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明夕强忍住嘴边的那个“嗯”,问道:“我生什么气了?”
她知道这样说太过幼稚,沈一晨那样的眼力和心思,凭着她的一个语气就能料出事情的大概来。但是她不能痛快的和他谈心,敞开心扉这样的举动对她自己来说太危险了。她这样的无赖招数已经用了很多次了,她知道沈一晨在容忍着,给她留余地。可是她不知道,这样的容忍还能持续多久。
电话那边半响没有声音,连沈一晨的呼吸声都是压抑的。颜明夕觉得方才洗澡的热气已经散去,残余的水分似乎正在吸收她身体的热气。一室的凉意。
终于,沈一晨的声音透过听筒的另一端传来,他说:“颜明夕,你好样的。”
他说的极慢,一字一句,似乎是在一边思考一边说出,又或者是理智在极力的压抑嘴边的话,“你等着,等我回去,我们的事……”
然而沈一晨并没有说完他看来是不大情愿去说的话,有人推门而入,外间的喧闹声立刻充斥进这安静的空间内。一女人的声音响起,“你果然在这里,小五吵着要叔叔陪,阿姨让我来找找你……”
那女人的话颜明夕也没有听全,因为沈一晨挂断了电话。
颜明夕站在窗边,握着手里响着嘟嘟忙音的电话,感觉自己像个偷窥者。
冷曦的声音有着和她凌厉外表不相称的温柔,又或者是只对沈一晨展现的温柔。
方才的话沈一晨说的凌乱,不仅没有语法,而且同他平日里严丝合缝的说话不同。
他到底想说什么?
砰的一声,远处广场上的烟花开始燃放,一簇红色的花团锦簇率先在空中展开身姿。紧接着是金黄色的花朵……
天空刹时间变得热闹起来,也明亮起来。
时钟的指针指向了十二点,新的一年到来了。可有些人,有些事儿,仍然是旧的。
颜明夕心想,这两年的时间怎么过的这样慢。
2014年的头一天,颜明夕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她睡眼朦胧的从床头柜上摸出电话看了一眼,汪兆东。挂掉。
三秒钟之后,电话再次响起。这是有急事儿,不是撩闲的姿势呀。
颜明夕接起电话,“大哥,你可千万得有事儿,别逼我骂你。”
那头汪兆东的声音急吼吼的说:“废话,当然有事,大事。”
“说。”
“叔跟你打听一个人。”
“嗯。你打听吧。”
“姜杨这小子是不是看上一姑娘了?”
“你确定你用的是单数,而不是复数?”
“你……叔确定。”
“你怎么突然间关心起姜杨的感情生活了?”
汪兆东嘿嘿笑道:“你能理解叔突然之间看到猪说人话的感觉吗?”
颜明夕也笑,从被窝里钻出来,在背后塞了一个枕头倚在床头上说:“你这个比喻用的真好。姜杨跟你说他铁树开花了?”
“他要是跟我说就好了,他这是在用生命在跟我证实呢。”汪兆东顿了顿说:“顺道也霍霍下我的生命。这孙子连喝好几天了,昨个拉着我喝到了今早五点。我这不睡了一觉才清醒过来,头还搁着疼着呢。”
“他回帝都了?”
颜明夕不知道姜杨的行踪让汪兆东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揉了揉突突疼的太阳穴说:“嗯。他们那个项目中期汇报,他上周回来的。赶上元旦就没回去。我昨个听说他基本上是夜夜笙歌,不喝到烂醉都不罢手。”
颜明夕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蔓延,嘀咕了句,“他以前不也是夜夜笙歌吗?”
“那不一样。这小子以前滑着呢,甭管几场下来,看着他喝了不少,但喝的最少的人肯定是他。别看他声色犬马的,但其实他有分寸,伤身体的事儿很少干。哪有像现在这样的,往死里喝,喝的恨不得不再清醒似的。”
“那也可能是遇到别的事儿了吧?”
“昨晚直到他不省人事之前,来搭讪的姑娘一只手都数不过来,他谁也不搭理,正眼都不瞧人家,你说这正常吗?”
颜明夕从善如流的摇头,“不正常。”
“所以叔合计问问你,以他犯病的这个时间段来看,应该是在回帝都之前染上病的,你看看你知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好好一潇洒人,这才几个月的功夫,就成了苦情汉了。”
颜明夕跟汪兆东之间除了沈一晨那事儿没说外,从来不藏话,他这么一问,她也就说了,“那个……我估计他大概是看上我了。”
汪兆东那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这下倒好,直接窜到了嗓子眼,“什么,你再给叔清清楚楚的说一遍。”
“你没听错,我干什么还得给你说一遍。”
“我靠,当时把姜杨介绍给你认识这事把我肠子都给悔青了,就怕哪一天为了姜杨,你哭的死去活来的借酒消愁。这下倒是有意思了,死去活来的人成了姜杨。唉,丫头,我说,我怎么以前没发现你有这力度呢。”
颜明夕烦躁的挠挠头,“你就别添乱了,还有事没事,没事我挂了哈。”
“别别别,你这人怎么这么不扛表扬呀。”
“敢情您这是表扬我呢?”
“可不嘛。来,给叔讲讲你和姜杨是怎么好上的。”
“压根就没好过,怎么给你讲?”
“我靠,没好过姜杨都那样了。高手,颜高手,失敬失敬。”
“滚。”
挂了电话,颜明夕歪着头盯着对面墙上的油画看了半响,色彩太多线条太乱,太抽象了,看不懂。头开始隐隐的疼,她一轱辘滑下去钻进被窝里,拿被子蒙上了头。
元旦之后的一周,是持续的加班。好几个工程的甲方都要求在春节假期前看到图纸。
满负荷的工作,让人的心思只专注在这一隅之中,纷扰的是非和人,被打上了稍后思考的标签。
颜明夕在图纸之中回过神来,是度假回来的乔小楚打了电话过来,约她吃饭。
吃的传统老菜,盘子大菜量也足,因为乔小楚说她在欧罗巴混了十来天,觉得自己都被西餐饿瘦了。
颜明夕看着面前的四个比脸大的盘子和一个大汤碗,又瞅了瞅乔小楚,“这一趟欧洲去的,奢侈浪费学的不错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