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冷辰绝匆匆赶回暗冥教,他来到殿前,就见悠冥摇着头向外走,他上前问道:“还是不吃吗?”
他在回来时已听赤冥说了,人是醒了,但是三天来,滴水未进。
悠冥端着一红木拖盘,上面的佳肴纹丝未动,她回答:
“王妃始终愣愣的坐在床上,任谁叫也不理。”
冷辰绝俊眉轻蹙,盯着那菜看半晌,才说:“给我吧,我去送。”
悠冥听罢,神情跃过一丝如释重负,忙不迭把托盘递过去:“有劳冥王了。”
她很担心王妃,即使醒了,心,却再也醒不过来。这样的她,生不如死。
冷辰绝接过托盘,轻轻的踏入殿内,他见寝屋的门闷沉沉的关着,便一唤:“可依,用膳了。”
如预期的一般,寝屋里毫无动静。冷辰绝又唤了一声:“依依,你若不开门,我就硬闯了!”
他抬高了一个音调,语气也多了一分硬朗,但里面的人却依旧仿若未闻。得不到回应的冷辰绝,静静的杵在原地。他盯着那朱红漆色的门,突然觉得,仅是仅仅隔着一道门,却仿佛隔了一个世界般遥远。
蓦地,他抬手一推,重重的殿门发出沉重的声音,床上,一个落莫的背影孤寂的靠在床上,令他的心,狠狠地被揪起。那个无忧无虑的佟可依,不管多苦都始终微笑面对每一天的可依,如今,已不复存在。
她的四周,有的,只是永远无法排除的忧伤。
“依依!”
冷辰绝轻轻一唤,床上的人儿僵硬的转过身,见到男子,眼底掠过一抹异样的神采,一闪而过,转眼消失怠尽,原本清水般的明眸此时蒙上了一层灰色,呆滞的神色,波澜不惊。
“是你!”声音空洞到只有一个浇薄的音形。
冷辰绝一怔,讶异她的态度,那样的事不关已,见到他却没有多问,只是淡淡的两个字。
是你!
他把手中的托盘放至桌上,走到床边,双手扶住可依的肩膀,使她直视着自己。
“你不能这样子,我所认识的可依,是个坚强的女子,即使当年被罚跪在冰天雪地,你也会不吭一声的咬牙挺过去,为何现在,你却要缩在自己的世界,不愿面对现实,你这是在逃避,逃避。”
可依静静的听着,不发一语,或许,她根本就没有听见他的话,她的天地,没有任何的声音。
“你以为这样,安安就能安心的走吗?你连杀她的凶手都没法抓到,她能瞑目吗?还有你肚中的孩子,他还没有机会来到世上,你就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枉死吗?”
倏地,可依双目圆瞪,无神的目光渐渐有了焦距,她对上冷辰绝痛心的脸庞,喃喃出声:“孩子,我怀了孩子?”
望着她寻问的眼神,冷辰绝放在她双肩的手蓦地一僵,瞳孔一缩,她不知道自己怀有身孕?
“先吃点东西吧!”他挪开视线,欲要起身。
可依反映极快,反手拉住他的衣服,瞪大了双眼,有泪兀自涌出。
“你说……孩子死了?”
他瞥过脸去,静默不语,神色凝重。
“死了?”
可依紧拽衣袖的手,无措的颤抖。
冷辰绝一咬牙,转身把她拥入怀中,说道:“依依,别想了,没有便没有了,来日方长,一切都会好的,会好的。”可依闻言,却只是一怔,随即哇的一声,痛哭出来,他紧紧拥着可依,一遍遍亲昵安抚:
“依依,别哭,没事的,没事的。”
“没了,我的孩子没了……呜啊阿……”可依泪如泉涌,哭得干肠寸断,伤痕累累的心再次被人狠狠的划了一刀。她期盼了好久的孩子,还没来得急享受初为人母的喜悦,就被人硬生生的剥夺。
她的孩子,她的孩子啊……
冷辰绝于心不忍,也只能静静的,任由她双手揪着自己的后背,放声大哭。
过了许久,可依才平复下来,在他怀里睡去,蝶翼般的睫毛,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此时,寒夜已深,雪渺山上更是寒气逼人,暗冥教的大殿,火炉中的木碳嵫嵫燃烧着。冷辰绝居高临下的端坐在殿堂之上,听着众人的的禀报,突然,一道白影向殿内直奔而来,神色慌张的跪于殿上。
“不好了,王妃……王妃不见了?”悠冥颤颤禁禁的开口。
冷辰绝黑眸眯起,邪魅的脸上森冷阴兀,众人只觉一阵风吹过,再细瞧时,座位上已不见冷辰绝的人。玄冥,初冥,赤冥及悠冥四人半刻不敢逗留,也迅速离开大殿,寻找着可依。
月色朦胧,然,照在雪白的积雪上,反射出耀眼的白光,犹如白昼,冷辰绝远远的,便瞧见了松树旁,一袭单衣的可依,双手努力的挖着趴着厚厚的雪。她的身旁,放着一个灰色的布包。
冷辰绝并未走近,只是远远的看着她,他知道,她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来疗养她心中的伤。
可依不停的挖,泪水模糊了视线,厚厚的积雪挖开,露出湿湿的泥土,而她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纤白的十指溢出鲜红,倾刻间变得血肉模糊,她丝毫感觉不到痛楚。
许久,她的面前已出现一个深深的坑,可依看了一眼,这才停了下来,侧身拿过一旁的包伏,放入坑中,继而把边上的土一点一滴洒下。
那里面,是安安的衣服,衣服是梦音,该是悠冥才对,是她交给她的,此刻,她的身边,只剩下安安衣服,而她那无缘的孩子,她却什么也拿不出。
土,一层层覆盖,埋葬了原本属于她的一切,也埋葬了曾经的可依。
一块木牌竖起,可依用满是鲜血的手,在上面一笔一画的写着“姐妹安安,爱子之墓”。
“你说的对,我不可以逃避,不可以让安安与我的孩子死不瞑目。”背对着冷辰绝的可依突兀的开口,声音悠远,好似来自遥远的天际。
冷辰绝走至她的身后,喃喃唤道:“依依……”语中透露着浓浓的担忧。
可依惨然一笑,苦涩之极:“我没事。”阴鸷闪过她灵秀的清眸,顿了一顿,继而启音:“炎霄,你会帮我,对不对?”
她回过身来,凝视着他,坚定着眸中有着犀利的光芒,再一次问:“你会帮我,找出真凶,对不对?”
“当然。”他走向可依,一丝迷惑浮现,问道:“你不好奇我的身份吗?”
静谥片刻后,可依才淡淡的开口:“你的身份,重要吗?王子的你如何?冥王的你,又如何?炎霄就是冷辰绝,冷辰绝就是炎霄,只是身份不同而已。”
炎霄怔了一怔,面前的女子,变得漠然,她,卦住了自己的心,把一切,摒除在外。令他的心,满是对她的心疼,心疼她要承受如此巨大的痛苦。
他想,救她,是不是错了,如果让一切泯没在那片火海中,当一切化为灰烬,她,亦没有此时生不如死的感觉。
仅一瞬间,炎霄倏的敛眸,若是回到那天,他还是会毫不迟疑的救她,因为,他不允许她离开,不管怎样,他都要她活着,安然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