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蜂绕飞一阵,似有不耐,但闻“嗡嗡”之声大作,大量怪蜂,齐向山藤内冲去。忽然一道黑雾,从山藤隙间疾喷而出,一些怪蜂躲避不及,受黑雾一笼,全都坠下崖去。这么片刻时间,群蜂已死伤小半,其余怪蜂,急向后方趋避,却仍不愿就此逃离。
王捡知那黑雾,定蕴奇毒,但仗着身怀千年玄龟内丹,全然不惧。他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功运十指,插入壁间,探身下望,只因山藤遮挡,仍无法瞧清壁间有何奇物。正自寻思是否该冒险下崖一探,忽然一阵山风吹来,鼻端隐隐闻得淡淡幽香,令他精神为之一振。
王捡心中一动,想到自己此行目的,再无丝毫犹豫,忙施出“壁虎吸附功”,缓缓从绝壁之巅向崖下游去。
便在此时,群蜂似乎已瞧见了攀援而下的王捡,当即有百十来只,齐向王捡飞来。王捡运功迫出护身罡气,群蜂触之立毙,顿时又死了数十只。
残余群蜂眼看上下两方俱都不敌,似已气沮,不再发起进攻,反而全都飞到了对面的崖壁之上,收翅停身,静静观望。
王捡下梭了四丈有余,伸手已能够到山藤,微微用力一扯,知山藤牢实,随即双手一松一紧,已滑至群蜂起先盘旋飞舞之处。正待撩开山藤,向内张望,忽见一团黑雾再次从壁间喷出,急忙摒住呼吸,但仍觉头脑一阵昏眩,双目刺痛发黑,险些连山藤也把持不住。
这一惊实非小可,双脚脚尖急向山藤一点,立时拔起数丈,用右手抓牢山藤,左手探入怀中,取出千年玄龟内丹,纳入口中。一阵清凉之意袭来,眩晕之感立消。
王捡全未想到那黑雾的毒性竟有如此之剧,暗道一声:“侥幸。”这下再不敢怠慢,拔剑在手,飘然滑下,长剑一挥,一道银芒闪处,数根粗如人臂的山藤已被削断,直向崖下坠去,登时露出了崖壁间一处向内凹入的平台。
目光所及,但见那平台之上,一条水桶般粗细的玄鳞巨蟒,团团盘绕,昂首吐信,正自守护着平台当中那方赤红石块上生长的一株有如紫玉般晶莹的奇草。
王捡一见之下,知那奇草必是自己久寻不获的紫英草无疑,当真大喜过望。便在此时,那玄鳞巨蟒再次口喷毒雾,向王捡全身罩来。
王捡虽口含千年玄龟内丹,但仍然紧闭呼吸,身形闪处,已飘风般落到了平台之上,左手猛然打出一劈空掌力,如山劲气涌处,已将毒雾震散。
那玄鳞巨蟒见王捡迫近紫英草,怪鸣一声,猛张血盆大口,疾向王捡扑噬而至。王捡斜斜掠起,灵巧之极的避过蟒口,曳影剑顺势一挥,五尺剑芒过处,鲜血泉涌喷出,那玄鳞巨蟒一颗斗大的头颅,已被王捡一剑削落。
那巨蟒失去头颅,仍然扑腾翻滚不休,王捡担心它巨大的身躯损毁紫英草,急忙凌空一个折身,已将紫英草连根拔起,摘在手中。
对面崖壁上正休憩的群蜂,一见紫英草被王捡摘取,全都震翅飞起,发狂般向他扑来。王捡手持曳影宝剑,舞起一团光华,护住周身。蜂群受这无坚不摧的剑气搅激,顿时死了大半,蜂尸落满一地。其余极少数怪蜂,眼看不敌,这才疾飞远遁。
王捡回剑入匣,展开轻功,飞身上了崖顶。但闻紫英草上发出阵阵醉人的异芬,当真沁人心脾。忍不住仰天一声长啸,胸臆间只感无比的愉悦。
他伫立峰顶,细细将紫英草观赏一番,随后取过早已备好的紫檀木盒,郑重将紫英草收妥,放入包袱之中,身形起落之际,已然远远离去。
这一路下得山来,心头更无丝毫犹豫,只管全力向昆仑山方向驰行。一想到即将与石若云再行相见,更是激动万分,只恨不能肋生双翅,顷刻飞至青鸾宫!
他一刻不停,全不顾惜体力,十多天后,便已抵达昆仑山中。沿着旧时记忆中的路径,曲折穿越那幽长的雪谷,顺利通过九宫地门阵,又行出良久,方才来到青鸾宫入口处那立有数十根形如蘑菇般的巨大石笋奇阵之前。
此阵是出入青鸾宫的最后一道屏障,王捡当年虽经此一入一出,却均有石若云在前引路,他对此阵当真是一无所知。又知此阵玄微奥妙,若仅凭当年出入的些许映像,要想顺利通过,恐怕极难。好在此处已离青鸾宫不远,自己若运功传音,宫内之人当可听闻无疑。
念及于此,当即施出“千里传声”之术,开口道:“弟子王捡,不负石姑娘重托,已采得紫英草前来,还请石姑娘赐见一面!”声线穿云裂石,远远传将出去。
过了好一阵,仍不见石若云出来,心下大感焦忧失望,额上竟急出了冷汗。他无奈之下,再次开口,重新将前话说了两遍。
又过许久,忽见一名鸾姿凤态的********,从奇阵之中一闪而出,脚不沾地一般,飘然掠到王捡身前。
王捡见这********便是当年跟随青鸾宫主石若云一道显身的两位尊使之一。忙即上前行礼参见,恭敬答道:“弟子王捡,见过前辈。”
那尊使用冷如玄冰般的声音回道:“本使受宫主之令,前来收取紫英草。”
王捡闻言一呆,随即急声道:“石……她……青鸾宫主……为何不出来会我?她……她……她……”一时心中惶急莫名,竟连话也无法再说清楚。
那尊使道:“本使来时,宫主曾对我说,多谢王少侠为本宫采得紫英草,她让本使代为向少侠致谢。”说到此处,目光如电,一扫王捡,接着又道:“宫主另外还说,她已决定,此生不再与你相见,叫你勿复相思,莫再以她为念!你若有何需求,尽管向本使开口。如若不然,便请速速下山。”
王捡听到此处,心头如遭万斤重锤撞击,全身起了一阵急促的抖颤,“哇哇”两声,接连喷出两大口鲜血,身形踉跄着向后退出数步,指着那********,嘶声道:“这……这……她……她当真不愿……不愿再见我么?”
那尊使未想王捡闻言之后,竟会有如此过激的反应,作色道:“王少侠你……你无恙吧?唉!你大可不必如此,想本宫千年传下的宫规,你也知晓,为何还这般痴迷不悟?”
王捡五内如焚,心痛如绞,只觉天旋地转,山摧谷裂,再也支撑不住,歪歪斜斜跌倒在地,大口喘息了好一阵,这才悲声道:“她……曾经答应过我,只说我……若能寻得玉参灵草,当可来此……与她再行相见!她……她为何不守诺言?为什么?为什么……”
那尊使道:“此事……本使也不从所知!”
王捡呆呆望着天空如飞掠过的烟云,过了良久,忽然一跃而起,高声叫道:“无论如何,我王捡也定要再与石姑娘见上一面!”
那尊使神色微变,寒声道:“王少侠请自重,本宫宫主已说过不再见你,你怎还如此苦苦相缠?”顿得一顿,又道:“本使不能在此久耽,王少侠请便。”说完转身自去。
王捡见她竟连紫英草也不要了,忙高声道:“尊使且慢。”说着从包袱中取出紫檀木盒,急追上前,将紫英草递过,强忍心中悲痛,正色道:“有劳尊使向青鸾宫主带一口信,就说我王捡此生别无它求,只盼能与她再见一面。从今往后,区区会一直留候此地,等她前来相见,纵使天荒地老,海枯石烂,此心此志,誓应难夺!”
那尊使听闻此言,似乎也惊呆了,好半晌,方才重重一顿足,如飞离去。
王捡待她走后,目中缓缓流出两行痛泪。就这般痴痴伫立了一天一夜,到了次日天明,抬头望去,但见天高云淡,碧空如洗,朝晖瑰丽,丹峤映雪,心中再次涌起无限念望,一字一顿,仰天长喝道:“王捡但求石姑娘赐见一面……”字字铿金戛玉,清瑟凄怆,嘹然有如天际龙吟,远远传入青鸾宫中!
至此而后,王捡便长留此地,吞风饮露,掘岩而居,每日晨时,向青鸾宫传音寄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正是:
仙鸾渺,孤云寂,双剑空随身。
清绝如槁,闲愁似醉,相思魂断昆圃。
极天渰云黯,万里冰雪莹。
落漠红尘,凄楚身世,唯叹痴情苦!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