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忘了怎么回去的。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里走了许多路,醒来还是在床上。
依稀记得梦里有爱的印记,但是已找不到爱的载体了。
或许这一切仅仅是我编织的童话故事吧,现在童话里的王子离开了,只剩下灰姑娘还缠绵在爱的梦中,游荡。
王子还会回来吗,十二点钟声敲响的时候,王子还会拿着丢失的水晶鞋寻找灰姑娘吗?
王子说,丢失的水晶鞋就永远丢失了,再也找不回。是啊,王子有了公主,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何必,何必还要节外生枝呢。
梦醒的时候,有一滴泪,轻轻划过。
电话铃声把我拉回了现实。我象个垂死的病人一样,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任铃声大作。
只是此人打电话的决心比我还执着,我缓缓的拿起电话看了一眼,公司打来的。这才恢复记忆似的想起现在是上班时间,还没跟公司告假呢。
有些慌慌张张,有些萎靡不振,有些垂头丧气。“刘总,我。。。我,我想,请假。”我延续了心怀鬼胎时说话的一贯风格:断句。
刘德志是香港人,来上海已经很多年了,他是这家外贸公司的老板。我在一个星期前刚被他提升为公关部经理。我正暗自庆幸交了什么好运,公司几十个比我资力老的精英,怎么偏偏提了我,这个刚到公司的新手。偷着乐的功夫,就琢磨着应该去买六合彩了;谁知郝楠的婚事适时给我当头一棒。让我从天上又回到了地上。
也许这生态万物都要讲求平衡吧,也应了那句话,当老天开启一扇窗户的时候,不知何时已关闭了一扇门。
我把电话拿得远远的,等着老板在电话里劈头盖脸的一顿教训,要知道公司的人都很怕他,都把自己形容得跟老鼠见了猫似的,随时等着被他压榨完吃掉。他的厉害我是见识过的,公司的电话和他的手机摔坏了N个,他打电话的时候情绪常常激动,大家可以根据总裁室的双层隔音玻璃震颤的程度来判断公司业务的进展顺利与否,同时联想到自己当月奖金发放情况,所以每每这时全体员工的心也跟着这扇玻璃门震颤。
尤其是最近刚接了一单大生意,公司上下忙乎得都脱了人形,再说我刚刚升职加薪,就在这节骨眼开溜,实在不地道,不用他说,我自己都恨不得毖了自己。
“生病了吗,听你的声音是不是不舒服?”电话里传来的却是个温柔男子的嘘寒问暖,完全没有了平日里飞扬跋扈的气焰。我真怀疑接错了电话。一时不知道怎么应对了。
见我没反应,那头继续说,“你今天的工作我已经安排别人做了,你先休息吧,有事告诉我,免得担心。”
我一下子没有了紧张和不安,竟莫名其妙的对着电话哭了起来。
他在那头焦急的问,“怎么了,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急切的语气恨不得马上飞奔过来解救我。可惜,他不是我的救星。
我什么也说不上来,说什么呢,我怎么了,我自己都弄不清怎么了。难道告诉他我回到重庆和老情人约会来了,我来参加初恋情人的婚礼来了,我到底是怎么了。
哭累了,我说,“没事了。我明天就上班。”
我关上手机,跟死人一样在床上躺了一整天。
往返于两个城市,感觉跟梦游似的。这会儿又坐上了飞机,起飞之前,我收到了一条短信。郝楠来的。空姐提醒我关闭手机,我迅速的看了一眼,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关掉手机的时候,飞机轰轰隆隆得冲上了天,无比豪迈。我的眼泪也如黄河之水,泛滥得不可收拾了。
逃开了你,我躲在三万英尺的云底。默默的哭泣。
飞机落定,上海的天空下起了大雨。
想起曾经有这样一场大雨。我说,今天的雨真大。
是啊,那是因为老天爷对你流口水。郝楠色眯眯的看着我,一副也要流口水的样子。
从机场出来我坐上出租车在上海的高速公路上奔驰。上海的夜景很漂亮,却繁华的让我陌生。在这个城市里,我不能呼朋唤友打发寂寞,我只有林旭冬。
我突然有些想念林旭冬了,这个对我好得无懈可击的男人。
走过重庆流火的七月,我和他来到上海。我一直不喜欢上海,只觉得它的烟雨蒙蒙与我的心境如此吻合。不知道为了什么,忧愁它总围绕着我。
上海如林的高楼,盛世繁荣的景象,都与我无关。我习惯了在重庆爬破上坎,我习惯了跟一帮色女坐在解放碑打望帅哥,我习惯了扯开嗓门吵架似的跟人说话。那样肆无忌惮的生活,在上海已经看不到了。但是我一直生活在一个聒噪的世界里,上海的温吞与我格格不入。我终于安静下来,安静的躲在石头森林的高楼里,安静的看人们带着冰冷的面具温吞的说话。我想起郝楠说过,他喜欢我闭上嘴的样子,因为我的话太多,闭上嘴的时候反而能从眼睛一直看到心里。但是跟他在一起的五年里,我就没有停止说话,他说我嘴里的话就像热带鱼吐泡泡一样冒个不停。当我终于安静下来的时候,他却不在我身边了。
大概是我在重庆生活的日子把一辈子的话都说完了。到了上海,我安静下来。
当听到林旭冬的母亲无比优越的说起你们外地人到上海来之类的话,我也能充耳不闻,不予争辩。因为我不想让林旭冬为难,这个在上海唯一疼惜我的男人。这个好得无懈可击的男人在我眼睛里看到了什么。
邓丽君总是在唱,不知道为了什么,忧愁它总围绕着我。如果我的眼睛能述说我的心,那么眼神也一定是忧伤的。而我的忧伤像刺一样总在伤害着他。就象郝楠一直刺痛我一样。
林旭冬已经三天没有打电话给我。只记得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好自为之。我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换了谁都会生气。
回到家。屋里亮着灯。这样一座石头森林的城市里有一盏为我等候的灯,在这个时候让我觉得特别温暖。
林旭冬像个孩子一样蜷缩沙发上,安静的睡着。我看着这个男人,有些心疼。
他醒来的时候发现我站在他身边,眼里有一闪而过的喜悦。然后转过头不理我,闭上眼佯装睡觉。
我没有说话,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转身的时候,他从后面抱住我,“我真怕你不回来了。”
“怎么会?我只是。。。。”我脑子转得飞快,以搜狗0.5秒的速度搜索出N个理由,却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好在他及时把话接了过去,喃喃自语:“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像是在安慰自己,说完,把我抱得更紧了。
我转过身来,他把头埋在我的胸口,像个孩子。他心里难受的时候就喜欢这样躺在我怀里,久久不肯离去,他说能听见我心跳的声音,那样能真实得感觉到我和他在一起,令他塌实。我轻轻的摸着他的头,发现了几根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白头发,我鼻子有些发酸,心里却热呼呼的,感觉冰山在消融。
耳鬓厮磨一翻后,他抱着我沉沉的睡去。
听说过一句古老的谚语,你可以错过一个美丽的黄昏,却不可以错过一个爱你的人。
在他的怀抱里,我感到了从来没有过的安全。我想我应该珍惜眼前这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