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竹墨的眼神看去,只见那几处园林笼罩在竹林之下,苍郁的翠竹绿意盎然,夏日的清爽盈贯全身,只一看,莫颜便移不开眼睛。“夏竹轩……有竹,当是二哥的夏竹轩无疑了。”转眼看向竹墨,却见竹墨只是笑,这样温雅的男子笑起来真是好看呢!
竹墨比那笼罩在竹林里的夏竹轩更让莫颜移不开眼目!
莫颜注意到,越往竹墨的夏竹轩行进,假山走廊处的家丁和丫鬟越来越少,待行到了夏竹轩的半圆院门前,竟无一人了。
“公子,五小姐。”身后传来仆人的见礼声,莫颜吓了一大跳,适才分明没有见到身边有人呵!心念一转,莫颜猜测到这夏竹轩的仆从都是竹墨的心腹,且都身怀绝技。想到此,莫颜也猜想到竹墨派往她的翠宛阁里的丫鬟仆役,也是这番深藏不露之人。
在这个家,这么一个大家子里,竹墨真是太不同寻常了。为何,他行事处处如此谨慎?莫颜知道现在不是竹墨会对她坦言的时候,也便不多问,于竹墨先一步进了夏竹轩。
一进夏竹轩,莫颜不免又是一愣。如果是莫府是庭轩复廊宇,雕梁又画栋的话,竹墨这夏竹轩就显得与世隔绝、清冷无比了。除了稀稀廖廖的几处雕楼外,夏竹轩里便是溪涧和竹林了。任外人谁也想不到,这囊括在莫家的竹墨的府邸,竟然像是从不曾有人踏足的幽林。
真是名副其实的幽林,太清幽了!
一道如七彩般的虹桥架于溪涧之上,从夏竹轩的院门口一直连接到对面的竹楼,莫颜踏上了虹桥,才见到溪涧清澈可见底,清晰地见着一尾尾金鱼游摆在水底。桥栏上放有食料,禁不住诱惑,莫颜往溪涧里撒下了食料。
“这夏竹轩比我那翠宛阁有趣的多了,以后,我就赖这儿了。”喂着鱼,莫颜脱口说道。
竹墨眯眼,似有深意地笑问了一句,“颜儿要赖二哥一辈子么?”
撒着食料的手突然一僵,莫颜心里一颤,转眼看竹墨时,才见他说了那句话后,便径自往桥廊的尽头走去,似是无关痛痒的扔下了这一句话,又似刻意地先且离开,不想自己回答他的话,为着闪避什么。
白衣若雪,行走时,竹墨的衣袂微动。这竹墨,水月玲珑观音像,莫颜郁闷地叹息,她想不为他所吸引,都做不到。不禁回想了下其他几位哥哥的样貌,虽说也个个气宇轩昂、气度不凡,却无一人有竹墨这‘羽化而登仙’之气!
有一瞬的错觉,莫颜竟觉得如同自己不是这时空的人一样,竹墨也不是这莫家的人!
放下了手中的食料,莫颜追上前去,“二哥为何不娶妻?三哥、四哥都有了妻室。”莫颜也不知为何,突然问出了这句话。
本是含笑的那张俊颜突然一滞,衣魅微动的身子一僵,竹墨停步,却没有转身,半响,才淡然地问出了一句,“颜儿希望二哥娶妻?”
“不想,也不希望!”几乎是脱口而出,莫颜想也未想。她是竹墨的妹妹,这样脱俗的竹墨,她不能得到,才不要别的女人染指竹墨呢。她任性地想要,竹墨的那不息的温柔,只对她。就像在信林院的时候,看到竹墨温柔地将绮连圈入怀里,她的心里都酸酸的。
身子流转,那张俊颜上的笑意渐渐地散开来,没有说话,言语原只是画蛇添足。牵起了莫颜的手,竹墨往竹楼上行去。有一刻,莫颜觉得天地黯然失色了。
“这望景楼可见整个莫家的全景,连大半个帝都,也在俯瞰之下。”站在竹楼之上,竹墨笑言。摈退了丫鬟,竹墨在亭中竹椅上坐下。桌台上有研好的墨,竹墨取过一张书纸,用手中的笔画起了圈符。
他的心情极好。
衬着头,莫颜看着一个个的圈在竹墨的点缀下出现在了白纸上。看不懂,不过如斯的温馨却是醉人的。搁下生花笔,竹墨敛下了眼底的轻柔,看着其中的一个圈,说道:“这里是信林院,这大圈是莫家,圈外的空隙是帝都,另一个圈,则是皇宫。”
莫颜不解,问道:“二哥,你是要和我研究信林院里逍遥法外的人的事的,怎么扯到了皇宫。”她没有忘记,皇宫里有四皇子,四皇子的名字是她忌惮的,一听‘皇宫’二字,她就丧气。
竹墨见莫颜郁闷着,方才笑了,说道:“还记得父亲离开信林院的时候,对绮连落下的话么?”
莫颜思衬了一下,应道:“爹爹说,要绮连搬去娘的院子里,让娘好生地教导,府中老妈妈教授绮连一切的宫廷礼仪。听爹爹话里的语气,似是要好好地教养绮连,然后会将她送进宫里。”
竹墨道:“这就对了。父亲一出信林院就放出这话,显然,信姨娘说的胡话,就是父亲会吩咐绮连住进母亲的院子,日后送入皇宫的原因。”
莫颜道:“所以,二哥画分析图的时候,会把皇宫也列进来。”
竹墨道:“父亲是当朝臣相,莫家想与皇宫脱离干系,本来就没那可能。现在我们要猜想的是,信姨娘为何会说出要将绮连送入皇宫的原因,也即迫使信姨娘说了‘胡话’的人的动机。”莫颜衬脑,思虑道:“那个人想要绮连入宫,绮连入宫,对他有什么好处呢?为何偏偏要绮连入宫?”莫颜口中的‘那个人’自然指的是迫使信姨娘说‘胡话’的那背后指使者。
看着竹墨,莫颜道:“要是那人是针对整个莫家,爹爹有六个还未出嫁的女儿,入宫一事,会仔细斟酌,并不会一开始就选中绮连的。如此看来,那人和信姨娘有着莫大的关系。”
“颜儿也想入宫么?”竹墨似是试探地问出了这句话,见莫颜脸色煞白,心知莫颜在忌讳那四皇子,竹墨便主动扯开了问题,接着莫颜的话继续分析道:“莫家乃离月王朝第一家,莫家的小姐入宫,说明了了,就是被选中入宫,给哪位皇子做妃子的。也就是说,那人的真正目的,是要绮连进宫为妃。”
莫颜道:“绮连做了妃子,除了令莫家荣耀外,对绮连、对信姨娘、对信姨娘的娘家有着直接的利益关系。既然已推出,那人不可能是针对整个莫家的,如此看来,迫使信姨娘说‘胡话’的那人,只可能是信姨娘自己,或者绮连,或者信姨娘娘家的人了。”
竹墨笑道:“因为你生病一事,已证明信姨娘每次说‘胡话’并非是她自愿的,那么,信姨娘的嫌疑第一个就可以排除。至于信姨娘娘家的人?呵呵,信姨娘在莫家无甚地位,她娘家的人已是几年不曾与莫家走动了,那人是她娘家的人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莫颜道:“二哥的意思,始作俑者的人,是绮连?”
竹墨一笑,言道:“颜儿是那么的冰学聪颖,早已想到这一切是出自绮连之手,不是么?”
莫颜心里一惊,没料到竹墨早就窥透了自己心中的想法。没错,自病愈时,竹墨隐晦地说了信姨娘的‘胡话’导致她大病起,她就猜想到或许是绮连的手笔了。绮连身体娇弱,母亲在莫家又无地位,自然而然,她的地位也是轻浅的。相比之下,以前的莫家小姐胡作非为,却因是当家主母华氏所生的女儿之故,比安分守己的她,在莫家受宠百倍。绮连的心里不平衡,这也是人之常情。
如此,绮连会嫉恨以前的莫家五小姐,也是理所当然的。这也导致了,自己穿越过来时,那五小姐气息奄奄地睡在病床上。
至于两个月后,信姨娘的又一次胡话,呵呵,绮连怕是蓄谋已久了吧。绮连排行第四,前三位莫家小姐都出嫁了,接下来,轮到的就是绮连了。如此机会,又因莫家人迷信着信姨娘的‘疯言疯语’,绮连怎会不加以好好的利用?莫盛迟自然会将信姨娘的话信以为真,不是么,莫盛迟已经交代了下去,绮连移居华氏的院子,教授宫廷礼仪,数月后送入宫中么?
被竹墨看透了心里的想法,莫颜有些不满地斥责道:“二哥好偏心!”
“哪有?”竹墨无辜地问道。
莫颜数落着,“二哥早就知道了我两月前的大病是绮连下手的,你不公正地为我讨公道也就罢了,今天还对绮连那么亲昵!”
竹墨道:“绮连也是我的妹妹,二哥……做不到为了你去伤害她。”
心里微微地难过起来,想是被竹墨独宠惯了,一听竹墨对其他的妹妹也这般的宠溺,莫颜心里醋意满满的。见此,竹墨道:“绮连伤害了你一次,我已请来名医为你治疗好了病伤。这事,就算了了,颜儿以后别因此对绮连介怀才是。”
请来了名医为自己疗伤,就为了不让自己对绮连心存芥蒂!这两月来竹墨对自己的关怀备至,原来都是在为绮连赎罪!莫颜浅笑道:“长兄为父,二哥的教诲,我敢不听么?”说完话,莫颜起身,出了亭子,往望景楼下面走去。
知道莫颜生气了,竹墨自责在心,追上了前去,“颜儿。”
莫颜停步,没有转身,笑道:“二哥还有什么教诲么?”
“这两月以来,你明知是绮连下手于你,你不但不对绮连计较,还主动地与她交好。刚才,是二哥说错话了。”竹墨微一叹息,说道:“二哥知道,颜儿虽然个性张扬,却有一颗善良的心,不是绮连所能相提并论的。实在是不该怀疑你知道了绮连对你的不仁后,会介怀于她。”
“二哥太高抬我了。”哼,既然知道自己不是小心之人,还说出那样的话来。绮连要伤害自己,还那么地护着她,要是自己伤害绮连了,还不知竹墨会说出什么样的话来呢!气愤!
竹墨走近,俯身语道:“颜儿是二哥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所以二哥对颜儿的要求高了些。绮连也是我的妹妹,她犯了错,二哥替她补偿于你。绮连……二哥很同情她,所以不与她计较,给她自己改过自新的机会。她伤害了你一次,二哥绝不会让同样的事再发生第二次。只要有二哥在,二哥绝不容许任何人伤害到你。”
理解了竹墨的心境,莫颜不计前嫌,问道:“二哥,那绮连这次又耍手段想要入宫,你打算怎么做?”
竹墨的手指轻落,拢顺了莫颜额前的发丝,轻语,“她要入宫为妃,就顺她的意,她离开莫家了,不是就再也伤害不了颜儿了么?莫家是相府之家,总是要有一位小姐入宫为妃的,她去了,颜儿就不用入宫了,颜儿不是不想入宫么,如此正好。”
是呵,有她入宫,自己就避免了入宫见到四皇子的厄运。莫颜心里喜了起来,直缠着竹墨要逛夏竹轩,竹墨笑应,“好,逛累了我就送你回你的院子,明日要出去游玩,还要与桑儿逛一日,今晚你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