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这次出差成果显著,刘总自然喜上眉梢,他拍着我的肩诚恳地说,这都是你的功劳。
“其实我什么也没做,不就喝点酒吗。”我没有客气,实话实说而已。
他突然从身后拿出一个特大号的礼品袋,递给我说,“特地买给你的,LV最新款,看看喜不喜欢。”
我没有伸手接过来,“不用,刘总。。。”
“叫我JACK。” 刘总醉眼迷离。
“JACK?”我脑子里立刻闪现出莱昂纳多的俊秀模样,与眼前这位肥硕的JACK 形成鲜明的反差。
“你叫什么?”
“夏汐晔呀!”我莫名其妙。
“英文名字?”
“ROSE。”
“ROSE?”他用歌剧一样高亢的嗓音拖长了音调唱起来,“真巧!”
这样的巧合却让我无比郁闷。我迎风站在船头,闭上眼睛,展开双臂,享受飞翔的感觉,此时走来一个肥硕的家伙从后面给我一个熊抱,浪漫的剧情嘎然而止,甚是杀风景。
“别客气,你应当应分的。ROSE!”他这一句“ROSE”叫得我一激灵,鸡皮疙瘩掉落一地。
“我不是客气。我的意思是,如果真想奖励我,月底给我多发些奖金好了。”
“奖金肯定不会少你的,这个嘛,是额外的礼物。这是LV啊!”他见我没有像正常人一样激动的跳起来,怕我不识货,要知道上海人都热中名牌,尤其像LV,在他们看来是一个有品位的人身份的象征,所以又特别强调:“LOUIS VUITTON ,我觉得它的气质特别配你,高贵,典雅。。。”
我受不了这种虚伪的吹捧,飞快地打断他,“我并不觉得我有中年妇女的气质。”
他有些傻眼,“这一个包值三万多块钱呢!”
“其实我是用不惯那么高档的东西,说好听点我没有那么虚荣,说实在点,我世俗,我现实。在上海这样的物质社会,只有钞票能给我安全感。”
刘总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坦白,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说着,他就把脸凑了过来,眼睛里闪着火光,带着酒气的嘴不由分说的压了下来。
我并不惊讶他的举动,只是奇怪自己何时练就了这般处世不惊的应变能力,仿佛早就料到这样的场景,又好像一直在等着这一天,从我进公司的那一天起,从被升作总经理助理那一天起,我就等着这一幕,当它上演的时候,我像是在看一部自编自导的戏,连台词都是事先想好的一样。我非常冷静,轻轻的推开他,镇定的说,对不起刘总,我不是你要的那种人。我看了一眼摆在他床头的全家福,带着嘲笑的口吻说,你如果是因为生理需求,可以去找小姐,如果感情空虚,对不起,我也不会堕落到要去给你填空。
我看见他的脸转瞬间从潮红变成绯红又变得煞白,僵尸一样的站在那里,估计这会儿酒已经醒了大半。我摔门出去的时候,无比轻松。我想到华诗诗,那张妩媚的脸,随时都笑得像盛开的牡丹一样的脸,我想起她说最大的愿望就是哪天做回自己,不再对谁带着面具一样的笑脸。我在她的笑脸背后,看到一颗糜烂的心。我怅然所失。我发现自己和华诗诗并没有本质的区别。我知道水至清则无鱼,石头森林的城市里,大家疲于奔命,为生活营役。营营役役,只为了活下去。
刘秀说的好,尽管社会分工不同,但是各阶层的女性,不管是假扮的淑女,或是清高的白领,还是贩卖肉体的妓女,我们都在直接或间接的出卖色相,只是很多时候不自知,或者是不愿意承认罢了。我毕业四年换了六个工作。可换来换去都改不了花瓶的角色,几乎没用上我的八级英语。难怪现在大学毕业生的求职信写的都跟征婚广告似的,还得配上布料极少的艺术照,这样的求职方式听来很可笑,却有很大的社会市场。眼球经济时代,怎么样抓住人的眼球才最重要,所以第一眼美女永远最受欢迎。
第二天见到刘总的时候,我依然喜悦得体,没有流露出半点的异常。倒是他不像一个久经风月场的高手,一直回避着我的目光。
在去往机场的路上,我看着车窗外灰蒙蒙的世界,它已经不能像三年前那样带给我亲切感,我身在北京却感觉它离我很远,郝楠也离我越来越远,我在心里跟北京道再见。
到达侯机厅,我意外的接到了华诗诗的电话。与她相逢一笑悯恩仇之后,她主动及时地向我提供了郝楠的消息。如果不是这个电话,也许我和郝楠从此会像两条平行线,永远不再相交了。
她说,郝楠回北京了,他父亲刚刚去世,你去看看他吧。
挂了电话,我愣在那里,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郝楠,郝楠,我在心里默念了一百遍这个名字后,向刘总提出请假,他非常爽快的答应了。也许这正合他意,经过头天晚上的事,接下来与我同行的旅途会令他倍感尴尬。
走出机场,我坐进出租车,司机问我去哪儿,我想也没想,那处高档住宅的名字几乎是脱口而出。我发现原来自以为忘掉的东西又活生生的蹦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