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永信借助萧墨父子之力,一举打败永延,登上皇位。十年后,永延率领大军卷土重来,意在夺回皇位、重继大统。
究竟谁是谁非,关联着家国大事,谁又说得清楚?
“你们兄弟二人,莫要再争了!”飞凤不知何时,人已立在了两军之中,飘然而下的身形如同轻盈而纤巧的彩凤一般,虽一身素服,却有着不容置疑的高贵与典雅---不愧是名满萧朝的前飞凤皇后!
“三军面前,两位真要把话说得那样通透吗?你们且随我来。”飞凤身子一转,人腾空飞起,脚尖点向树枝,向着森林深处飞去。
永延永信相视一眼,同样不屑于彼此,却又无比默契的同时自马上拔身而起,跟在萧王妃身后而去。
萧墨身在山上,冲着自己的两万军士道:“凡有丝毫动作者,乱箭杀之!”阴冷的话无比的霸气,即便下面的两军人数八倍于他,也丝毫未放在眼里。
“遵命!”将领单膝跪领军令,齐将大手上扬,两万军士手中箭簇齐抬头,弓满弦紧,瞄准着下面的人,只待一声令下,手指一松,便会取人性命!
场下一具尸体还未抬走,人单薄的身体上,竟然可以插上近百支的箭羽,真是让人大开眼界,而之余又不禁寒气透背,生怕一个不小心,下个被万箭穿心的,便是自己!
早意识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萧墨的视线转移到那一抹黑纱罩身的人影身上停留,许久,才腾空而起:“你跟我来。”人向林中三人消失的方向飞奔而去。
妃竹愣了一下,方才意识到萧墨的眼中,她是易庄庄主,此叫她去,分明是未把她当做外人来看,加之心中也确实好奇,便伸手拉了树旁的洛诃,跟了上去。
飞凤并未走得太远,不过数里而已,片刻功夫,三人已经跟了上来。这是一片安静的开旷地,在这里说的话,绝不会传入第七只耳朵中去。
永信四下看了两眼,才向飞凤道:“您即然带我们来这里,自是有话要说,您请讲吧!”
飞凤望了永延一眼,又看了看随后到来的萧墨三人,视线接触到洛诃与妃竹之时,呆了一下,但心知是萧墨叫来的人,便也就没有顾及,问:“信儿,除却当时你母亲与兄弟被焚于祖庙之事外,可有别的原因让你对延儿心存不满?”
永信呆了一下,没想到飞凤会问得如此直接,但事到今日,这里三人彼此知之甚深,若是不坦诚回答,只怕萧墨与永延联手,他将毫无生还的可能,犹豫了一下,才道:“可心。”
简单的两个字,在六个人的心里都掀起了一层浪,关注的神色不止是永延那情根深种的人,包括萧王妃、萧墨、洛诃与妃竹,无不对这两个字十分敏感。
“可心啊。”萧王妃沉声念了一声:“如果,我说当年派人追杀她的,正是我,与延儿无关,你可还有芥蒂?”
永信细想一番,才缓缓答道:“自幼在父皇与叔父心中,都只有战功赫赫的大哥、聪明谦虚的萧墨,根本就没有看到过我。”
神情落寞,永信在面对飞凤的时候,总是不自觉的亲近。他心里自然有数,从十年前他登基之后,开棺验尸的时候便知道飞凤未死,之所以十年不动声色,主要是对这个幼年时待他极亲近的母后,有着一股与对生母不同的尊敬与仰慕。
贤妃当年,私下教育孩子时从不假以颜色,是以永信虽熟读四书五经、通晓治国之道,却一点也没有从贤妃身上感受到母爱,而这一切,存在于他幼时记忆里的对于母爱的印象,全是飞凤赋予他的,与永延等同的母爱。
可是,血浓于水,当贤妃葬生大火之中,那个生下来没有啼哭过一声的弟弟葬生于大火之中的时候,他突然就明白了母妃的良苦用心。
少年早成,叔父监国,他便潜心跟着叔父学习治国之道,贤能清政,深得叔父好评。
当可心出现的时候,他明明动了心,却偏偏为了大业而拒绝了那样的感情。他拒绝让自己去深入体味男女之爱,为断掉一切妄念,更是将可心推到了永延与萧墨的怀中!
然而,可心的死,却带给了他无尽的仇恨!
他是间接的凶手,可是永延和萧墨却是那柄划在可心心口上的利刃!
如今,他最敬的人还在生,可却是她害死了他最爱的人。矛盾、不信,统统写在了永信的脸上。此刻,他不是一个君王,只是一个母亲怀里的孩子,三兄弟不合,闹着别扭,都有委屈的时候,去找母亲评礼的孩子,哪知道,让三兄弟不合的根源却正是那个母亲!
“你利用了她,还敢提她的名字?”永延怒目相视,萧墨的手也不自觉的紧握在了一起。
永信沉默,确实,如同永延所说,他利用了自己最爱的女人,然而这样不同样是在折磨自己吗?十年来他所受的苦,绝不比永延和萧墨少,可心的死带给他的打击与震憾,一点也不少!
“所以,孩子,没有谁对谁错。”飞凤上前,隔断了三兄弟间的交流视线:“当年,如若不是我下令追杀,可心便不会出事,你们兄弟便也不会反目。最后可心不论跟了谁,都不会死,另外两人也一定会有容人的肚量,祝福自己的兄弟和心爱的人。”
永延不吭声,他不知道,如果当年可心最后选择的是永信或是萧墨中的一人,他或许真的会放手。
“罪魁祸首便是我,杀了我,一切都就此了结。”飞凤闭上了眼睛,放低了全部的警惕,此刻无论是谁,都可以顺手一剑取她性命。
她一心求死,如果死前能让三兄弟和解,那么她便也值了。
“你确实该死!”说话的,却不是三兄弟中任何的一人,而是雪白的颈上还冒着血丝的洛诃。
“你是什么东西,朕的家事如何容得下你插嘴?”永信一见,立马怒道:“你与永延再要好,也不可以掺与我们萧氏皇家的事。”
“不,萧氏皇家的事,也同样是他的事!”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的萧墨,突然出声:“你们,可知道他是谁?”
萧王妃一呆、永延永信也一愣:“这人,不就是永延身旁、魔域鬼王洛诃吗?”
萧墨冷冷一笑:“他,便是当年贤妃娘娘生下的那个短命的孩子!”
一石激起千层浪,此话一出,除却妃竹与洛诃,三人全部惊呆在那里!
他们不想问为什么,不用说‘不可能’,因为说这句话的人是萧墨,他是一个说也的话便如板上的钉一样真实而有证据的一个人。
“明明……那个孩子,没有呼吸?”萧王妃神色激动,上前抓住洛诃的手,探着他的脉象:“这分明是一个大活人,如何会是那个…那个只有心跳的孩子?”
激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太完整,颤抖的唇发着颤动的声音,她激动的心情无以言语,这些年来,如果说她心里还有可惜,便是当年贤妃满怀众人希望生下的那个孩子,而那个孩子本该在贤妃的怀中,随她一起葬生于祖庙前的那场大火之中!
永信难以相信,他看着眼前美艳动人的洛诃,依稀从他的眉眼中去寻找着自己的影子,如果这个人真的是母妃生下的弟弟,那么,他的身上总该会有些他的影子。
视线触及洛诃颈上的血丝,永信的心忽然揪紧!
永延的脸上不可思议的暴怒,他上前来一把拉住洛诃的手,抵到他的胸前,问:“你我十年相交,如何我却一点也不知情?反到是萧墨……”
“永延,如何你到现在也不清楚,我便是萧墨放在你身边的一枚暗棋,之所以你能在他的眼皮子下聚起这样的势力,都是他故意放水,让你坐大!“洛诃残酷的说着一个事实,一个永延心底里不肯认同的事实。
当年萧墨以两万破他十万,犹自让他十分不甘,如今,他辛苦训练、艰难养活的六万大军,竟然全是萧墨放水的结果,那么,他算什么?他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什么?
“十年,我以诚心待你,原来,你却是我的对手放在我军中的一枚眼线而已。”永延的表情十分哀伤,仿佛这巨大的打击让他失去了所有的自信与骄傲的资本。他究竟算什么,所做的一切原来都是施舍,唯一一个诚心相待、视作兄弟的人真的是自己的亲兄弟,然而只有自己不知情而已。
“如果,如果你真的是我的亲兄弟,为何这三十年来,都不来找我?难道、难道你都不知道我为了你,也背负了多大的恨意吗?”永信的文雅此刻也耗尽,惊喜、狂怒两种同样极致的情绪让他的精神一时承受不了,悲痛、哀伤甚至自我怀疑,如果,连三十年前死去的人都一个一个的复活了过来,那么,他做的这些除了满足死去母妃的遗愿,成为帝王外,还有什么意义?
人活在世上,支撑他们的都有一种信念或是希望。可洛诃是皇三子的事实让永延永信的信念都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你们以为,我就想是那个一出世就被诅咒的人吗?亲生的娘害了我,她不要活着,我是多余的!亲生的爹甚至没有看过我,下令一把大火烧个干干净净,如果不是我的师傅救了我,那么,你们或许现在还高兴一些,是吗?到现在,你们一个个的也未必愿意接受我的存在!”嘴角噙着笑意,那笑意与颈上的血红相映,格外的诡异,笑得冷冷、笑得邪魅。
“不是的……”永信喃喃念着,却又说不出反勃的理由来。
永延低下了头,洛诃从来没有过这样激动的情绪,相交时年的时间,让他对洛诃有着深刻的认识,这样激动之下的他,一定真的感到了伤心。可明明,洛诃就是那种天生不识愁滋味的人啊!
淡然而美好的男人,现在变得如同受伤的野兽般,低号。
“所以,她该死!我完全有资格说这句话!”洛诃抬起头来,定定的看着飞凤的方向,不顾及在场的,都是她的儿子:“你可知道,你亲口下令杀死的,是皇嗣!”
飞凤一惊,还未开口,永延已抢先道:“你并未死,何况本身你的死与母后无关!”
“呵呵,等下你就不会这样维护她了。”洛诃怪异的看看永延,转而逼向飞凤:“可心,她也是先皇的女儿。”
洛诃是先皇的儿子,那个本该被烧死的孩子,这个事实已经让大家无法接受,现在,他又说,可心也是先皇的孩子,这,如何可能?
明明,明明可心就是陈太医的女儿,是永信的表妹,她的母亲与贤妃是亲姐妹,如何,又变成了先皇的女儿?
飞凤脸上不解,慢慢变成了了解,慢慢变成了死灰一样的绝望!
她终其一生都爱恋的男人啊!到死,还让她的心再被撕开一次!
她明白了,贤妃进宫的时候,或者她还有纯真的希望,希望一个君王守住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
然而,当贤妃离间帝后,以图皇嗣大统的时候,她天真的以为,只要自己离去,给两个同样优秀的孩子一个平等的竟争空间,便会保留她在他心目中最初的美好。
最后,当她知道,从一开始便只是错误,那背叛是赤——裸裸而且带着谎言与隐瞒的时候的,绝望才如同腐水一般,侵噬着她的心。
“啊——”纵声大叫,浑身的力量仿佛同一瞬间都暴发出来一般,在飞凤的周围引起声声爆炸,惊天的声响引起夜眠中的鸟兽不安,扑哧哧的扇动着它们的翅膀。
失去了周身的气力,飞凤跌坐在地上,披散的长发已经凌乱不堪,瞬间的苍老让她是那样的疲惫而失落:“可心,是他的女儿。呵呵,而我,等于是亲手杀了他的女儿。报应,一切都是报应!”
永信的脸上变得卡白,永延也如同死灰一样的失去了颜色,萧墨本就攥紧的拳头,这会更捏得声声脆响,冷毅的脸上,挂着惨淡的萧索。
曾几何时,夫君他有过这般的愁容满面?妃竹心疼之余,浓郁的心酸涌上心头:可心,可心,那个女人在他的心中,果然还占据着如此重要的地位!
她或者能明白此时萧墨的悔与恨!明明当初,三兄弟钟爱同一个女子的时候,永延永信与她都有血缘之亲,唯一可以与她真正白头的人,唯一一个有资格的人,是他!是萧墨!然而,是他放了手,是他的逃避,造成了兄弟间最终的决裂!如果,一开始,他便去争取可心的爱,那么,这一切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看似妃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实则此时她已经被抽去了一身的气力般,无助而难过。第一次,怪自己这样的去明白萧墨的心思。
“哇!”扑倒在地,雪白的面具下压抑的吐出了一口鲜血来。
洛诃转身见状,突然他颠狂的情绪被一瓢冷水泼醒——妃竹在这里,那么,刚刚萧墨那失常的反应…
不敢想象,看到妃竹那一口鲜艳的红,从圆润的身子里吐出来,忽然就疯了一般,冷冽的眼神像刀一样刺向萧墨:“你该死!”说完,人猛的扑向萧墨,重重的一掌刀,直削向他的心脏!
洛诃,会突然向萧墨发难!这一变故让场上的永信永延及绝望中的飞凤都瞪大了眼睛!
萧墨忽然转身,仿佛清醒了一样,回头望着那个倒地的黑衣人,雪豹美丽的面具下,那双牢牢插在泥土中的双手,已经满是狰狞的红:“妃儿……”
脚下重如千斤,但是他迈向妃竹的步子却那样坚定,然而,洛诃重重的一掌,在他转身后,重重的印在他的背上,萧墨强压住心口上涌的血气,略顿了一顿,却并不停下,依旧向着妃竹的方向走去。
怎么会这样?洛诃看着萧墨坚定的方向,再看看自己的手掌,难以置信他会向亲如一人的萧墨发难!
“不要过来!”妃竹抽出已掐入泥中的手,撑在地上,取下脸上的面具,哀伤与忧愁染黑了她的眸子,那双水灵灵的大眼此刻看不到一丝的灵动,唯有惊恐与心慌。
不要,她不要让他看到自己现在那样无助的样子,不要让他知道自己怀着的那个备受期待的孩子还是个妖胎,更不要让他知道,自己忽然的不自信与比较,已经让伤心在啃噬着自己坚强的神经。
“妃儿,妃儿!”不确定到坚信,萧墨不顾她的拒绝,狠狠的将她揉进怀里:“你在乱想,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妃儿,不要乱想!”
“是,就是!”永信忽然明白了妃竹此刻的想法,恶劣的话直直的捅进她的心里:“就是你想的那样!如果当初没有私奔,如果当初萧墨争取,那么,今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更不会,有你!”
“你闭嘴!”三个声音,同时吼向永信。除了萧墨与妃竹,飞凤和洛诃永延,都怒目制止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