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洞内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王捡展开双臂,摸索着慢慢前行,走出数步,似觉前方空间豁然开朗,当即立起身来,心想:“原来这崖洞却是外窄内宽。”
他用手摸着洞壁,缓缓向内探去,只觉触手湿滑,不时摸到一些巨大的树根。暗暗揣度道:“这崖洞位于那巨树树根之旁,大小根须顺着洞壁的间隙,延绵向洞内生长,树与洞已然融为一体,确有巧夺天工之妙!”
他心下暗叹造物之神奇,这般摸索着慢慢绕洞行了一圈,觉出这山洞也不甚大,约有三四丈方圆,便如一间小小石室。
王捡满心欢喜,暗道:“此洞用以避雨栖身,可还当真不错!过一会下去将包裹柴刀等物拿上来,待得天明之后,再将此洞打扫一番,且先住上几日再说。”
他坐下歇息一阵,忽听肚子“咕咕”作响,感觉有些饥饿,起身来到洞外,顺着山藤滑下,取出那半生不熟的兔肉大嚼起来。填饱肚子后,将包裹负于背上,再次攀藤返回洞内,当晚便在洞中安睡。
这崖洞洞口虽小,外间又为古藤所掩,但次日天明后,仍有微微光亮透入。王捡醒转过来,借着微光一阵打量,见洞内居然石桌石榻石墩等物一应俱全,像是有人居住一般。心中大感惊奇,忙翻身站起,再次仔细观瞧,见洞壁之上,树根虬结缠绕,洞角低处,尚有一洼小小清泉,一线涓涓细流,从一管中空的树根内,注入水潭之中。那潭水碧盈盈似乎将满,却怎么也漫之不出,似乎潭底另有排水之处。
他瞧了好一阵,暗暗忖道:“难怪这巨树在悬崖绝壁之上,也能生长得如此茂密,较之另几株崖树,更为粗壮许多,定是长年得这洞内泉水浸润所致。”又见洞中甚是干净整洁,以前必定有人在此居住无疑。心道:“不知此洞是何人的居所?自己无意之间闯入,也算与此洞主人有缘。既然有这等巧事,我便暂借这洞府居上几日何妨!若是此洞主人突然返回,我立刻搬出便是。”
王捡行出洞外,见雨势已停,天色放晴,便将晾晒的衣物穿上,胡乱吃了些食物,顺藤又下到山谷中。抬头向那洞口张去,只见树干与古藤将那洞口遮掩得严严实实,若非自己因避雨才攀到那巨树之上,否则又如何能够发现!
暗自又想:“这崖洞生得如此隐密,想必是某位奇人异士隐居之所。看来连峨眉派众位师太,对此也全然不知吧!”
左右一张望,见这山谷中横生于谷壁的大树,另外还有好几株,在好奇之心的驱使下,又接连顺藤攀上那几棵大树,费了半天工夫,累得气喘吁吁,却再无其它发现。
他在谷内歇息了一会,见时已过午,不由心道:“这几日,自己将峨眉后峰全都奔足个遍,仍未寻着青鸾宫主丝毫踪迹,可能那青鸾宫主当真已经离开此地,我再这般一味的瞎寻,也定然全无所获,不如在这洞内先住上几日,将那招‘守真如空’好好习练一番,然后再下山往昆仑去。”
打定主意,重又回到树洞之中,认真练习起招式来。如此反复不断,直至闭目也能将那招“守真如空”使得分毫不差,方始停下,躺在石榻上休息。
此时日头偏西,阳光透过古藤,斜斜照射入内,正是这崖洞一天之中最为明亮的时段。
王捡平躺于石榻上,见洞内较先前明亮了许多,目芒顺着照进的光线,慢慢望去,忽见紧贴于洞壁上方生长的一段树根,平平被利刃削去老大一片,那一缕阳光正巧照向那里。
他微一留意,似乎见那片树根上竟然刻着文字。登时惊奇不已,急忙站起身来,抬头仔细观瞧,果见那片被削平的树根上,刻有不少字迹。但那文字刻于较高处,距王捡头顶尚有数尺,加之字迹又小,全无法认清所刻何字。
他急忙搬过两个石墩,重叠磊放,再立于石墩之上,凑眼看去,见那所刻文字便似书写在纸上一般,字字龙飞凤舞,句句行云流水,显得潇洒飘逸不凡。也不知在如此坚硬的树根之上,如何能刻出这等绝妙的字体?又见字迹粒粒细如谷粟,若非那一丝阳光恰巧照射其上,确实难已发现。
王捡以前在村里时,也曾跟随义母读书识字,但毕竟所学有限。他细细谛辨那所刻文字,见其中有部分字迹无法识得,心想:“这篇文字既刻于如此隐密之处,必然极为重要。”当下便将那所刻文字从头至尾阅览数遍。
他虽然识字有限,但几遍阅读下来,倒也零碎知晓了大概。那通篇刻字之后,落款署名为“玄鹤老人”,而其所刻内容,竟与“青鸾宫”有关。大意是说:“青鸾宫”武学虽可称得天下至高武学,但“青鸾宫”现下却绝非真正天下无敌。究其原因,乃“青鸾宫”之人所习内功心法均以阴柔为主,虽能练成至阴至柔之劲,然天地间的先天真元罡气,却是阴中有阳,阳中有阴,阴阳互合,乾坤归一。正是所谓万物皆始于阴阳,天地之变是为阴阳之应。若只习练至阴或者至阳功法的任其一种,便非世间最强内功,因此也无法发挥出“青鸾宫”武学的全部威力。若能习得另一种至阳至刚的的高深内力,再与“青鸾宫”至阴至柔的内功交相融汇,必将真正无敌于天下。
王捡心中一凛,暗道:“不知这‘玄鹤老人’乃何许人也?他即将这篇文字刻篆于峨眉后峰这石洞中,难道是有意留给峨眉派诸师太观阅的不成?但此洞如此之隐蔽,而静尘师太等人,又对‘青鸾宫’武学敬重异常,自己也是听峨眉派师太所言后,方得知‘青鸾宫’武学天下无敌,想必这些文字,峨眉派中人定然未能得阅。这‘玄鹤老人’竟然对‘青鸾宫’无敌于天下之事有所质疑,难不成此人武功尚在‘青鸾宫’宫主之上?却不知这‘玄鹤老人’与‘青鸾宫’是敌是友?有何渊源?”
随后又想:“这‘玄鹤老人’所刻文字之中,言及有另一种至阳至刚的高深内功,不知所谓何指?难道这石洞之中,还另外藏有‘玄鹤老人’所提及那篇内功心法不成?”
他无意在这石洞之中阅得“玄鹤老人”刻留的字迹,心下既惊又喜,想到这石洞主人竟能言出青鸾宫武学的不足,如若是真,那这“玄鹤老人”的武功定不在青鸾宫主之下。但在王捡心中,早已对青鸾宫宫主敬如天人,今日得见“玄鹤老人”留字,如何不令他心惊!
他激动一阵,渐渐平静下来,忽然想起那篇刻字的最后一句,好像有“神功留待有缘”这六字。他不敢肯定,急忙又凑前细看,果然见那所刻篇末,确实是这六字。而这六字之后,还画着一笔半圆状弧型图案。
王捡大感奇怪,但捉摸了半天,也全然不知其意。忖道:“这篇刻字我虽无法认全,但见其间也并无甚么高深的练功心法啊!那句‘神功留待有缘’又是何指呢?难道在此洞的其它地方,还另外刻有一篇武学心法不成?”
他从石墩上一跳而下,再次将整个石洞从里到外,仔仔细细又搜寻数遍,却丝毫未见有甚可疑之处,无奈只得放弃。
此时天色已晚,洞内光线不足,王捡见再无法找到什么线索,便拿出干粮啃嚼起来,边吃边想:“静空、静尘二位师太,时常在这峨眉后峰见到有青鸾宫之人出没流连,难道此事与这石洞内刻字有关?不知那青鸾宫宫主会否是在找寻此洞?但这崖洞如此之隐密,若不是自己误打误撞凑巧发现,真要一意找寻,何异大海捞针!”
转念又想:“既然那‘玄鹤老人’刻下这‘神功留待有缘’六字,必然会有东西留下,为何自己却遍寻不着?难道所留之物不在此洞而另存它处?但这山谷内,也只有这一处隐密之地呀?唉!还是待明日天明,再细细找寻一番。”
次日,王捡早早起身,又在洞内四处搜寻,仍无半点发现。他又来到洞外,将整个山谷也都细寻了一遍,还是毫无异常,无可奈何之下,只能感叹自己与那神功定然无缘,因此才会遍寻不获!
如此这般又过了几日,这天午后,王捡见包裹中的食物已所剩无几,便有了下山之意,心想:“不如在下山前多捕些野味,已备下山之后食用。”当即拿上猎叉出谷捕猎,不久便猎得两只山鸡。
他回到洞内,在那一洼清水旁洗剥干净,忽然想到此洞即是那“玄鹤老人”所居之处,自己将这洞中弄得污秽不堪,万一要是那“玄鹤老人”再回此地,见状必然不喜。当即一阵清扫,将一概污物全都扔出洞外。又见那洼潭水之中,也有不少零碎,遂用手一点点从水中将污物捞出。
正当这时,一缕斜阳透过洞口山藤,照射到那小小水潭之上,王捡借着光亮,仔细在水中捞寻,突见水下好似也刻有文字。
原来那洼小小水潭,形似一个石凿水缸,水面与地面齐平,也不知是有人故意凿出用来盛水,还是那涓涓细流千百年不断下滴,而致天然形成?
他乍见那潭水周壁竟也刻着文字,不由大喜过望,急忙俯下身来,仔细向水中瞧去。但上方树根处涓涓而下的水流不断滴落,使得潭面一片波纹荡漾,哪里还认得出水壁上所刻之字。
王捡灵机一动,转身出洞,挥刀砍了一截山藤,削尖前端,将那滴水的中空树根给牢牢堵上,又用双手不断将那洼潭水向外泼出。水渐拂渐浅,不一会,便露出了刻有文字的四壁。
王捡凑近水壁,定睛细瞧那所刻文字,内中虽有部分文字仍然不识,但也知道这必是一篇武学心法无疑。
他狂喜之下,心道:“那玄鹤老人在树根上所刻‘神功留待有缘’六个字,当是指这水潭下刻着的武学了,如今自己机缘巧合,虽有幸得见这篇绝世功法,但连其中所刻文字也无法识全,却又如何能够习练?也罢,还是先将其悉数记于心中,待日后下山,再另寻它法。”
跟着又想:“玄鹤老人刻于树根那篇文字之末,画着一笔半圆状弧型图案,看来当是指那水潭了!他留功于此,无意被我得见,自己委实与他缘分不浅,若今后再能练成此篇内功,也可算是他的弟子。”
想到此处,当即跪下,恭恭敬敬拜了几拜,口中遥祝一番,随后便一心一意,开始默记那刻于潭水四壁的奇妙武学。
他初次得见绝世内功心法,只觉文字精深玄妙,全然不明所指。但见那水潭四壁文字之中,刻着什么“愆者,阳之盛也;什么”愆阳气者,若天与日,和于阴阳,调于四时……“什么”然神功妙悟,得愆亢之气,成金刚体矣;“什么”气无理不运,理无气莫著;交并为一致,分之莫可离;“什么”息息归元海,气足神自裕;“什么”气海、膻中、命门、百会、督脉、带脉、手厥阴心包经、足太阳小肠经等等文字,他或不识其中之字,或难解所含之意,虽觉深奥难懂,但他生性坚毅,见得有不识之字,便将其书写笔划一一记下,铭诸于心。
如此数日,除了进食与睡眠之外,整日里便死记硬背那篇刻篆武学,直至将其牢牢记在心中,再也无法忘记之后,又才将那堵住树根的山藤拔下,让涓涓细流注满那小小凹潭。
这日,王捡将一切收拾妥当,想到即将下山,猎叉已无多大用处,便只带上柴刀,将猎叉置于洞内,出了山洞,顺藤下至山谷,仰头向那洞口处望去,想起这些天来在山中的奇遇,心中感慨万千,依依不舍朝山下行去。
在下山途中,他几次都欲重返峨眉苦竹庵,寻找静空师太,请她老人家指点自己记于心中那篇武学,但想到既然“玄鹤老人”将那篇功法刻得如此隐密,必是想让真正与之有缘的人方能得习。自己若去告知了峨眉派静空师太等人,那就有悖于“神功留待有缘”这六个字的真正含意了!
转念又想:“玄鹤老人既言这篇武学已凌驾于青鸾宫内功心法之上,想那青鸾宫主频频光临峨眉后峰,必是在寻此心法无疑。反正自己也将上昆仑寻她拜师,不如还是待今后遇得青鸾宫主后,通篇背给她听,请她承教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