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追逐之下,那灵鹤也知无法伤及王捡,忽然收翅,飞落下地。王捡也跟着飘然而落,见那灵鹤睁着一对晶红双瞳,偏着头打量自己,微微一笑,道:“鹤兄鹤兄,你若知我手下留情,便不可再与我为敌,我与你家主人……”
话未说完,却听一声清音如琴般的嘹亮啸声响起,随即一道白影翩然向风而至,正是青鸾宫主石若云。
王捡见她一身轻纱素绫,鬓烟鬟雾,背上斜负着一匣银色长剑,宛似九天玉女降临尘凡。暗想:“这石姑娘定是天仙下凡,投抬人间,否则这尘世凡俗之中,如何能有这等清丽女子?我王捡此生竟能交识于她,可见老天待我甚厚甚厚。更何况,还能时闻她珠玉之音,清馥之息,娥影娇容,近于咫尺,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他自于一旁愣愣出神。石若云因远远见得雪奴在此,便发声唤呼。雪奴见到她来,伸出长颈不住在她身畔挲摩,状极亲昵。石若云瞥见王捡怔怔望着自己,呆如木鸡,形似痴狂,一朵红云飞上娇靥,转身行开数步,伸手扶弄雪奴白羽。
王捡见她面有羞意,至美至极不可方物。脱口而出:“想那天上仙子,也无石姑娘这般美貌。”他此言一出,立觉不妙,知自己这般唐突玉人,实是罚该万死。心下又悔又惶,伸手重重在自己头上一敲。未想自己手上劲道何等强猛,这一击这下,虽有护身罡气防护,但仍觉头痛欲裂,双眼发黑,险些儿便栽倒在地,口中“哎哟”一下大叫出来。
石若云虽在一旁与雪奴玩耍,却也时刻留意着他。听他出言称赞自己美貌,又惊又羞。又见他伸手击头,痛得哇哇大叫,再也忍俊不禁,格一声笑了出来。
王捡原担心她生气不睬自己,却未料想竟惹得她开心至此,也甚感欢悦。他来到青鸾宫这十几日,从未见过石若云有如此开怀娇笑之时,这时见她面露倾城一笑,足可令仙景黯然,万芳失色,惊叹之余,一边揉着痛处,一边道:“石姑娘……你……可来了。”
石若云听他连话都说不顺了,猜知他深深暗慕自己,不由大感惶恐无措,不知该如何回应,只低头不语。心中却想:“自己若不克制情愫,定要坏了累世修为。这人眼中所含情意,为何竟令自己如此心绪不宁?自他来此之后,自己夜间行功之时,竟有心魔滋扰,如此下去,可怎生是好?我既应允指点他武艺,便要与他相视相对,但如此一来,他又会用那样的眼神看我,又要说出那些无关言语。唉!我……我可定要狠下心来,对他拒绝不理才是。否则此事让恩师及师祖婆婆知晓,自己受罚不说,他定要立时被逐下山去。”想到此处,一咬玉齿,下了决心,面上娇羞之态瞬时不见。
王捡见她本是含羞无语,片刻之间,面上便笼起一层寒霜,心头一惊,不知她为何突然冷漠如斯?却听石若云寒声说道:“你今后除了武学之事,不可再与我玩笑,也不可说那……那些无关之言,否则,你即刻便须下山。”她冷冷说完,转身向前行去。
王捡只觉全身如受雷轰电击,心中的悲痛苦闷,实难忍耐,眼中竟涌起了泪水。他知自己此际绝不能流下泪来,只得咬牙强忍。好半晌,才将泪花收去。见石若云于不远处背身伫立。当即迈步来到她身旁,涩声道:“在下失言,还请姑娘责罚,往后……再不敢如此……”只觉胸臆间有如刀绞一般疼痛难过,再也说不下去。
石若云仍不言语,也未转身,二人如木雕般枯立不动。那灵鹤久候不闻动静,似乎也感不耐,清唳一声,展翅飞起,没入头顶云雾中不见。远远避开的三五小鹿,见雪奴离去,连声欢叫,又奔到二人身畔。石若去轻叹一声,道:“你跟着天叟前辈学艺,武功想必不凡……我青鸾宫武学种类繁多,你想学那一门?”
王捡听她开口说话,忙回道:“在下……但凭石姑娘做主。”石若云想了想道:“我青鸾宫有一门剑法,习之可令心绪宁靖,摒绝烦忧,名为‘断烟离绪剑法’,我便将这剑法传了你吧。”
王捡听闻这套剑法甚是奇异,习之竟可平复心境,知她择此剑法相授自己,定出于故意,心中又感苦楚悱恻,呆呆答道:“多谢……石姑娘。”
石若云见他答应,玉腕一抬,背负那银色长剑发出龙吟清音,脱匣高高飞出。石若云翩然掠起,跃飞数丈,半空中玉手一伸,已持住宝剑,凌空盘旋飞舞,但见一片片银花满空绽放,时而迅捷,时而柔缓,将她那如仙倩影裹于其中。
石若云凭虚施展“断烟离绪剑法”,片刻之间,手中银剑已连演一十八式。王捡凝神观瞧,见这套剑法精奇神妙,配合无上身法,的确非江湖中任何高明剑法可比,竟比地叟所遗“神雩剑法”更加高明许多。又见石若云由半空飞坠而下,却并未足踏实地,只在异草奇花之上轻快掠行,手中长剑时而爆出朵朵亮银光华,时而化为缕缕淡烟,快得异乎寻常,肉眼难辨。身形步法,更是妙到毫巅,真不愧那“断烟离绪”之名。
石若云将“断烟离绪剑法”从头至尾施演一遍,收剑而立,娇容之上,神莹如玉,再无一丝异样之色,果真澄心静虑,守凝气和。王捡由衷赞道:“真好剑法!”
石若云道:“此剑法共分三十六式,每一式又有三十六个变化,招招式式,均需与身法步法紧密相合,否则便失了应有的威势与功效。以你目前功力,当可于两月之内习成。今日我便传你起手式‘银河清烟’。”
跟着便将剑招、步法、行气之道等等要领详细解说,王捡用了近半个时辰,方才参习明了于心。石若云见他学会,又道:“你可自行在此多加练习。明日未时,我自来授你第二式。”不待王捡回话,如一抹淡淡轻云,飘然离去。
王捡愣立一阵,只得将心神放于剑法之上,再次将那式“银河清烟”演习多时,直至天色昏暗,这才返回。
石若云至此而后,每日都来香英坪传授王捡一式剑法,三十六日之后,已将整套“断烟离绪剑法”授完。而王捡又用了十数日,将剑法与身法步法融通无碍,更领悟了不少妙着,这才算将一套“断烟离绪剑法”学会。
期间,石若云总是冷若严霜,不与王捡说笑。王捡与她日日厮见,心中对她的恋幕之情,一日深似一日,但见她端容清肃,矜持不苟,只不敢有违之前所说,再无丝毫倾吐衷肠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