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看来今天我是不速之客,还是我走吧。”说完,华诗诗站起来往外走。这会儿没有人再阻拦,大家都看着我。
华诗诗走到我面前的时候,那眼神很复杂,想说点什么,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有些事,你是应该知道的。以后有机会见面再说吧。”
经过这么一闹,气氛显得颇为凝重。刘秀尴尬的说,“都怪我不好,忘了这茬儿,怎么把她给叫来了?!哎,我以为事情过了这么久,大家都没事了,再说郝楠也结婚了,应该没什么好争的了吧。”
“郝楠结婚了?!”大家异口同声,向我投来同情的目光。
“好端端的提他干什么呀。我们俩早没关系了。我现在好的很!”我假装坚强。
刘秀飞快的把话接上了:“是啊,那个老上海把她当心肝一样,捧在手心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说完自己先哈哈笑起来。
“别老说我呀,”我不想话题老在我身上兜圈子,好不容易停下的眼泪我怕一会儿该绷不住了,“刘秀,怎么不带那大叔来,让大家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大款。”
“大叔?大款?!”大家又异口同声,抑制不住兴奋的看着刘秀。
“什么大叔啊,你是韩剧看多了吧,那是我男朋友。”
“对,对,不是大叔,是一个讲粤语的UNCLE。”
欧阳海眉飞色舞,“我们还没见过活生生的香港同胞呢!带来瞧瞧,也让咱老同学开开眼界啊!”
“就是!”众口附和,“赶紧打电话把他叫出来呀!”
“哎,一张老脸,有什么好看的。”
“刘秀长本事了啊,都跑去祸害我们香港同胞了!”
“这次我可是认真的!”刘秀一脸的真诚。
“认真的?打算结婚了吗?”
“正在计划中。先领个证再说。”刘秀摆出一副即将从良的幸福模样。
“计划中?真阴险。一切尽在你的掌握啊!”
“她嫁人?你们信吗!”
“她哪儿是嫁人啊,她是嫁祸别人!”
谁知刘秀抗打击能力超强,她对大家群起而围之的强大攻势不急不恼,指着肚子说,“你们以为我真的甘心啊,要不是为了这个讨债鬼,我会这么轻易放弃森林?”
“我看你这讨债鬼也是蓄谋已久的?”
“纯属意外。真是意外!”
“您这岁数,还有森林吗?”
“去!你们不懂得欣赏。为我守寡的男人多了,个个拉出来都是杰出青年!”
“这个香港的UNCLE跟青年不挨边儿吧?当青年的爸爸还比较靠谱。”
大家对这位没有谋面的香港同胞非常感兴趣,不依不饶的继续这个话题。
“那香港人有钱吧,多大的款啊?”
“俗!”刘秀不屑的说:“我怎么就认识你们这帮庸俗的人!你们就不会谈点高雅的?”
“就是。这帮俗人!”欧阳海用鄙夷的眼光看了一眼旁人,然后转向刘秀的脸立即堆满了笑容,“我就跟他们不一样,咱们谈点高雅的——那个UNCLE有香港脚吗?”
“我呸!你才有香港脚呢。”刘秀忿忿的回击他。
“嘿,真让你说对了!”欧阳海话接得飞快,“跟你说了多少回了,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我的秘密,好像咱们俩多亲密似的!”
刘秀站起来,摆出孙悟空打闹天宫的架势。
“我知道你今天怎么不把UNCLE带来了,让他看见你这悍妇的模样,还不得赶紧把你蹬了!”秦少接着拱火,立即解救了欧阳海,成功的转移了刘秀的注意力。
“蹬我?”刘秀瞪大眼睛,“本人长这么大还没被蹬过,我是我甩别人。然后对每个过气的裙下之臣说:轻轻的我来了,现在我要轻轻的走了。。。”见众人做呕吐状,她潇洒的挥挥手,“吐吧,吐吧,吐吐就习惯了。”然后接着兴致勃勃的说,“我男朋友还就喜欢我这种性格,他说我这叫‘率真’!”
“还真应了那句老话。”
“什么?”
“烂锅自有烂锅盖呀!”欧阳海此话一出,众人笑得东倒西歪。
“其实我的温柔你们不懂。算了,跟你们说得着吗?又不嫁给你们这帮衣冠禽兽!”
“你说这有钱人也怪,怎么大老远的跑重庆找老婆来?”
“据说香港女人都不好看。就那几个顺眼的都演戏去了,自然有更大的腕养着。谁不想找个好看的呀,找不到好看的也得找个凑合的吧。”
“我们刘秀哪能是凑合呀?那是相当凑合!”
“要说美女啊,还真是重庆的美女最养眼。最近我去了深圳,离香港不远了吧,哪知跟那儿出差呆了一个多月,连半个美女都没看到。”说完,他眼睛一斜,大家都随着他把目光落到刘秀儿身上,秦少接着说,“像你这样的姿色在那边就算是美女了。”刘秀倍受打击,扯开嗓门大喊“禽兽!”无影拳随即雨点似的落在秦少敦实的后背上。
“我真是交友不慎,遇人不淑啊!”刘秀捶胸顿足,仰天浩叹。“敢情我今天费半天劲找你们来是合伙欺负我来的!”
“我看大家伙现在越来越没追求了,跟一已婚妇女闹多没劲啊!”秦少挨了揍,有些心虚的看着刘秀说,“到这儿来不是唱歌的吗?来,大家赶紧点歌啊!”说着自己对着电脑点歌去了。
刘秀不甘心,眼珠子乱转,非得找个垫背的不可。最后目光落在了躲在角落里的淑媛和旁边一个小男孩的身上。
“嘿,我刚发现,怎么带你表弟出来了。”大家这才认真仔细的瞧那对神仙眷侣,果真长得有七八分相象,尤其那股黑劲。
“今天只听说可以带家属来,但没人说可以带旁系亲属来呀。”秦少故做疑惑状。
“这是我男朋友。”淑媛认真地跟大家解释。
“那不是乱伦吗!”欧阳海说,“你们可别图一时高兴,误了下一代啊!”
一句话说的那男孩脸一阵红一阵白的。
“不行不行!这事可得严肃点,结婚前你们应该先滴个血验个亲什么的吧。”
“都什么年代了,还滴血验亲呢,现在都用DNA。说真的,你们俩真应该验一验,说不准你爸爸当年有什么风花雪月的事你不知道呢!”
我特有同情心,赶忙解围,“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呀?人家那叫夫妻相!”
“对!对!”淑媛赶紧点头附和,“我看他第一眼就觉得有缘,就觉得我们俩有夫妻相,怎么一到你们狗嘴里就成表弟了。”
“人家说那夫妻相不是一开始两人的样子就长的像,而是后来夫妻生活N年之后,习惯和气质慢慢靠拢,举手投足给人的感觉像是一家人。”欧阳海反驳得振振有辞。
“就是!”刘秀火上浇油,不搞到天下大乱誓不罢休:“我看你们还是验一下明白。要是你爸爸有什么风流韵事,或者你妈妈红杏出墙也不会让你知道啊!”
“你妈才红杏出墙呢!”那位小表弟开始有些愤怒了。
淑媛挺身而出,像母鸡保护小鸡一样挡着他,对着刘秀说:“别吓着他!”
刘秀仍兴致不减,“现在流行姐弟恋,你们还是走在时代最前沿,流行什么赶什么呀!”
这边说话的工夫,秦少已经扯着破锣嗓子连唱了好几首歌了。我冲刘秀使使眼色,“我们的麦霸今天格外有风度啊,到现在还没开嗓呢!”
说完刘秀一屁股坐下来把秦少挤到边上了,“一边歇着去!”
秦少尚未尽兴,无奈地说:“妇女霸歌来了!”
“什么妇女,多难听啊,那叫熟女,熟女知道吗?现在我这样的熟女最吃香了。”
大家说着唱着,忘记了悲伤,气氛好起来。
看到秦少的肚子有明显腐败的迹象,忍不住打击他:“什么时候从哈巴狗变猪八戒了?”我指着他肚子笑。
“想当哈巴狗呢,都不给我机会了。你还别说,现在最受欢迎的就是猪八戒,民意调查,99%的女性朋友都愿意嫁给猪八戒而不是唐僧也不是孙猴子,为什么呀?”
刘秀唱到一半突然停下来对着秦少说:“想不出来呀?猪八戒都是你这样笨死的!”说完就接着唱歌去了。真佩服她的一心多用。
“可歆回来了?怎么没叫她?”秦少两杯啤酒下肚,有些亢奋。
“是啊,刚回来。现在北京,准备结婚呢。可能过几天就回重庆。”我说完看了看秦少,他低头,若有所思。
“受伤害了?”我安慰秦少:“回头把电话告诉我,等她回来我通知你。”他一会点头一会摇头,不置可否。
我问起秦少的近况,他说,“我爸在重庆开了个分公司,我就在那儿混贝。生意还不错。做生意嘛,免不了陪客户吃吃喝喝,这肚子就是现代成功人士的标志,哈哈。”还挺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后来大家说了很多话,喝了很多酒,唱了很多歌。同桌的你,睡在上铺的兄弟姐妹,模范情书,恋恋风尘。。。。熟悉的老歌又把我们带回到青春无敌的学生时代。
恰同学少年。我竟然泪眼婆娑了。
我发现我水库一样的泪水也是妈妈的遗传。
在跟林旭冬来上海之前,我几乎没出过远门。走的前两天妈妈就开始哭,到走的时候眼睛已经肿的跟熟透的桃一样了。在妈妈面前,我反而觉得自己特坚强,总是我在劝她,妈,真要是想我了坐个飞机打个盹的工夫就到了。我妈一边抹眼泪一边说拨出去的水,不看也罢。没想到我前脚刚到上海,妈妈转身就飞来了。哎呀我的妈呀!
记得后来刘秀拉着我唱了一首蔡依林的《倒带》,很是应景:
我受够了等待你所谓的安排说的未来到底多久才来
总是要来不及才知道我可爱我想依赖而你却都不在
我在幸福的门外,却一直都进不来,你累积给的伤害,我是真的很难释怀
终於看开爱回不来,而你总是太晚明白,最后才把话说开,哭著求我留下来
终於看开爱回不来,我们面前太多阻碍,你的手却放不开,宁愿没出息求我别离开
都说幸福的爱情都是一样的,不幸的爱情各有各的不同。可是我们的不幸却如此雷同。随着忧伤的歌曲,我的记忆也随之慢下来,过去的甜蜜在倒带。
我也只剩下回忆了,而现实是残酷的。今天正是郝楠的新婚之夜,也许他现在正拥着另一个女人入洞房。
走的时候,欧阳海和秦少都说要送我。刘秀紧跟上来,不怀好意的冲我们眨眼睛,说,没看见还有一大美女在这儿吗!给你们匀匀,谁送我回去?
秦少白了她一眼,“你长的那么安全,就不用送了吧。”这话让刘秀消化了半天,醒悟过来想要发作时秦少早已溜之大吉了。刘秀对着秦少的背影大叫,“你歧视已婚妇女!”
最后还是欧阳海发扬了风格,表情特绅士,“妇女,给我个机会让我送你吧!”
刘秀懂得见好就收,对欧阳海说,“还是你懂事。”
“别的事不太懂”,欧阳海嬉皮笑脸,“敬老我还是懂的。”
刘秀不管不顾,拽着欧阳海进了出租车,只听欧阳海在车里大喊晚节不保。
我知道秦少送我是想跟我这儿打听可歆的消息。果然,他说,我们找个地喝点东西吧,有些话想跟你聊聊。
我们来到一个喧闹的酒吧,一晚上秦少的话很少,只是一个劲喝酒。想到昔日恋人步入婚姻的殿堂,自己却不是与他/她“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那个人,我们俩在嘈杂的音乐声中传递着忧伤的情绪,将对方视为“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知己,惺惺相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