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我没想到还会和华诗诗像现在这样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
其实我对她的了解并不多,以前只知道她是云南人,跟郝楠同届。在郝楠认识我之前,听说他们的关系一直很暧昧。
“什么关系?”我冷冷的问。
“男人和女人,还能有什么关系。” 华诗诗答得坦然。
“忒老了点吧,你可真有眼光。” 我鄙夷得看着华诗诗。
“哎,跟谁不是跟啊。没有喜欢的,当然就得找一个实力派!”她并不理会我的挖苦,接着说,“他本事大着呢,黑道白道都吃的开。刚刚让我接拍了一小广告,过些日子兴许就能在电视上见着了。他还说要给我介绍一部戏,先露露脸,说不定哪天也成大明星呢!”
凭心而论,华诗诗的确很漂亮,瓜子脸,眉眼都很秀气,身材高挑,小腰盈盈一握,勾起无限遐想。她身着短衫热裤,胸前若隐若现的深沟和修长匀称的双腿总能让男人们频频回首,让女人们直翻白眼。她知道适当的裸露更激起男人们窥视的欲望。她像一只骄傲的孔雀,懂得用华丽的羽毛去吸引异性的目光。
“大明星?”我冷笑了两声。
“我觉得这个圈子最适合我。”她不在意我的冷嘲热讽,说话的样子很真诚,“你知道我学习一直不好,毕业后也混了几年白领,那也是出卖色相,还不如这个圈子来的直接,交易而已。”
一个女人能美丽多久,昙花一现而已。聪明的女人会在有限的时间里用美丽和青春换取最大的价值。
“那你应该跟导演要个狐狸精的角色,本色表演比较容易上手。”我不放过任何一个打击她的机会。
“我知道你恨我。但是有些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知道你们都骂我,说我是狐狸精。但是谁天生愿意这样!我如果像你们一样从小有父母疼爱,我也会做个乖乖女,好好读书好好恋爱,简简单单的生活。”
她点了根烟,神色暗淡。
烟雾后面的那张脸隐隐约约,显得特别凄凉。
沉默片刻,一翻吞云吐雾后,她最后深吸了两口,把烟蒂狠狠地灭掉,我知道接下来的故事一定非同寻常。
“我是个私生子。你们一定想不到。”的确没有想到,这个故事一开始就让我震惊。
她回忆起往事很难过,“起初父亲不知道,还很疼爱我。知道真相后一直不能接受这个事实,经常发脾气,后来开始酗酒,每次喝完酒就对我们母女俩拳脚相加。我不明白妈妈为什么能够忍受这么多年,大概她一直觉得对不起爸爸,活该挨打挨骂。但是我呢?我生下来就注定要去承受他们的过错吗?!”她越说越激动,我有些不忍心让她讲下去了。
“你不知道那些年我是怎么过的。别人回忆起童年都是单纯美好的。可我从来不敢提起,自己也从来不敢想。这样隐忍的生活了十年,妈妈最后实在受不了了,她提出离婚,可是爸爸却死活不同意,他要折磨我们母女来发泄他心头的积怨。妈妈决心逃离这样的生活,经人介绍认识了一个台湾老头,就跟那老头儿奔台湾去了。”
“你怎么没跟你妈妈过去?”
“我不愿去。那个人也不是我的亲身父亲,他也不会像亲生孩子一样好好待我的。而且那老头都七老八十了,给我做爷爷我都嫌老。我恨我妈妈,恨我爸爸。我跟我妈说,寄人篱下的生活我再也不要过了。我要自己生活。我发誓,我一定会靠自己生活的很好。妈妈走后,我就搬了出来。”
“住哪儿啊?你爸爸给你钱吗?还是你妈妈给你寄钱?”
“没有,我说过,我会靠自己。妈妈走后,什么也没留给我,但她给我生了副好脸蛋,我只有靠它来养活自己。”诗诗缕了缕头发,继续说:“那会才上高中,有不少人追我。 我喜欢我们班长,高高大大的,很帅气,说了你别生气,他长的很像郝楠。所以见到郝楠我就会想起我们班长,觉得很遗憾。”
“为什么没有和他在一起?”
“因为我当时最需要的是钱和一个住的地方。有个姓朱的老板给了我这些。从那时候起,我就知道该怎么去生活了。我有自知之明,我没有出众的本事,我没你们聪明,没有全优的成绩,也没有优越的家庭条件,但是我漂亮,这就是资本。现在的社会就讲美女经济,漂亮就是资本,用它能换来想要的东西。我觉得我有这个资本,从小就听人夸我漂亮。你觉得呢?”她有些挑衅的看着我,“我知道你恨我,看不起我。很多时候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但是,这就是生活。一个人一个命,谁让我没投到一个好人家去呢。”
忽然觉得这个女人很可怜。她图有美貌,骨子里却是自卑的。她总是要用抢夺别人的爱来证明自己活着的价值。
“你恨他们吗?”
“以前我会恨爸爸妈妈,现在不会了。而且我妈妈去了台湾之后并不幸福。”讲到她妈妈的时候,她眼里噙满了泪水。“那个老头有好几个孩子,岁数比我妈还大。他们生怕我妈分了老头的财产,合伙欺负她。她这些年一定受了不少苦。想到这儿我就特别难过。妈妈还得了肾衰竭。我也不能过去看她。我。。。”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我递给她纸巾,她迅速接住滚滚落下的泪珠,不至于弄花雅诗兰黛的高级彩妆。
妈妈说我是世界上最善良的人,最富有同情心的人。她的眼泪化开了我这些年来的怨恨。
擦了眼泪,她继续说,“那天我在办公室呆到晚上,一个人哭了好久。我都不知道去跟谁说。这些年一直是我一个人,我总在抢人家的男朋友,抢人家的老公,因为一直没有碰到喜欢的人。好像这样才能证明我还有资本在这个社会竞争,我还能靠自己生存。
“从办公室出来,在电梯里碰到郝楠,我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样,我让他陪我喝酒,他大概看到我刚哭过的样子觉得不忍心,就留下来陪我了。我回忆起小时候的很多事,很难过,回忆起高中时和班长同桌,记不清他的模样了,总觉得跟郝楠很像,一时错觉,好像回到高中,后来,我喝了很多酒,郝楠不知道我住哪儿,就把我带到他那里了。。。。
“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喝酒真是误事,但是我们什么也没做。真的,到现在也没必要骗你。我那会真的没有想过要把他从你手里夺走。”
我想我原谅她了。毕竟,郝楠已经远离了我的生活。两个曾经的情敌已经没有了争夺的意义。
“你爱过他吗?”这个问题也许并不重要了,但我很想知道。
她想了想,“说不清楚。也许上大学的时候爱过吧,也许一直把他当被人的替身,爱的还是自己高中暗恋的那个人。
“大一刚认识他的时候,觉得他挺酷的,每次两个宿舍联谊出去玩,他们宿舍别的人都围着我没话找话跟我搭讪,一个劲的讨好我,就是郝楠不这样,他从来不对我笑。他越是这样我就越来劲,我看你会不会对我笑。然后我故意隔三差五的在他面前出现,好象很偶然其实是我精心设计的,我想让他主动过来献殷勤。可是他的态度一直若即若离的,琢磨不定。要不是你的出现,说不定他就真扛不住了。
“也许并不是因为喜欢他,只是跟自己较劲。越是对我不好,越不上心,我越是想去征服他。他是第一个拒绝我的人,所以有些耿耿于怀。 其实我都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爱了,一直以来都只会取悦被人获取利益,或者满足自己的虚荣心,也许根本与爱无关。只是记得那会刚知道你们俩好的时候心里特不舒服。可能是因为没有得到有些不甘心吧。”
我挥一挥手,以四两拨千斤的大度姿态,潇洒地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我想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没有意义了。郝楠已经有了另外一个女人过着安逸的生活。而我和华诗诗坐在这里,是否应该像奶茶的歌里唱的那样,很爱很爱你,所以愿意,放心让你往更多幸福的地方走去。但愿那是一个令他幸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