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康夫妇正待下楼开门,见王捡托举着一张木榻,又跃上窗户,那木榻刚巧能从窗户递进。王捡站立窗头,缓缓将床榻移进屋中。何康夫妇眼看着榻上竟有多达十一个婴孩,双双一惊,面面相觑。
何康愣得一阵,这才问道:“怎会有这许多婴孩?”王捡道:“确实有些多,不知二位……”
何康面显难色,道:“这……我夫妻恐怕一下接收不了全部。”王捡道:“你二人愿意领养几个?”二人对望一眼,何康嗫嚅道:“最多……四人。”
王捡想了一想,道:“这城中似你这般家资富足,乐善好施之人,还有多少?”他此言一出,何康夫妇面上齐齐露出喜色。何康之妻转头对丈夫道:“马员外与金大善人两家,不也想多要一二子嗣么?”
何康点头道:“对对,我夫妻二人收养四人,马员外与金老哥再各收两人,这便去了八人,其余三人,我叫米铺郭老板、锦绣酒楼掌柜高原高老哥,再加上马场场主苏铁木三人各领一人,这便成了。”
随即又向王捡道:“在下说所这几位,都与我夫妻二人极为熟识,且家境也均胜在下。这些孤苦婴孩能得他们抚养,今后温饱绝无可虑。不知侠士意下如何?”
王捡心中大是感激,向他夫妻长躬到地,说道:“积善之家,必有余庆。二位如此乐善好施、布仁修福,实是大大好人。这些婴孩能得贵人抚养,也算他们前世修来的福份。你夫妻二人今后若有任何困难,只需托人至蜀中正义盟传话,天大的事,我王捡也随传随到。”
顿了顿,又道:“只盼你夫妻言行不二,说到做到,善待这些孩子,否则,后果不言自知。区区就此告辞。”说完从窗口倒飞而出,只闪得一闪,便没入黑暗之中。
何康夫妻惊得张大了口,急步行到窗边察看,忽见王捡一闪又至,右掌有如吸盘一般,牢牢吸在窗户旁的墙上,全身凌空,开口问道:“此镇之中,可买得到大量鞋履?”
何康夫妇闻言大感奇怪。何康问道:“不知王侠士所说的大量,却是多少?”
王捡道:“三二百双。”二人闻言均想:“不知王侠士要这许多鞋履做甚?”口中却答:“这建安城中,也有数处衣履店铺,三二百双鞋,怕也能有此数!”
王捡心中一喜,说道:“多谢。二位善人请保重,区区去了。”身形一转,斜飞掠出。
出了城,顺着石若云离去的方向急驰。片刻之间,已瞧见石若云立于一片疏林边等候。
石若云未料到王捡这么快便返了回来,飘然迎上,轻声问道:“事情都办好了么?”
王捡点点头,将详细经过全盘道出。石若云听后也感喜慰,笑道:“没想到这些孩子能有这般好归宿,那何康夫妻,确实是大好人家。”
王捡道:“他夫妻二人收养四个孩子,却也不易。今后定要给他二人一些资助才是。”石若云道:“嗯。我青鸾宫中也有些珠玉,但我此番出山,却并未带来,下回我取些出来,由你带去给他们。”
王捡笑道:“当今天下,贪官污吏多不胜数,何处不可取来金银,根本无须动用你宫中奇珍异宝。”刚说到此处,忽然想到:“她托我下回带去助资,我不是便能借此重返昆仑山,与她再行相见了么!自己仓促抢说,便放弃了一个往青鸾宫再见她面的机会,唉!我……我真是太也愚笨了!”
想到此处,又悔又恨,连连跺脚。石若云见王捡突然行为怪异,大是奇怪,问道:“你这是怎么了?”王捡回过神来,呐呐说道:“没……什么。只是想到一件令我生悔的事。”
石若云用一双清澈明眸细瞧着他,问道:“可是众婴孩的事有何不妥么?”王捡道:“不是,不是,是其它的事。”眼看石若云又待追问,忙道:“我先前已问过何康,他说这城中,定能买得到我们要的三二百双鞋子。”
石若云喜道:“太好了,也就不用再为此多耽时日了。”王捡抬眼望去,见天已蒙蒙亮了,说道:“待早市一开,我便进城购鞋,若一切顺利,傍晚时分,便能将鞋履送至那些山民手中。”
石若云点点头,道:“一会我不便进城,此事还得劳烦于你。”王捡道:“石姑娘是怕惊世骇俗么?”石若云微点螓首,缓缓低下了头。
王捡怔怔瞧着她那绝美的容颜,自言自语般说道:“唉!似你这般天仙绝艳,美秀人寰,世人瞧见,定要认作是九天玉女临凡。难怪你这般怕与世人相见了!”
石若云听他不住称赞自己美貌,心中又喜又忧,柳黛微蹙,背过身去。
二人半晌无语,但各自心中,却均翻涌激荡。石若云明知自己再这般与他长久相处,定会令芳心难克,影响修为,但内心之中,却又有那么一丝不愿舍他自去之念。一想及此,不免怦然心跳,又觉羞涩,又感怯畏,实不知该如何了结!而王捡一旦思及青鸾宫的宫规,心中便感苦痛难耐,明知自己今生与她并无结果,但只要能与她多相守一刻,也感此生不虚。他有时偶尔也会忆起杨清荷,想到她对自己的情意,不免心中酸楚惆怅。但自己对石若云的暗慕,已超越世间一切,再难自拔。
二人这般默默伫立,直到朝阳升起,暖暖照在身上,方才渐渐回转心神。石若云不敢抬眼去看王捡,只低着头,轻声道:“天……已大亮了。”王捡干咳一声,嗫嚅着道:“哦!我……我知道。”石若云道:“此处不能久耽,你快快进城办事吧,我去那边山巅候你。”
王捡道:“是,我去了。”说着缓步向前行去。石若云见他一步一回头,缓慢而行,暗暗叹了口气,转身如飞掠去。王捡待无法瞧见她的背影,这才展开身法,向前急掠。待得到了有人之处,便止了轻功,迈开大步,直奔入城。
他向路人问明了城中几处衣铺的所在,朝着最近一处店铺行去。刚转过街角,忽见前方街道尽头,一名身着道装,背负长剑,头顶却未挽道髻的汉子对直前行,瞧其背影,似是有些熟识。心头不由大感意外,忖道:“没想此地竟也能碰上熟人,却不知那道人是谁?”当即遥遥缀随在后,欲待一解心头之惑。
那道人安步当车,曲折行了数条街道,来到一间颇具规模的大宅院之前。宅院门口站着两名带刀护卫,见了那道人,齐齐躬身行礼。那道人大刺刺昂首步入,显得气派十足。
王捡好奇心起,忙绕至宅院侧方,乘无人之际,越墙而入。窜至与大门相对的那排厅房之后,徇声对窗,向屋内一张,但见屋中那道装汉子正与另几人大声谈话,这下瞧清了他面目,却不正是自己极欲除之而不得的青城派叛徒玉机子么!
王捡一见是他,立时咬牙切齿,握紧拳头,心中却又惊又喜,暗想:“若非为了众山民购鞋来此,怎能得遇这大奸贼,真是天助我矣!”接着又想:“今日定要这玉机恶道伏诛。”
正待掣剑杀入,忽又想到玉机子来到如此偏远之地,却不知又要行何勾当?当下强忍怒气,侧耳细听,但闻一人道:“……等到下月开坛之日,听说坛主你老的恩师,连同洪迈长老师徒三人,均要来此。”
玉机子沉声道:“帮主可会前来?”那人低声道:“听说帮主他老人家,在少林一役中似乎受了点伤,恐怕不会前来了。”
玉机子道:“本座虽即将升任此地坛主,却主要负责收罗银饷,看来本分坛所行之事,实不当帮主一顾。唉!不知今后何时方能一睹帮主他老人家的尊容?”
王捡听到此处,暗想:“原来玉机恶道当真加入了太行帮,还将升任此地坛主,哼!你这奸贼,被太行帮断去一臂,竟还认贼作父,真是百死不足以偿其辜。”随即又想:“看来太行帮此地分坛,尚未正式开坛举立。却不知玉机恶道新拜的师父又是何人?”心中忽然一动,想到青城派掌门人赤阳子之死,暗道:“莫非他已投入了关力鹰门下?”
又听玉机子道:“你等所查之事如何?”一人粗声道:“禀坛主,这城中富足商贾确实不少,属下已将名单拟好,请坛主过目。”
跟着便听玉机子念道:“此城首富姓金名空怀,主营盐矿与田产……苏铁木,经营马场……高原,城中最大酒楼锦绣酒楼之掌柜……何康,经营木材生意,有上好林木数百亩……”
王捡听到此处,大吃一惊,忖道:“实是万幸了。看来此地分坛贼众,已有向建安城中富足商贾下手之意。若是何康夫妇等人家财遭劫,那十一个婴孩今后可如何生存?”
想到太行帮如此恶毒,竟来到如此偏远小城开设分坛,意在强索豪占普通百姓金钱。若不除之,定不知有多少无辜百姓遭难。心头怒气再也忍之不住,一掌震碎窗格,掠进屋中,直扑玉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