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罗暮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小鱼,我真有那么老吗?”
她随口说说的,他还当真了!刚想说还行时,却发现,此时此刻的罗暮,好似真的多了些历经沧桑的感觉,虽然不能称之为大叔,但也绝不再是从前的清隽美少年,连眼神都比从前更有力,似沉淀了岁月的年轮。
原来,人都是会变的,时间不会永远静止,悲伤的、痛苦的、绝望的,那些生命不能承受之重,在一点点改变着一个人,磨砺着年轻单纯的灵魂。
难以抑制的酸涩从心底涌起,她握紧罗暮的手,将脸埋在他掌心之间:“罗暮,其实我们都老了……”
感觉到掌心的湿热,罗暮顿时慌了神:“小鱼,你别哭,你没老,真的,是我老了,你看,我都有皱纹了。”
她噗嗤一笑,松开他:“刚还想说你成熟了,你就给我耍宝。”
罗暮挠挠头:“一看你哭我就紧张。”
“呸,谁哭了!你才哭了呢!”
罗暮收回手,掌心的泪渍还未干,他笑着说:“是是,是我哭了,我昨个儿大哭了一场,眼睛都肿了。”
虽然知道他在跟自己开玩笑,但总觉得他说的都是真的,那熏红的眸子,微肿的眼睑,都说明他此前哭过。
扭头看向一旁,正想问问奚兰茉罗暮是不是哭过时,却见奚兰茉的也是眼眶潮红,眼睛肿得比罗暮还厉害。
这场景太奇怪,太令人揪心,不过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奚兰茉怀中小小的襁褓吸引,从她的角度看过去什么都看不到,但不知为何,看到那个襁褓时,心底就变得软软的,像是小鹿撞怀的感觉,有些紧张,有些期待。
她忽然想起什么,连忙伸手朝自己的小腹探去。圆鼓鼓的肚子一下子变得扁平,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茉儿,孩子……”
奚兰茉骤然回神,勾唇一笑,弯下身将怀中的小布包递给她:“肉丸子非常可爱,我都舍不得还给你了。恭喜嫂子,是个活泼的小男孩。”
肉丸子?江晚鱼低头朝怀中软软小小的婴孩看去,孩子的脸粉嫩粉嫩的,虽然还有些皱巴,却十分可爱,仔细一看,那样子真与肉丸子差不多。
孩子还小,刚出生的新生儿其实都差不多,根本看不出眉眼的痕迹,但她就是觉得,这孩子像奚成壁,那眉那眼……
孩子琉璃色的眼瞳让她心底骤然一痛,昏迷前的一幕幕突然涌上脑海,她抬头看向罗暮:“你说,到底怎么回事?把你知道的前因后果都告诉我。”
罗暮犹豫了一下,接收到她坚决的眼神,轻声一叹,才道:“小鱼,天下已经大乱了,这一切,慕容怀卿早有预谋,如果主公不是淳……或许这就是天意吧,连朝中那些拥戴主公的,在得知了主公的身世后,也都转投到慕容怀卿的阵营,支持他取主公而代之。”说到这里,罗暮眼神如火,恨恨一拳击打在床柱上:“这帮混账!之前口口声声说什么忠君爱国,现在倒好,说叛变就叛变,主公平日待他们不薄,可他们却……混账,全部都是混账!”
已经安静下去的肉丸子被罗暮的举动吓得哇哇大哭起来,那哭声刺耳揪心,江晚鱼从来没有哄过小孩子,对此也有些束手无策,奚兰茉连忙抱过孩子,柔声逗弄着,虽然孩子没有停止哭泣,声音却小了下去,从哇哇大哭,变为小声哼哼。
江晚鱼很惊讶,奚兰茉比自己还小,却比自己还会哄孩子,看来,年龄并不能说明一切。
孩子逐渐停止了哭声,可心底的烦躁却没有消失半点,她两手撑在身侧,艰难起身。
四下环顾一圈,发现此刻所在地,貌似是一户农家,家具有些破旧,连窗纸也破了个大洞,墙壁斑驳,床榻窄小冷硬,不过布置得却十分温馨,给人一种属于家的暖意。
“我就知道,慕容怀卿这个人不可信。”她顿了顿,想起那日见面时,奚成壁做的决定,有些焦心:“皇上人呢?为什么来救我的不是他而是罗熔。”
罗暮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了一样,连忙转过脸:“主公被困住了,抽不开身。”
“困住了……”简简单单三个字,根本无法了解他的真是状况,心头的焦虑越发重了:“那……他现在怎么样?既然处境危急,就不要让罗熔来救我,他身边可用的人本来就不多,罗熔离开,那他岂非更加孤立无援?”
突然间痛恨起自己的无能,明明说过,要做他的后盾,到头来,却还是成了他的负担。
“只有你平安了,主公才能放下一切去拼。”罗暮低声说了句。
她轻笑一声,身体后仰靠向床头,脑袋乱乱的。
说到底,她终究是他的负累,悲痛溢满了心房,慢慢演变为灼灼怒火。
“对了,我昏迷了几天?”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走,她困难地挪动了一下身体,突然想起了之前的危急。
“三天。”罗暮道,“你要是再不醒,我和茉儿就真的要疯了。”
三天,怪不得这么饿……
她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这么说,我们已经彻底摆脱慕容怀卿了?”
“应该……是吧。”
听了罗暮不确定的话语,江晚鱼隐约感到一丝不祥:“什么叫应该?”突然想起什么,她连忙四下张望:“罗熔呢?”
这一回,她可以肯定,罗暮频闪的眼神的的确确是在躲避什么:“罗熔他……他……”
“罗熔哥应该已经去跟皇兄会合了。”奚兰茉忽然插嘴。
“会合?”江晚鱼看看罗暮,又看看奚兰茉:“他们在哪里会和,什么时候会合的?”
“嗯……”奚兰茉突然语塞,着急地看向罗暮。
“他们昨天在……富塘江会合。”罗暮答得明显没有底气。
江晚鱼再问:“富塘江?你知道富塘河在哪吗?”
此话一落,奚兰茉脸色骤变,频频给罗暮打眼色。
罗暮似乎有些懵,好半晌都答不上来,见状,江晚鱼原本就冰冷的心,彻底沉入了底谷:“罗暮,你的地理知识是真的差,还是在跟我装傻?富塘江在桐州边境,那里是镇南王的封地,罗熔是找死还是怎么的,去那里跟阿壁会合?他们没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