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安静得只能听见彼此沉重的呼吸声,昏天暗地,不知道过了多久。
斩云一动也不敢动,手脚几乎都发麻得失去了感觉,但覆压在她身上的祁晔一直到现在都没醒过。
黑暗中,那双镇定过人的眼睛正透过夹缝里透出的微微的光打量着所处的环境,斩云一句话也不说,不时微微眯起眼睛,抽出手这敲敲那敲敲,若有所思。
“师兄今日总算见识到云儿的强悍了。”
低低的声音忽然响起,分明还气息不稳,却带着笑意。
斩云顿时收回视线,眨了眨眼睛,语气里难以掩饰的欣喜:“又活过来了?”
“师兄何时死过去了?”祁晔的额头是细细密密地冷汗,脸色惨白,嘴角却扯出一个弧度,无奈地轻笑。
面对生死危亡竟能如此镇定,斩云安静得让他大骇,却莫名的心疼,究竟是什么样的经历,能够将一个人变得如此铁血?无论是与尸毒对抗还是在崩塌的陵墓中等待死亡,一个平日没心没肺的家伙,竟冷静得像个局外人。
“什么时候醒的?”
“从你开始胡乱这敲敲那敲敲时就醒了。”
“所以你是故意装死!给我从身上爬起来,你的手放哪!”斩云脸色通红,嘴角抽搐。
“都是男人怕什么。”祁晔撇了撇嘴,眼中的笑意不明:“别一副师兄欺负你了的表情似的,现在可不是生气的时候。”
“起来,我们要想办法离开这个鬼地方!”斩云深吸了口气,稳定了情绪,末了,嘴里小声嘀咕着:“要不是打不过你,我早就跟你翻脸了……”
祁晔笑而不答,正了正色,眼里的笑意顿时敛去,严肃起来:“敲出什么结果了吗?”
“恩。”斩云点了点头,神色顿时也认真了起来:“右上方比较薄弱,只是打碎石门的同时也会引来这个小三角空间的倒塌,我们必须同一时间撤离。”
“动手吧。”
“你没问题?”斩云眼带担忧地看了眼祁晔。
“来,准备,动手!”
轰的一声倒塌,弥漫起一阵石灰,沙尘中隐约可以看见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咳咳咳……”祁晔轻咳了几声,扶住墙站着。
“跟我来。”祁晔的声音低低沉沉,背上的那根石柱仍然没在体内,胸腔的血花再一次放大,蔓延开来。
斩云皱了皱眉,神色凝重,却没有说什么,乖巧地点了点头,跟在祁晔身后。
“出口全堵住了,只能从这里打出去。”祁晔停了下来,指了指头顶上方,这是连接地面土层最薄弱的地方。
斩云看向祁晔,两人很有默契地点了点头。
运息在掌,风斩云漆黑的眸中闪过一抹锐利的冷光,脚尖借力跃起,极其有力地一击。
只听砰的一声,土层崩裂,地下陵墓外狂风骤雨,浸满雨水的泥土一层一层重重地坍下,潮湿厚重的淤泥转瞬间没到祁晔腰间,斩云肩膀。
“该死!”斩云铁青着脸,小脸泥和着水覆盖在原先的血迹上,狼狈不堪:“真不走运!”
竟然下雨!
此刻在几乎将她淹没的泥地中寸步难行,更别说施展轻功了。
一只大手忽然落在斩云的肩膀,有力地将她从泥地中拔出,祁晔提起斩云,将她高高往上举:“上去!”
一股暖流瞬间从心底深处缓缓淌过,斩云咬了咬牙,点了点头,一脚踩在祁晔肩膀上,借力朝上跃起,跃上地面。
“师兄,我拉你上来!”
看着头顶出口处探出身的斩云,她伸出纤细的胳膊,小手伸向祁晔,脏兮兮的小脸坚定无比,祁晔不自觉地在唇边弯起一抹弧度。
这个小鬼还真是自不量力呢,妄想用她这一副小身板将深陷泥地的他拉出?
“快呀!”不见祁晔将手伸向她,斩云拧了拧眉,脸露愠色:“我不会忘恩负义,丢下你的,快点,把手给我。”
冰冷的雨水噼里啪啦地砸向两人。
良久的沉默,终于,祁晔朗声大笑,一大一小两只手在半空中交握,发出响亮的“啪”的一声。
“你敢走,我就拔了你的皮。”祁晔带笑的声音。
斩云微微一愣,眉眼间终于溢出了笑意。
这时候不是应该说“你走,不要管我”才比较应景吗?还真不愧是大师兄的作风啊!
额头上早已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刺骨的寒风呼啸,冰冷的雨寒入骨髓,但斩云此刻仍处了一身的汗。
“握紧!”斩云紧拧着眉,狠狠咬住下唇,抓地的手暴起了青筋,指尖早已磨出了血,勾住树身的脚丝毫不敢放松,紧紧抓住祁晔的手几乎被拉得关节处森森明显。
整个人几乎要被扯断一般,斩云的唇几乎被自己咬破了。
嘎嘣一声,那是纤瘦的小手被卸下的声音,钻心的疼痛袭来,斩云面色铁青。
定定看着那个痛苦万分的小鬼,祁晔皱了皱眉,握住的手猛的一颤。
“不可以放手!”斩云一惊,顿时间忘记了疼痛,就快出来了,这时候不能放手,只要坚持住,坚持住就可以了!
一个小家伙竟爆发出如此大的力气,泥土从腰间渐渐到了膝盖处,负重感顿时减轻,祁晔神色一敛,找准时机,奋力跃起,冲出洞口。
雨水拍打在险象环生的两人身上,斩云跌坐在地,却大声笑了起来,忘却身上到处的伤,忘记脱臼的手臂,忘记要做什么,忘记要说什么,就只顾着傻笑了。
真好,她忽然觉得,活着真好……
看着不断傻笑的斩云,祁晔的眼中渐渐溢出一股温柔的笑意,但仅一瞬间,似乎所有的意志所有的力气所有的坚持早已在地下皇陵中透支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