扬站在位子上认真地翻阅书本,以为他有了悔改之心,顿时面露喜色。

“张小扬,不错嘛!站在位子上都学得这么认真,以后要继续努力啊!老师让你站着也是为你好,你可不要怪老师啊!来让我看看你看的什么书啊?”

“啊!《神雕侠侣》,张小扬,你给我出去,到走廊站着。我还以为你在学习呢,没想到啊!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对于张小扬当着全班同学面前玩弄她的智商的行为,数学老师显然还是非常气愤的。

“出去就出去,你以为我愿意听你的破课啊。”对于数学老师的课,张小扬向来是不敢恭维的,尽管这有悖于尊师重教的传统美德,可事实却是这样。他走出座位,把手插进裤兜,昂首挺胸,慢慢悠悠地走着。在经过讲台时,故意挑逗地瞪向数学老师,然后一脸不屑地走出教室。看到老师因气愤而颤抖的嘴角,他的心里爽到了极点。

“这叫什么学生啊!整天吊儿郎当的,跟社会上那些小痞子有什么区别。”数学老师无奈地摇摇头,嘴里骂得很解恨。

“哎!还真被你说对了,我就是一个小痞子,而且还是一个有学生身份的小痞子,怎么着吧!”当然这些话他是不能说出口的,在心里想想也就算了。怎么说人家也是老师啊,总得给人家一点面子。

张小扬站在教室门外的走廊里,晃着头,吹着口哨,一副要把数学老师气死的样子。

正在张小扬想该怎么进一步气气他这可爱的数学老师时,他发现在离自己不远处的窗子旁也站着一个人,而且是一个女生,一个极度漂亮的女生。女生一头及肩的长发,齐眉的刘海,上身穿一件粉色的风衣,下身是紧身的蓝色牛仔和齐膝的靴子。女生,漂亮的女生,这是张小扬的第一反应。他怎能错过这样的机会。于是开始端着优雅的体态,迈着多情的脚步,绅士般地向她靠近,最后在她旁边的窗台前停了下来。咳嗽两声后,女生听到声音,下意识地抬了下耷拉着的头。

“同学,可以聊会吗?”

“啊,那怎么行!我又不认识你。而且我妈说了现在社会上有很多流氓,我又长得这么漂亮。”女孩故意戏弄他说。

“同学我想你是误会了,我就是这个班的,我怎么会是流氓呢!”张小扬整了整领口,一脸严肃地说道。

“那你为什么不在里面上课,看你吊儿郎当的,肯定是个流氓。”

“我只是出来凉快一下,里面太热了,四五十个人争那点氧气,很容易缺氧的。”

“凉快一下!骗人,你肯定是个流氓。”

“同学,你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你以前不认识我。所以你现在不认识我一下,那么将来也会不认识我。所以为了将来你认识我,你现在必须认识我。一旦你认识我,你就绝对不会认为我是流氓!”

“张小扬,你站在外面被罚站都不老实。唠唠叨叨,说些什么。没事给我滚远点。”数学老师在教室内愤怒地喊道。

“看来有人不希望我在这,走,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我为什么跟你走,我又不认识你。”

“大小姐,那我怎么样才能认识你?”

“让我想想。”说完她歪着头,鼓着小嘴,好像真的在想。

“那请我吃棉花糖吧。”

“棉花糖?”

“怎么?你不愿意?”

“不是,愿意,还求之不得呢!”

“那我们走吧,张小扬!”说着女孩拉起张小扬的胳膊。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笨蛋,刚才你们老师叫你,我听到的。”

刚才还口口声声说人家是流氓,现在却主动挽着别人的胳膊,真是搞不懂这些女生。张小扬心想。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张小扬就已早早地坐在教室里温习那些还有点生疏的数学公式,同学们都陆陆续续地来了。与此同时,有着“沙皇领袖”头衔的班主任老徐也迈着步子进了教室,迈步子的频率显然较往日有些急,不过这些张小扬都没有觉察到。

正当张小扬皱着眉头推导“黄金公式”的时候,他的桌子被重重地拍了一下,“沙皇”似乎用尽了毕生的力气。

张小扬怔住了,他搭在本子上的笔在原地画了个圈,最终还是没抬起来,一下子戳破了好几张纸。

等他抬起头,只见“沙皇”鼻子两边的肌肉在迅速地抽搐,至于眼睛里是否冒火,他没看见,因为“沙皇”那天戴着厚厚的眼镜。

张小扬很迅速地站起,使劲地把凳子用脚往后一挪,算作对统治者最大的不满,然后就出去了。

当然,“沙皇”也刻不容缓地尾随其后。

在教室门前的大槐树下,“沙皇”开始审讯,“昨天不上课干什么去了?”

“没……没干什么啊。”张小扬低了低头,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

“没干什么?”“沙皇”的语调顿了顿,“你以为我是蒙在鼓里长大的?”他用一只手撑了撑从鼻梁上滑下来的眼镜。

“真的,只和十四班的一个女孩子一起吃了棉花糖……”张小扬故作礼貌地并脚,收腹,挺胸,再低头。这是在刻意地塑造犯了错的形象。这也是“沙皇”在训人时最愿意看到的,也是在他面前能用以“减刑”的基本标准。

“还说没干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沙皇”说话的同时用手指着张小扬,“告诉你,张小扬,你不仅不好好上课,还恋爱了,还要不要我一一列举罪证了?”

张小扬没说话,“沙皇”继续吼道。

“明天就要考试了,就说你在哪儿干什么?”

“就在一起吃了顿饭,再没……没干什么。”张小扬彻底地坦白。

“吃的啥?”莫非“沙皇”要破尸检饭了?

“每人吃了一碗面,再之后就谈了会儿话。”张小扬就差忘了告诉“沙皇”他们吃饭时谁加了醋,谁加了辣子。

“我问你,谁让你们跑外面去吃饭了?我好像还没听说学校食堂里的饭吃死过人呀?”“沙皇”招招紧逼,看来张小扬只有步步后退的份了。

“老师,我错了。”张小扬把头再低了低,以示其深刻地认识错误。

“‘错了’,你以为就两个字这么简单。回去问问你爸爸妈妈,看还记不记得,想当年我也当过第一名,不比你笨,不要拿聪明当老本啃。”

“真理也有不适用的时候,看来平日里最有效的‘招术’也不灵了。”张小扬心里打起了鼓,“我没说我聪明。”此刻的张小扬摸不着头脑,他不知道班主任这唱的是哪一出戏,于是稀里糊涂地听出刚才那段话好像是关于“聪明”的,也就随口这么一说。

“你再说一句!”“沙皇”说着举起拳头对准了张小扬,“你还反了你,竟然敢顶撞老师!你以为我是你们数学老师啊?”很明显,他的声音和语调都是高八度上升。

张小扬已百口莫辩了,他一声不发,静静地站在大槐树下,等待着发落。他只想知道最后的结果:“停课?请家长?写检讨?”再后来说的话他已不记得了,他的心在流泪,自己看不见,当然“沙皇”也看不见。

他只记得有一片枯死的槐叶落下来砸在了他的脸上,很疼。教室里,有喧哗的声音,很响,也很嘈杂,似乎就有谢雨欣的。

月考成绩下来的当天,张小扬又一次被罚站在大槐树下。这棵树下面已经成了班主任为他们犯了错误的孩子约定俗成的审讯台,因为它就在教室的门前。

“张小扬,这次排名第几你知道吗?”“沙皇”的声音是沙哑的,张小扬心想他晚上肯定又和老婆吵架了。

“第……五”张小扬低着头,用余光扫视了一下“沙皇”的脸。

“为什么?你知道吗?”他似乎又开始盘查了。

“不-知-道。”张小扬摇了摇头。

其实他何尝不知道,可他能说吗?

“都是你成天看小说,想着谈恋爱惹的祸,恋爱,看小说,现在知道了吗?”

“不,老师,其实……”张小扬差点急得说出了口供。

“恋爱,看小说,就权当为我牺牲一回吧,恋爱也罢,看小说也罢,你们俩就当是我永远的朋友好了。”他心里想着,眼泪却流出来了。

他趁班主任不注意,转身拭去了已经流下来的眼泪。

三个月后,张小扬背着在燕子河许下的心愿走进了考场,经过三天的浴血奋战,他终于领略了临阵磨刀带来的遗憾,明知道那道题怎么做,这道题怎么做,可就是收发不能自如,结果只能B、D混淆,A、C颠倒。再加上沉重的思想包袱,结果当然可想而知。

7月的黑风卷过,一切终归还是要来面对。

不过还好,就在大家都瞅准张小扬连专科也甭想上,只等着回家修地球的情况下,他一举成为班上最黑的一匹马杀上重点本科线。

谢雨欣进了理想中的燕园。

唯一不幸的是,由于一纸志愿的失误,张小扬最后流落到了南方一个城市的二流大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