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逼近,夜来风大。
老沈把车停在颜明夕家的楼前,车门一开北风吹来,颜明夕不禁往后缩了缩。沈一晨一步迈出挡在她的身前,把她毛茸茸的脑袋揽在怀里,快步走进楼里。
等到了电梯里,沈一晨看到颜明夕冻的红扑扑的脸蛋,不禁笑了,“这才多点功夫,怎么就红了。”
颜明夕捂着脸说:“岁数大了,不抗冻了呗。”
进了门,颜明夕脱了外衣挽起袖子去给沈一晨放洗澡水,沈一晨倚在门口看她忙活,只觉得酒意上涌,躁的心头一阵阵的热。
颜明夕试了下水温,还没起身就被人从后边拉着胳膊拽了起来,身子一转就被按在了墙上。沈一晨高大的身子欺近,呼吸间还有淡淡的酒香,许是浴室的热气蒸腾,他那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的脸,居然有些泛红。眉眼之间都染上了脉脉的温情,令他的面容有了另一种威严之外的柔和之美。
沈一晨的脸靠过来,蹭了蹭颜明夕的脸。他下巴上的胡茬扎的颜明夕痒痒的,颜明夕下意识的拿手臂去隔开他,却被他抓在手里。
沈一晨摸到颜明夕手臂上的疤痕,低头吻上去。
颜明夕一直不明白,沈一晨是不是有什么疤痕情节,总喜欢亲她右手小臂上的那道疤。头一次他还问了这道疤的来历,颜明夕咬牙切齿的说:“费校少那个不成器的开车撞我撞的。”
沈一晨并没有给颜明夕多少时间去想,他的吻沿路而上,一路肆意而为。
待枯叶落地,秋风萧瑟的尽头,便是冬天了。
这年的冬天比之以往似乎冷了好些。整日整日的不见太阳的踪影,整夜整夜的听窗外寒风呼啸。
颜明夕颇为惆怅的是,她的热水器是太阳能的。最近的水温真是不冷不热,十分的温和呀。
周四晚上乔小楚打来电话的时候,颜明夕正从瑜伽会馆往外走。
乔小楚问:“你怎么又去瑜伽了,这一礼拜才过半你都去几回了,不怕扭了腰呀。”
“这不是能洗上热水澡吗。”
“守财奴,你能换个热水器吗?”
“我不能,我喜欢我的太阳能热水器。”
“姐不跟你贫,出来坐会?”
颜明夕看了眼表,“这都几点了还坐,大冷天的我得回家睡觉了。”
乔小楚也看了眼表,喊道:“这才几点你就睡觉,你上学那阵的夜猫子精神哪去了?”
“上学那阵我正当年呀,现在老骨头一把了,不能熬夜。您就容我回家睡觉吧。明个我睡醒了再陪你折腾。晚饭,晚饭我请成不?”
“行吧,那明个你下班直接来我店里吧。”
“成。拜拜。”
乔小楚的店开在市中心的古玩城里,卖的是原木雕成的茶桌,木质摆件,手串等。总结来说就是和木头有关的工艺品吧。乔小楚对木头研究的细,开口说的都是艺名,什么花梨木金丝楠木香樟木等等。
颜明夕能够理解这种职业病,就比如她开口总忍不住说C20混凝土、DM15砂浆之类一样。
颜明夕到的时候,乔小楚店里有客人,一位西装革履脚踩安踏运动鞋的中年男子。
乔小楚穿的白底青花瓷的短款旗袍,头发挽起十分温婉的在茶桌前泡茶。多少有点古风徘徊,赏心悦目的感觉。
乔小楚冲颜明夕莞尔一笑,笑不露齿,“等我会。”
颜明夕点点头,随便捡了个凳子坐下来。
那中年男子顶着地中海的半秃发型,端着茶碗喝一口叹一声:“好茶!”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他都赞了三声了,颜明夕不由的看过去,是不是谁按了重复键了。这一看才明白,地中海虽然赞的是茶,但那猥琐的眼神下,他大约想说的是“好胸”。
颜明夕递了个眼色给乔小楚,乔小楚却无为所动,依旧笑得温婉。颜明夕懂了,这是条大鱼,她舍不得弃饵。
时间在这种时候过的分外煎熬,颜明夕饿的前胸快要贴到后背的时候,那地中海终于站了起身,从他那挎包里拿出厚厚的一沓人民币,递给乔小楚。
乔小楚眉目不惊的接过,依旧笑的良家淑女一般,“谢谢秦老板,您放心,明个桌子肯定能送到您家里,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您尽管回来找我。”
两人又客套了一会儿,地中海才不大舍得的走了。乔小楚这才两眼放光的握着那沓人民币冲颜明夕说:“知道这是多少钱吗?”
“小两万?”
“一万八。”
颜明夕见乔小楚那赚到钱的奸商样儿,笑着说:“那桌子成本能有六千?”
乔小楚得意的笑:“加上运费人工说多了也就六千吧。”
“那今晚你得请我,你这一下子比我一个月工资都多呀。”
“一码归一码哈,今儿这一下午都耗他身上了,说的我口干舌燥的,你要是不来,他还不能情愿走呢。我赚点钱容易吗?再说了,你就别丢沈一晨的脸了,你俩随口一说都上百万的买卖,还在乎我这点小钱。”
颜明夕无力的摆摆手,“行,我不跟你计较了,咱能去吃饭吗,我快被你饿死了。”
乔小楚选的上海城,说要吃上海本帮菜。
颜明夕已经饿到无意见了,只求上菜要快。“先给我来一份生煎,其他菜一会点。”
乔小楚抗议道:“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1942看过吗,三年自然灾害知道不,你别逼我跟你展示饥饿的力量有多大哈。”
“我擦。”乔小楚笑了,“你这两眼就差冒绿光了。”
颜明夕就着茶水刚吃了一个生煎,两眼冒绿光的人就成了乔小楚。
她愤恨的说:“怎么就那么阴魂不散的。”
顺着她的目光,颜明夕看到了简芳林,不免同意的点了点头,“真是有点克你的意思了。”
大约是吃上海菜的缘故,简芳林穿的低调了些,紫色的羊绒连衣裙和黑色裸靴。她这次的女伴倒是十分的出众,利落的短发,五官精致,简简单单的白衬衫黑色背带裤,愣是穿出了女王范儿。
颜明夕不由的赞道:“美女呀,我感觉得是个女强人,才能有那种气势。”
乔小楚一脸无奈的扶了扶额头,“你感觉的很准。你这神经真是够粗的。”
“怎么?女强人你也是认识的?”
“大姐,你真不知道她是谁?”
颜明夕瞅了瞅女强人,又瞅了瞅乔小楚,“又不是猜谜游戏,我糊弄你干什么?”
乔小楚低低的说了两个字,“冷曦。”
这回颜明夕知道了,原来又是一位名人。冷曦,出身名门,斯坦福的经济学硕士,早年华尔街闻名一时的金融人物,如今大中华地区的风投第一人,坐拥两亿对冲基金。而她更为人所知的身份,无疑是沈氏集团掌门人沈一晨的未婚妻。
果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果真自惭形秽。
颜明夕一时间不大明白自己如此强烈的负面情绪是因何而来的,她一向是能够坦然接受比自己优秀许多的人的,不会自惭形秽也不会由此产生嫉妒心理。
乔小楚咬了咬筷子说:“我以为就算没撞见过,你也会好奇百度一下她的。”
“我也不是那种处心积虑要登堂入室的三儿,我没事找事整什么知己知彼呀。”
“你这气不是很顺呀。”
“这女的有才有貌有能力的,沈一晨还能路边采野花,我心里有点不安,他图我什么呀。”
“你……你真是心大。”乔小楚瞅了眼冷曦,那姿态优雅如天成,比之用名牌堆砌自信的简芳林不知道要高出多少个段位,不由的点头说:“别说你,之前我也有过疑惑。”
颜明夕垂着眉低头不语。冷曦是她和沈一晨之间从来不曾提起过的话题。也是她刻意不去接触的区域,说不清是逃避还是愧疚,颜明夕只想安全的渡过两年时光,然后带着钱远走高飞。与他们这些商界精英的人或者事儿再无关系。
乔小楚见颜明夕不说话,推了她一把,“你也别妄自菲薄了,沈一晨那心思谁猜的准,没准他就喜欢你这样的呢。”
这话说出来,乔小楚和颜明夕都愣了愣。
颜明夕瞪着眼睛说:“你是用脑子说话的吗?”
乔小楚喝了口茶,缓了缓,“我得想想,主要是最近你俩郎情妾意的样儿迷惑了我。觉得你俩挺配的,盼着你俩百年好合来着。”
颜明夕白了她一眼,指了指冷曦,“再看两眼再说。”
乔小楚顺从的看了会冷曦,面色严肃的对颜明夕说:“明夕,你觉得你不如冷曦的这个想法本身就很危险。我跟你说,你要是想两年以后,哦不,也就一年多点了,能和沈一晨好聚好散,你就得留住自己的心,不然的话受伤的肯定是你。这道理我看你心里明明白白的,指不定一天给自己念叨多少遍呢。”
“你倒是看的明白。”
“我认识你多少年了,谁不知道谁呀。就你在沈一晨面前装孙子演戏那样,我就知道,你这是防着自己动心呢。也不怨你折腾,沈一晨那样的,别看话少,可一点不耽误他惹情债的本事。这几年,朝他身上猛扑的姑娘有没有一个加强连了?”
“这谁还给他数着?”
“连我都看得出来,沈一晨对你是真用心思了,你居然还能坐怀不乱,你真行。这事呀,也就得摊在你这样的身上。”
颜明夕歪着头问:“我哪样的?”
“心大心狠的呀。当年你和汪兆东那段……你都能对自己下狠手,我是真服了。”
颜明夕拿筷子搅着面前的云吞面,想了想说:“相比过程,我更看重结果。其实说到根上,我就是自私,不肯让自己受委屈。”
“可是你怎么知道你所预见的结果,就一定是最终的结果呢?”
颜明夕冲冷曦的方向撇撇嘴,“再看两眼。”
乔小楚耷拉着肩膀说:“吃饱没,吃饱结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