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襄城三交汇口,正北方一条大路通襄城,正南方一条小道通青山。夹道两山,是城区入山必经之路,山中入世必经之途。
本该黑漆而安静的夜山上,此刻却有断续的火把燃烧,延绵数十里。细听之下,虫子嗡叫声中还有浅浅的马蹄声,凝眸一看,却是一队达数十万众的步军!
山中小路,黑暗中也有蟋蟋索索的脚步声,整齐的声音已尽量的控制到了最低,但由于人数众多,还是弄出了不小的响动。
“禀庄主:正北方,皇帝亲率十万大军,还有一柱香功夫到达三汇口!”派往城中的探子赶在皇帝大军到来之前,先探明了情况来报。
“禀庄主:正南方山区,已见永延太子六万大军倾巢出动,将于一柱香功夫到达三汇口!”与此同时,派往山中监视永延的人也控得情况回来,看来永信永延双方人马,都已快要到达这里。
“可探到永乐王爷两万精兵目前方位?”妃竹沉声问道。
但见一人正飞快的从林中穿身而出,赴倒在妃竹面前禀报:“回庄主,永乐王爷两万精兵,快马加鞭,此时已快到襄城地界,只怕要到三汇口,还要一个时辰的功夫!”
这么慢?
妃竹雪豹面具下的小脸皱在了一起:“也罢,你们各自准备,记住,如果他们双方见面,无人往这两山上攻,便隐好身形、备好武器,待永乐王爷到了再做打算。反之,听我命令行事!”
“属下遵命!”三条人影如同来时一样,迅速的从妃竹面前消失,各自回了自己的位置之上。待他们离开,从妃竹所在的最高点望下去,竟是一片静谧,看不到一丝痕迹。
一柱香功夫,实在很短。
永延一挥手,身后六万大军立马停下脚步,疾步的行军说停就停,可见治军之严。
“哈哈哈哈。永信,你终于耐不住寂寞了吗?”大手一挥,永延身后立马涌出五千弓箭手,弦满上箭;五千盾甲兵,在箭阵前摆下盾阵,以防对方突然进攻!
永信大军从中分开,一匹汗血宝马载着永信缓缓上前来,随在他身侧的,同样是五千藤甲军、五千箭阵,紧随在他身旁的,还有数十辆战车。
“呵呵,十余年不见,大哥的阵仗一点也不见减啊!”揶揄的视线从那浑身沾露带泥的兵将身上,扫视到永延一身平实战袍之上:“只是,名不正言不顺的日子,只怕过得并不尽人意,大哥可是考虑回朝,为朕效劳?”
永延面上大怒,黑夜中以残酷的声音传达着他的暴烈与不满:“永信莫要欺人太甚!当年,我贵为太子,是你与萧墨从我手上夺去大位,如今,竟还不知悔悟,大言不惭,还想要我屈居你之下!哈哈哈哈!你真当我还是十年前那个轻信于兄弟之情的永延吗?”
永信轻笑,伴着身后十万大军的底气格外的狂傲:“呵呵,你还真当自己能当大任吗?永延,如果十年前继位大统的是你,你自信可以让天下保得如今十年太平、百姓安居?当年,你重用军中权臣、苛捐赋税,朕穷十年之力才挽回民心,如今,你不知悔改,还妄想贪图大位,兴战祸涂炭生灵,上次是萧策保了你性命,这次,我看谁还能保你!”
永信身前箭阵士兵拉弓上弦,只待他一声令下,便要放箭伤人!
“哈哈哈哈!永信永信,文士保国治家,确实不错,你这十年之功,小有成绩,我不否认。但是窃国就是窃国,就算你有天大的功绩,也来得名不正、言不顺!”永延如同鹰般犀利的眼睛一扫永信阵前的军将:“我以民养军,为的是巩固国本,以防外敌侵扰。就像如今,你所依仗的不也是军队吗?难道,你还能拉着老弱妇孺上阵杀敌不成?换句话说,今日你确实占了人数上的便宜,但论先机,你却一点也没能胜过我来。”
永延大手向后一指:“你率亲兵十万,个个都养尊处优,与我这战场上磨励过的儿郎如何比得?不敢说如同萧墨治军,以一当十,我这吃过草根、喝过露水的兄弟们,以一当三还是绰绰有余!”
永信面上冷然,实则心里对永延所说的话,也信了七分。月光下,永延身后的军士们,个个身上泥水沾湿,更深露重之下,却无一人受到影响,反观自己的军士,十年来无战事,虽常有操练,却如何与永延部下那些经历过生死逃亡、又有坚定信念的士兵来得强硬?
若真打起来,天时地利双方都没有占到的情况下,恐怕只能是以硬碰硬,到时谁胜谁负就难知道了。
自己苦心经营国本十年,现在的皇位刚刚得到百姓的认可与支持,若是赢了,也定是伤亡惨重、重振国威只怕又是一个十年,若是败得一踏涂地,他日如何还有望东山再起?
反观永延,他一无所有,背水一战,胜则为王、败则维持现状,根本不会有什么本质上的损失。
一时间,沉默不语。
永延瞧出了他的迟疑,却不明白他现在究竟迟疑的是什么。若真论起此刻双方的实力来,却实谁也占不了好去。但放大了看,永信必竟还有萧氏皇朝一朝百姓支持,正如他所说,十年的平安安定,百姓们对于他这个君王,早已认同和信服,而自己,在百姓的眼中,不过是十年前败走山野的废太子,还是一个留下残暴印象的废太子!
永延手上就这六万大军,如果真的在这一战中与永信开战,胜了也无法再生逐鹿中原的想法,那时,想以打剩下的残兵剩将去征战江山,只怕难上加难。败了,则会变得一无所有!
之前之所以可以得到这六万大军的支持,多数还是自己母后前朝的影响与号召,已经是全部的全部,如果这次打光了,那么终他一生,也不可能再聚起这样的势力来!
双方都在迟疑,现在论谁也输不起!
妃竹站在高处,看着两军对垒,心下明白,也安下心来:看来,夫君选在这个时候,让他们对立,若真的打起来,不论谁胜,夫君都一定可以收拾残局,并占了择取君王的主动权,若并不动手,那么就表示他们都清楚自己的实力,并不像开始想象得那样具备战争的条件。
而自己这次一激化,让他们提前行动,更是中了夫君下怀。越早让他们发现自己对这一战争的输不起,越早能让他们陷入绝望与纠结之中!双方军中燃起的火把,把月空照亮。空气中迸发的火药味,让谁也无法再给对方施加压力。进,不得,退,不能!都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就当大家都以为这样的对峙会持续很久的时候,永信忽然轻笑了起来:“话说,永延你的兄弟可还在我的手中呢!”
“你说什么?”永延心中突然一凛,泛起了不好的感觉:“你所说是谁?”
永信并不回答,而是手向后一招:“把他带上来!”
只见两个士兵以刀架在洛诃的脖子上,将他押了出来,湿水的牛筋,速住了他的手脚,而周身的气穴早已被永信亲手封住,只能是狼狈的被推到了两军之间。
“洛诃?!”永延不敢置信的看着永信军前被制的洛诃,难怪他会大吃一惊,因为鬼王的实力他再清楚不过,莫要说百万军中取其头领首级,但自保逃命总是绰绰有余,如何会被永信的兵抓住,还被捆入如此难看?
“主子,实在是让你失望了,正是我。”洛诃苦笑一下,却并不为自己的处境担忧,狼狈中却依旧潇洒的看了永延一眼,眼角不经意间,向着两边山头望了一下:“打了一辈子鹰,如今却被鹰啄了眼,实在是汗颜。”
“怎么样?这个人恐怕正是你的手下头号大将、也是你的心腹弟兄吧?”拔出手中之剑,永信催马上前,将剑抵在洛诃颈上:“如果此时,我以此人性命相要挟,你说,你军中的人会不会不敢动作呢?”
说着,他的剑便略划过了洛诃的颈子,妖艳的血在火把的照耀下,流出了洛诃漂亮的脖颈。
永延军中,除却当初飞凤令下大军,其余多是魔域中人,见到自己鬼王被抓,果然已蠢蠢欲动起来。
永延一挥手:“都冷静!”转身看着永信:“没想到,这江湖下三滥的手段,你一个皇帝也使得那样得心应手!实在是卑鄙得紧!”
妃竹一见洛诃受伤,立刻攥紧了拳头,暗忖:洛诃是永信同父同母的亲弟弟,若今日永信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真的杀了他,那么,只怕事后万死难心安!
再想那鬼王,一直与萧墨暗自筹划,还萧氏皇朝一片晴空,如今大事未成,还要丧生亲哥哥手中,他定然伤心透顶!
妃竹与洛诃,两人相交,知彼甚深,虽无男女之爱,却又朋友之谊,如今,妃竹眼看着洛诃那样受辱于永信剑下,十分不忍!
乔柳在她身后,也瞧见了当下局势,只是他比妃竹不同,没有受其扰智,心下十分疑惑:以那鬼王的功力,永信就算是有大军在手,也不可能抓得住他,何况此次洛诃去诱敌,手下还带着千余高手,不敢说全身而退,岂码自保不成问题,可如今,事实是他被永信挟持,正在要挟永延。
这一点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哥哥,说不得,要是永信真有打算拿洛诃当挡箭牌,我便不能等夫君到来,便要先下手抢人了!”妃竹暗中手一挥,左右山头马上从草丛中伸出了千余箭头来,瞄准了洛诃所在的位置!
“怎么样,永延,如果你记忆够好,就该记得眼前这人,于你有多大恩情、多大功劳吧?今夜,也正是他,带了千余高手,试图潜入我军中,取朕性命。如今被捉,你可忍心看他死在朕的剑下?”永信看出了永延军中动静,他们相当一部分人已经躁动不止,如果这个鬼王真的如同卧在永延身边的奸细所说,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那么,今夜,他的胜算便大了许多。
如果,能免不战而屈敌之兵,那自是最好的结局!
永延真的犹豫了,若是换作任何一个人,他或者都可以冷酷的一挥手,或者由自己亲自接弓射箭,取了他性命,以防扰乱军心。但那个人是鬼王,是他军中近五分之一的死士的主人,杀他或是他被杀,都会动摇军心。他是洛诃,是他同生共死了十年的好兄弟!这个人,不计自己一切得失,尽心扶佐自己、并不惜祸乱江湖,拉拢势力,都是为了一偿自己登基为帝的心愿。
如果这个人死了,自己十年来的坚持最后就算实现,也会觉得遗憾,终生遗憾!
“怎么?还没想好?”永信手中用力,剑入洛诃颈中一分,血更止不住院的向下流。
每流一分血,洛诃的心便凉了一分。他或者有力挣扎,但却一动不动的任他宰割。
妃竹心中火怒:“该死的洛诃,他到底在干什么?难道那区区一条湿水牛筋,就真的能困住他吗?放箭!”
素手一垂,两边山头出奇不意的飞出遍天箭雨,全部针对洛诃身边的人,妃竹手下兵将不多,却占尽了天时地利,此时,箭雨一出,看守洛诃的兵将全部中箭倒地!
手中长剑挥舞,当破空之声一响,永信心中警钟已大作,忙撤剑后退,他身后的藤甲兵及盾阵,及时的挡在了他的前面,替他遮住了这满天箭雨。
永延一见,那从天而降的箭花似他的助力,机不可失,忙大手一挥,他身前的箭阵也配合着向永信方向发出猛烈的攻击!
乔柳见机,忙飞身下去,捞起箭雨中的洛诃就地腾空而起,回到了安全的山上。
由于妃竹手下都是高手,箭的威力自然就不是盾阵就可以挡处住的,很快,便在乔柳带了洛诃上山之后,便破了一半的盾!
永延心中一喜,手下更是攻得猛烈,趁着永信新的盾阵形成之前,便要全力攻击,破了他前线防线,那么身后大军不待他们冲上前来,便要在他的五千箭阵之下,成为亡魂!
妃竹哪里看不出永延的动机?洛诃人已救出,他还在指挥猛攻,可见是想趁机打败永信。
纤手一转,一半山头的箭,转而射向永延身前箭阵!
永延的人全心进攻,未能防备,一时间也被打了个挫手不及!
这一来,永延永信双方都被打瞢了,这山上的人到底是哪一边的啊?
以方伤亡都惨重,而头顶上的人又敌我不明,一时间都不知如何是好!若想从下往上攻,已是不可能。对方显然都是高手,射箭之人的力度与准度,都不是军中所有,水平实在高出太多。
两边又要进攻,又要防守对方及高处的攻击,实在是应战不暇。
“轰!轰!轰!”一连串的惊天巨响,地动山摇,莫说箭阵盾阵,连那战马也哀鸣起来,许多的兵都站立不稳,倒在了地上,一时间,乱做一团,顾不得攻击,都先站稳脚步再说。
巨响之后,从三汇口的正南方小道之上,传来阵阵有力的马蹿之声,但见萧墨领头的黑甲军,已如天兵突降般的,出现在了两军之侧!
萧墨打头,环视一周这后,大手一挥,他身后大军兵分两路,以马登山,妃竹瞧得分明,自是一路放行,待得场中两军清醒,萧墨的两万黑甲军,已登上了两山之上,居高临下的与山下两军同时对峙!
场中局势,也因为萧墨的到来,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弯弓搭箭、上弦、射那动弹之人!”萧墨冷冷的下令,两万军士动作整齐划一,取弓、取箭、上弦、拉弓,只待山下哪个人一有动静,便要松弦发作!
永信身后一新将见此阵势,怒骂:“永乐王爷莫不是要同永延一起造反不成?皇上亲封您为永乐王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最高荣耀,如今,却敢下令让人用箭指着皇上,莫不是要被治个大不敬的罪名?”
手按剑柄,刚一拔出----从山上齐射下百余箭头,全部插在了那个将领身上,顿时被射成了一个箭簇刺猬。
再有不满的人,无论是在哪一方军中,见此情景,也再不敢吭声!
他们太瞧得清情势了!山上之箭,以两万人计算,只要每人射下八箭,那么他们就会全部报销,莫说反击之力,以徒步脚力,不等你上得半山上去,便会死于箭雨之下!
禁若寒蝉,大家都不再吭声。
永信抬头,看着萧墨的方向:“墨弟果真要与朕为敌?”
萧墨冷冷的扫了他一眼:“臣不敢!只是皇上不是已经下令,查抄了逍遥王府与永乐王府吗?如今,我府中之人早已被皇上斩首示众,哪里还有什么永乐王爷?”
永信脸上一白,萧策被他穿破琵琶骨,现在被人救出,而那萧王妃,神秘身份的人,也消失不见,这两人可是萧墨的亲生爹娘,他虽不是尽孝之人,但却绝不容忍有人背着他搞这些小动作,当初,发现萧王府背后的地道,一时冲动,未告知萧墨便抄了他的家、灭了他的门,难怪他会如此生气,而且,这件事还不是三言两语解释得清楚的!
永延一听,心中疑虑:这萧墨可谓是永信手下第一安全保障,当初永信之所以可以登基为帝,也是萧墨父子功劳最大,如今,他在未能清剿自己之前,却先斩了自己的双手,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
永信心中此刻也在后悔,当初都是太冲动!若能先借萧墨的手,灭了永延,再杀他不迟。可哪想,自己实在是高估了自己的实力,以为侵淫军中十年之功,手握朝中重军二十万众,已是羽翼丰满,哪知,今日临战才明白,领兵打仗,即使萧墨人数最少,可带给他的威胁却是始终第一!
与永延六万大军相对峙,也没能产生此刻萧墨带给他的压力!
妃竹站在枝头,看着萧墨的黑甲军催马上了山,领头那个修长笔挺的身影,正是自己朝思暮想,又不敢面对的人。眼泪顺着雪豹面具,流了下来,湿了衣襟。
当初从青城山,自己央求洛诃带着离开,到现在,已有三个多月,肚子里的孩子也显了形,出了怀,掩在黑色长纱下的身形格外臃肿,从头到尾的武装让人无法猜测她的本来面目。
乔柳带着洛诃,此刻已经落脚在了萧墨的身前,漆黑的眸子在接触到洛诃受伤的脖子时,萧墨身上的寒气更重:“他真的伤了你?!该死的他,知不知道…”
洛诃摇了摇头,淡淡的笑容终于变成了一抹苦涩:“我还是没有勇气,没有对他说。”
尾随在萧墨大军之后上山的,是一抹轻灵如魂魄般的萧王妃——或者说,早该改口称呼她为飞凤。
一到了这个地方,一看到眼前的局势,她便知道自己的儿子,为了今夜,早已布局多时,饶是她苦心经营、埋名十年,也没能够为今夜做出点实际的东西来。
延儿的六万精兵,那引以为傲的精兵,在永信面前,或者可以拿来炫耀一番,但真正当萧墨大军开到,以十分之一于永延永信人数的兵力,拿箭指向他们的时候,是一点也不手软,甚至立马将整个战场的局势掌握到了手中!
连墨儿的妻子,都在今夜里,一举成了促成眼下局面的快手,而她呢,十年之功啊,如同露水,见光则化。
永延与永信,也同时看到了随在军后身形轻盈的萧王妃,永信更是讶于她那一身踏风而裙带不动的绝世轻功!
难道,她真的就是飞凤本人?!除了她,永信再也想不到哪个人可以有那样怪异的做为、那样高明的武功!
飞凤没死,那么当年,因此丧生的母妃、为此牺牲的弟弟,不都等于是白白送命了?她们的死,一点实际的意义都没有,除了带给幼年的自己无尽的伤痛和纠结,扭屈了自己的人生之外,什么都没有。
“你,可是飞凤本人?”永信恨,恨得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已变得颤抖,一字一字清晰简单,没有多余的表情,只剩下痛苦和阴冷。
空灵的身子转了过来,四下扫望了一遍,眼神在永延的身上停留了许久,才看向永信,淡淡的道:“信儿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永信的手抓着马缰更是僵硬,力道之大让马儿都感觉到了悲伤,哀鸣出声。
信儿,曾经,幼时的他仰慕而敬爱的那个女人,就是那样亲蜜的唤他,这是连母妃都不曾给过的亲密啊!
熟悉的感觉从心底涌起,心略一软,语气微微变得轻柔,其中有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尊敬:“您如何会……”话到唇边却还是咽了回去,这叫他如何问?问当初本该死于大火之中的飞凤,如何死而复活?问本该在萧王府灭门之时,惨死刀下的萧王妃,如何死里逃生?还是问问她,如今与萧墨在一起,是不是说服了萧墨帮助永延、她的亲儿子?
无法开口去问,每一个问题的回答,或者都会成为他心底伤口上的一把利刃,重新揭开那丑陋的、令他难过的伤痕。
萧王妃凄冷的眼神,望着永延,怔怔的表述着她的无力与无奈,表达着她的眷恋与母爱,然而,遗失的美好早在她选择了与萧墨同行、眼看着萧墨掌控局面之时,已让永延的心渐渐失温。
萧墨心中叹气,对于自己的母亲,他的感情一定是复杂而难以言语的。
永延与永信如今对阵襄城,本也在他的计划之内,但是没有那样快,如今这一战来得那样迅速,全是易庄庄主的功劳,如今,守在这两山之上的那三千武士,便是易庄的死士。
四下打量,看到陈克昂似守在站的位置旁,一棵参天大树耸立入云,那茂盛的树枝之巅,站着一个身形矮小但笔直圆润的黑衣人影,雪豹面具下雌雄莫辩,然而却带给了他难以言谕的熟悉感。
接收到萧墨的视线,妃竹的背不由得僵硬,她,还没有准备好出现在他的面前,眼下的局势复杂无比,如何让她可以暴露出自己的脆弱来呢?
好在萧墨收回了打量的双眼,将精力转移到了战场之中:“永延,你纠集势力,聚兵于此,难道是想谋反?”
永延冷冷一笑,道:“墨弟,莫要搞错,这天下原本该是我的天下,只是永信利用了你,助他窃国当政,如今,我不过是想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谋反,这个词我想还是冠给永信比较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