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孤剑凌云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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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初涉世千劫百难(八)

这天午后,烈日当空,十分炎热。众苦役食完午饭,便都坐于树荫下歇息。毛大健等五名太行帮看押,个个也都昏昏欲睡。

王捡坐于一名半百老者身旁,见无人注意,开口悄声对那半百老者道:“请问老丈,是否识字?”

那半百老者闻言脸色一变,四下环顾一番,随后才压低声音道:“小哥问这话是何用意?”

王捡低声道:“在下被抓来之前,身边有封家里捎来的书信,其中有些字我不认得,想请老丈帮忙瞧瞧。”

那老者摇了摇头,道:“老夫斗大的字也不识几个,无法帮你了。你不如去问问那汉子。”说着用手指向侧方。

王捡顺着他手指之处望去,见一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壮汉,正平躺在一棵树下,像是已然睡熟。

王捡心头暗喜,悄声道:“多谢老丈指点。”那半百老者摇了摇头,不再言语。

王捡抬眼看了看天色,见今日歇息的时间已然快到,心中忖道:“原来那青年汉子识得文字,太好了,待得下午搬石回庄之时,我再问他便是。”

众苦役又歇得片刻,那五名看押陆续起身,挥舞着皮鞭大声叫嚷,有如赶牲畜一般,逼着众苦役继续干活。

王捡随众人将今日所需的青石采够,用粗绳将石捆牢,按石条重量或两三人一组,或七八人一组,各用大棒,慢慢将石条抬回庄院。

王捡找个机会,悄悄挨到那青年壮汉身后,借着脚下铁链“呛啷”之声的掩饰,低声向那青年壮汉道:“兄台,在下有一事相询。”

那青年壮汉心下一惊,转头一瞧,见是王捡,也低着嗓子道:“你有何事?”

王捡道:“不知兄台是否识字?”

那青年壮汉大感奇怪,呆了一呆才道:“在下以前也曾耕读得几年。”

王捡大喜,悄声又道:“在下有些难识之字,想请兄台教我。”

那青年壮汉又是一惊,低声道:“你我身陷绝境,还不知今后能否逃得性命出去,你不思如何保命安身,却在这时让我教你识字,难道你失心疯了不成?”

王捡正要答言,见一名看押走了过来,急忙闭口。他待那看押行过之后,接着又道:“在下有封无比重要之信,信中一些文字却不识得。在下想到个法子,绝不会让那些看押查觉,也必然不会连累了兄台。若兄台能帮得此忙,在下感激不尽。”

那青年壮汉道:“甚么法子?”

王捡道:“在下每日将其中一字写于胸口,平时里用衣服遮住,再寻机会让兄台看见,兄台便可教我了。”

那青年壮汉见此法甚妙,当下便点头应允。

这天晚间,王捡回到所居之处,虽然累得筋疲力尽,但想到不久之后便能暗中习练那篇绝世武学,心中仍是兴奋不已。

他细细回想其中一些不识之字的笔划,咬破手指,依样画葫芦,用血写在胸前。次日劳作之时,寻个机会,便将胸前的字让那青年壮汉识认。那青年汉子见王捡如此用心,也甚感动,不但教其识字,还将字中所含之意详加解释。

如此一来二去,那篇武学中他所不识之字,便这样慢慢学会了。待得他将那整篇文字了然于胸之时,已是数月之后。

在这段时日中,王捡白日里拼命干活,整天装聋作哑,无论毛大健、田胜二人如何打骂折磨自己,都是逆来顺受,从无丝毫拒抗之意,却与那青年壮汉患难相交,成了莫逆。

那青年汉子名叫霍至谦,原本是老实本份的生意人,他从成都至眉州途中,被太行帮掳来此地,时日尚在王捡之前。他曾对王捡说起,家中尚有妻儿老小,此生若能得以还家与妻儿团聚,再无奢求。

那霍至谦平日里也时常照顾王捡,二人一同劳作,一同受累。他见王捡聪明好学,除了教会王捡书在胸前的文字外,又将自己以前所学知识一股脑地传授给王捡。

这段时日,王捡确实获益良多。二人只因时常交头接耳,为此也挨了不少皮鞭和辱骂,这让王捡心下十分过意不去。在王捡心目中,已隐然将霍至谦看作自己的老师。

他曾暗暗发誓,自己今后若有机会出逃,必不会舍下霍大哥一人,就算为此丢了性命,也定要设法救出霍大哥。

这天夜里,王捡在心头将那篇得自峨眉后峰崖洞中的武学,从头至尾默默诵读数遍,便正式开始自行参习起来。如今他已然知晓,那篇武学名曰“愆阳神功”,是一种至阳至刚、神奇绝妙的无上内功心法。修习此功,必须是纯阳童身。

这“愆阳神功”共分三重,第一重为基本入门心法,是固本培元,增强体内真气的法门。第二重功夫则是将体内已培育渐强的元阳真气,按一定的运行规律,如河车之搬运,在全身奇经八脉各处流转,从而打通身体各个穴道、各条经络。

王捡记得这“愆阳神功”心法中曾提及,若能将体内真元在奇经八脉之中畅行无阻,待得全身经络悉数打通之时,便可练成护身罡气,当能跻身绝顶高手之列!

那第三重心法更是奇怪,竟尔说体内尚需另一种至阴至柔的真气配合。“愆阳神功”的纯阳真元顺经脉而运行,那至阴真气则逆经络而流转,半身为阳,半身为阴,全身内息阴阳互合,左阳右阴,或而反之,变为左阴右阳。练至最后,体内一阴一阳两股真气交相融汇,欲阳则阳,欲阴则阴,阴阳转化于瞬息之间,及期便可百邪不侵,成就金刚不坏之体,武功无敌于天下。

他反复回忆峨眉后峰石洞中,那玄鹤老人所刻之言,最终明白了其中之意。原来“青鸾宫”所习之内功心法,正是与这“愆阳神功”截然相反的另一种至阴至柔的神奇内功。若要练成真正天下无敌的神功,便须将这两套功法合并修炼,若只习得其中任意一种,而无另一种功法的辅佐,这两套内功心法便只能练至第二重,绝无可能再精进至第三重。换言之,这两套功法任习其一,虽也能达到极高的境地,终无法成为天下第一!

思忖及此,不由心道:“难怪那青鸾宫主不时前往峨眉后峰,原来她是在找寻”愆阳神功“心法。却不知她又何以得知这”愆阳神功“会刻篆于峨眉后峰?更不知她找未找着?”

这篇“愆阳神功”心法如今虽被王捡默记于心,通篇也能倒背如流,但他初次接触这等深奥武学,又无名师指点,除第一重心法尚能大略明白之外,第二重心法中那些经络穴道之说,河车搬运之学,他却全然不明所以。那第三重心法,更是武学之中最最精深玄妙的绝学,眼下根本无从习练。他虽得霍至谦授与一些学问,但那都是些粗浅的知识,况且那霍至谦并非习武之人,王捡也曾将功法中一些不明之处,向他问及,霍至谦闻之瞠目结舌,顿口无言。

王捡白天做活,一到夜深人静之时,便按照第一重心法习练。一晃十多天过去,渐觉体内一股热气慢慢聚合于小腹之处,每每功毕,总觉全身暖烘烘的,说不出的轻快舒畅。他欣然自喜之余,修习更勤。

转眼间又已到了冬季,天气渐冷。众苦役白天冒着严寒外出劳作,夜间睡于阴暗潮湿的石屋内瑟瑟发抖。

王捡所在的采石队中,已有两人不堪忍受非人苦楚,在采石场撞石自尽。太行帮爪牙见此,便向众苦役发放了一些御寒的衣物。毛大健、田胜二人却仍然想方设法虐待王捡,众人都穿上了太行帮发的破棉袄,唯独不予王捡,分明想将王捡活活冻死。

王捡每晚勤习苦练“愆阳神功”,加之他曾服食过峨眉“造化丹”,练功进度远较平常人快,短短数月,体内真气已渐能凝聚,虽还未能练至寒暑不侵的地步,却也能抵御得些严寒。霍至谦几次欲将自身衣物交与王捡穿着,他都推拒不要。众苦役见他于寒冬之中,仅穿着一身单衣薄裤,仍能百病不生,无不啧啧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