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大概一个时辰后,安德殿的大门口,忽然响起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不一会儿,一声细长的通报声传进耳里。
“太后驾到——”
我有些惊讶,却连忙从清池边坐起身,走到外殿门口,迎接太后的大驾。
大概又一小会后,大殿门口,赫然出现一群人,为首的,正是一脸高高在上的太后,她,一身紫红色凤裙,发髻被高高的挽起,发顶,戴着一只金黄色的象征她尊贵身份的凤钗,一只手,随意的拿着一条白色丝娟帕,另一边,空荡荡的。
“李温见过太后。”对她,我仍是敬重的。
“起吧!”瞥了我一眼,她摆摆手,示意我起身,接着,抬脚,继续向前走,目标直奔我住的寝宫,见我愣着,她补充道,“跟上来,哀家,有些话想对你说。”
“是。”
犹豫片刻,我跟上,跟上她的脚步,走上台阶,又走回了那座寝宫。
“你们都退下。”她抬手,向殿内的宫女们命令。片刻之后,宫殿里,只剩下她,跟我,面面相觑,她的双眸,高深莫测。
“哀家想请你……”她顿了顿,目光紧紧追逐着我,继续道,“请你对德谨好。”
沉默,我皱眉,疑惑的看着她。
“哀家看的出,你,不爱德谨。”她又顿了一下,将目光转向窗外,“哀家的孩子中,最在意的是德谨,因为,从他的身上,哀家可以看到先帝的影子,一生征战,心怀天下,他的霸气,他的气魄,他的远见,不是任何一个帝王所能及……然而,最担心的,也是德谨,他的野心啊,恐怕是这大片的世界,这些年,他东征西战,这是他唯一的嗜好,他残暴成性,屠杀生灵……却,从不亲近女人,女人,除了他的母亲,在他眼里……”
“这个世界上,哀家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包括你……能够让德谨动心,自然有你的本事,哀家也很欣慰,在他心里,终于想到了要子嗣,所以……哀家命令你,必须爱他,对他好,试着,改变……他!”
“必须爱他!”我站起身,气愤的重复,“对他好……你在说什么?他对我做了什么?对我们汉人做了什么?对他好……他稀罕吗?我又凭什么对他好?”
“李温!不管你是讨厌他也好,喜欢他也罢,你,没得选择,只能对他好,为他生子嗣,作为条件,哀家答应你,会善待你所有关心的人,你想得到任何东西,哀家,都会毫不犹豫满足你,除了,正妃的名份,只怪,你是汉人……否则,你的父母,你所有关心的人……休怪哀家心狠手辣!”
“哀家今天说的很多,你好好想想!”
说完,她扭身离开,殿内,只剩下我一个,颓然坐在软塌椅上,一会后,述平跟另三位宫女走了进来。
“娘娘,该用膳了。”
“刚才是你去找太后了吧?”我看向述平。
她点点头,有些歉疚的回答:“对不起,娘娘,奴婢是担心,担心娘娘跟王……”
“没关系,用膳吧!”
隔日,娥姿被我接了过来,她对耶律德光的迷恋,已经超乎了我的想象,人,虽然在我的沁泉寝宫内,目光,却一直盯着小宫门外,密切注意着他的明崇宫,一有任何风吹草动,脸色马上就变成羞涩急切的绯红,只可惜,一直未看到耶律德光的身影。
娥姿始终没等到耶律德光的出现,可是我却看不下去,我想到了杨芝,想去看看她,交代述平律燕喜碧和青慈好好照顾娥姿,然后一个人,独自向太后的五銮殿走去。
经过御花园,回廊玉亭里,却遇见了差点快要忘记了的人,娄月莹。她一个人坐在玉亭内,对着空荡荡的御花园发着呆,行影孤寂。
经过她身边,我有些吓一跳,她的面色憔悴,眼神空洞,与以前光鲜的她,有着天壤之别,她坐在黑色大理石凳上,面前,放着一碗清茶,以及一瓶酒壶,看见我,双眼倒是忽然一亮,好像也没料到会遇见我。
“走了,又回来了,是正式被八抬大轿迎娶进宫,李温啊,我真嫉妒你。”
“是吗?你就这么想得宠?”我在她的对面坐下,看她的眼神,变的怜悯。
“不得宠,我这辈子,还能有什么希望?不得宠,我还能回长安,看一看,将我进献过来的父母?不得宠,我跟在冷宫有什么区别?不得宠,我过的是什么日子……你就不想?你不想为什么又回来?李温,你真是别我想象中的,还要不简单,不如,你教我几招。”
她,很可怜!
“不管你相信是否。”我摇头道,“我不想得宠,也根本没有得宠,一点也不想。”
“不想?呵呵呵呵,你在炫耀吗?即使你不想,你也能轻易获得辽王的在意,获得他的宠爱,还是,你根本就在假装清高,自以为是?既然不想,你为什么不走,为什么不离开?为什么不想办法解脱?你怕死吗?”她冷笑。
“怕死?”怕吗?我皱眉,好像有点吧!
“你真想解脱吗?哈哈哈哈。”她又笑起来,“知道吗?在我面前,那瓶酒壶里,参了三两三星草的汁液,原本,是为我自己准备的,但是……如果你真清高到不屑辽王的宠爱,那么你嫁给了他,将贞洁失给了他……你就该死,毫不犹豫的,为你的气节而死!为你崇高的‘贞烈’而死!”
三星草!反应剧烈的毒草!我错愕的瞪着眼前石桌上的酒壶。
“怎么?在犹豫?”娄月莹拿起酒壶,嘴角高高扬起,看着我,似有嘲讽,“原来你高尚的‘贞烈’,还真是不值钱,原来你的清高,也仅是做做样……呵呵,也罢,你不敢,那我来。”说完,立即高举酒壶,倏地送置嘴边。
啊——
来不及多想,我惊呼一声,双手,下意识伸过去,将她手中的酒壶夺了过来,瞪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
“改变主意了?你要喝?那就喝吧!”我发觉,我的手,忽然有些颤抖。
“喝啊!”
“别让我瞧扁了,喝!”
“喝!”
“喝!”
“啊——”
我疯了,受不了了,她的声音,就似一把厉剑,一把一把的钻进我的心窝,不管了,什么也不想了,抬高下巴,抓紧酒壶,凑进嘴边,对着壶嘴,“咕咚,咕咚”几声,将壶里的液体,猛地灌下,立即的,喉咙口,一阵猛烈的干燥感,像火一样,开始燃烧,并且,这团火,迅速往下蔓延,直至全身。
一滴泪,顺着脸颊,慢慢往下落,一直,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