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孤剑凌云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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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初涉世千劫百难(七)

杨清荷前脚才走,那送饭的汉子立刻便步了进来,脸上带着奇异的表情,冲着王捡嘿嘿一笑,道:“你今日吃饱喝足,不用再劳烦我送饭了吧?”

王捡回过神来,随口答道:“不用了。”那汉子上下打量王捡一阵,随后锁上铁栅栏自行离去。

这晚,王捡躺在草堆中,辗转难眠,整个脑海中全是杨清荷的倩影。他始终想不明白一件事,便是杨清荷为何会如此对待自己这个被抓来做苦役的下人?

他一面想着心事,一面又盼着每天都能这样与杨清荷见面,听她讲话说笑。不知为何,只要一想到杨清荷,他心头便会涌起一阵甜蜜难言之意,这感觉让他飘飘然如在云端。特别是知晓杨清荷明日还会再来,更是兴奋莫名,那里还有一丝困意。

他独个在此痴痴积思之时,杨清荷又何尝不是同样的心思。此时,她正躺在一张温暖而舒适的软榻之上,殊无半点睡意。

那日,她在屋中呆得气闷,便出了门,信步在蜀西分坛内四处闲逛,不知不觉便来到关押下人的所在。她瞧见那一间间有如牢房般的低矮房屋,心头甚感厌恶,正要离去,忽听得前方一间屋内,传出几声惨哼。她听闻那惨呼声甚是稚嫩,好奇之下,便走上前去,瞧见两个大人正在欺负一个与她一般年纪的少年。那少年生得十分瘦弱,但一脸坚毅之色,尤其那一对大大的双目,流露出痛苦与孤傲并存的眼神。她一眼见到那眼神,静如止水的心忽然起了涟漪,急忙大喝止起来。

她救下那少年,并与他交谈,见那少年甚是可怜,便叫人请来大夫给他医治,不知怎的,便对那少年起了好感。后来几天,她每每一人独处之时,那少年大大的双目又会在心头浮现。她叫厨房弄了些吃食,去看那少年,见他伤势好了许多,精神渐佳,便和他说了许多的话,那少年说:“你穿着这身紫色衣裳,真好看。”她心里开心极了……

她睡在榻上,心头老是想着王捡,暗自说道:“我这是怎么了呀?他有什么好的,哼!又脏又臭,我才不要去想他呢。”她心下这样说着,但脑海中仍是王捡那挥之不去影子。如此一夜辗转反侧,直到黎明时分方才睡去。

王捡夜不能寐,日上三竿之时却睡得正香,朦胧中好像听得有开门之声,他一惊而醒,见平日送饭那汉子打开外门,送来一日的饭食。他见时辰已近正午,想着过不一会,杨清荷又将提着一篮美食来探望自己,心下只觉美滋滋的。

不料这一等就是几个时辰,眼看着天色慢慢暗下,却始终不见杨清荷的踪影,他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暗自寻思:“她今日定然有些要紧之事,因此没来,明日肯定要来的!”

此后一连数日,王捡除了吃饭睡觉之外,整日便仰着头紧瞪着外间那扇门。屋外稍微有些风吹草动之声,他心头便怦怦直跳,但盼来的只有失望与惆怅,杨清荷始终未有再来。他心中悲伤失落,想了无数杨清荷不来的理由安慰自己,但仍不能缓解内心日胜一日的忧思。

等到第七日上,见杨清荷仍未出现,暗想:“她定然已跟着爹爹离开了此地,唉!不知今后还能否与她再行相见?”

如今他伤势渐愈,已可慢慢行走了。这天,他在这屋内来回踱步,见那断骨处已可乘力,正自欣慰,忽听门外有人轻轻敲了敲门,他急步上前,低声道:“是谁?”

门外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道:“我是杨小组身边的丫头,给您带话来的。”

王捡闻言大喜过望,连忙问道:“是杨姑娘叫你来的么?”

那女子答道:“正是。杨小姐让我来告诉你,她没来看你,是因为此事被她爹爹知道了,她爹爹不许她与你来往,每日派人盯着她,不准她独自出门,还整日整日的逼着她练剑练功。她与她爹爹已于昨日离此而去,她临走前让我告诉你,说她多则一年、少则数月就可重回此地,让你在此安心养伤。她还说……对你甚是想念。”话音至此而没,只听到一阵脚步声渐渐远去。

王捡心中一痛,暗想:“她如此娇贵,她爹爹又怎会让她跟一个抓来做苦役的下人来往。唉!好在此事我早已有所预料。”但一想到最后那句“对你甚是想念”的话,心下还是无比受用。

他呆呆的坐着,反复回味着这句话中所包含的情愫,恍恍惚惚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翌日半夜时分,王捡睡得正香,睡意迷糊中仿佛听得有轻微的响动,他睁眼一看,见毛大健、田胜二人手拿一条铁链,正在铐自己的双脚。他大惊失色,挣扎着站起身来,见双脚脚踝处已被一根儿臂粗细的铁链牢牢拴住,脚下轻轻一动,那铁链便哐啷直响。

毛大健狞笑道:“你这小杂种,在此享了多少天的清福,还害得爷爷差点挨了板子。如今杨姑娘已走,老子看还有谁来关照你。”说着便从腰间抽出一条皮鞭,劈头盖脸向王捡抽来。

王捡又惊又怒,想用那招“守真如空”防护,但他身无内劲,不能运功发挥招式的威力,而那皮鞭却是柔软之物,他招式施展开来,全无半点用处,只得用双手护头,咬牙强忍着皮鞭打在身上那火烧火燎般的痛楚。

毛大健抽得十来鞭,便停下手来,喝道:“大爷我奉林总管之命,来瞧你伤势,你若伤势已好,便是干活之时。嘿嘿,明日大爷便来提你出去,你可要乖乖听话,好生做活,否则休怪大爷们手下无情。”

“矮金刚”田胜立于门边狞视着王捡,阴恻恻地道:“小杂种,若非看在杨姑娘份上,今日定要将你活活打死。”

毛大健收了皮鞭,临走前,顺手又将王捡一直带在身边的包裹抢了过去,二人将门紧锁,扬长而去。

王捡平白无故遭到一顿鞭挞,只觉周身火辣辣疼得厉害,他咬牙切齿,忍着满腔的怨毒与屈辱,一声不吭,暗道:“我王捡有生之年,定要你二人十倍偿还今日之辱。”说完重重一拳击在那石墙上,拳头皮破血出,他却茫然不觉。

他抑住悲怀,低头看着被铁链牢牢锁住的双脚,暗想:“若这脚链不能脱了去,就再无逃走的可能。自己落入魔掌,却全然无力拒抗,不知今后还要受多少欺凌与羞辱?我若要会得一身本领,又怎会在此受这般苦楚!”

想到这里,学武之心更加迫切。脑中忽然一个念头闪过,暗道:“自已已将峨眉后峰树洞内那篇武学牢记于心,却因其中一些文字不法认得,不能习练,若能将那不识之字拆解开来向人请教,待得能通篇读懂之时,自己当可慢慢修习!”

心念间,不由发出长声高呼,将心中郁积的怨气宣泄了出来,胸怀顿时为之一畅。念头一转,又想:“如今事已至此,若不顺从,只有徒增皮肉之苦,若然被人打死,又如何能报得此仇?看来今后定要忍辱负重,苦学武功,待功成之时,便是我脱困之日。”他决心一定,再无挂怀,倒头便睡。

次日一早,那毛大健、田胜二人便恶狠狠地前来提拿王捡外出干活。王捡昨晚主意已定,也不拒抗,被二人押着向外行去。

他自被掳来此地,此番还是头一次外出。张目四顾,见所处之地,位于一个巨大的庄院中,院内屋宇林立,均是依山而建,房屋大多为青石砌成,坚固异常。庄院前林木苍翠,郁郁葱葱,显然这庄院建于隐密之处。

王捡左顾右盼,全被那田胜看在眼中,他抽出皮鞭。“唰”地一鞭向王捡身上抽来,口中叫道:“你这小贼,鬼鬼祟祟瞧个不停,难道还打算逃走不成?你若有胆逃跑,大爷不将你双腿剁下喂狗,就不姓田!”

王捡咬牙忍痛,不得不将头垂下。二人将王捡押到庄院内一处开阔之地,王捡见已有数名老少不一,衣着破烂之人候在那里。心想:“这些人定然与我一样,都是被太行帮抓来行若役之人。”

他偷眼瞧去,见这些人个个容色愁苦,且多数面上带伤,想必是被太行帮恶人给打的。眼瞅着先到那几人虽也被人看押着,但身上腿脚处,均未锁着铁链,心中益发悲愤。

他随众人等候了一会,见陆陆续续又被押来一些人,初略一算,也总得有上二十来人。心中暗暗吃惊,忖道:“原来他们竟抓来这许多人,太行帮真是丧尽天良,难道世上就当真没了王法么?”

众苦役见王捡小小年纪,脚上却锁着一条铁链,都向他投来惊异的目光。

一名面有伤痕的黑髯老者见众苦役到齐,高声道:“今日仍然分作两队,一队上山伐木,一队去采石场。各队人手需加快进度,有那消极怠工者,重重责罚,胆敢逃逸者,格杀无赦!”

众太行帮弟子齐声道:“遵令。”

毛大健急步走到那黑髯老者身前,抱拳道:“禀监事,今日新来一名苦役,不知如何分派?”

那黑髯老者洪声道:“就是那锁链未除的少年么?”

毛大健道:“这小贼实非一般苦役,虽然年纪尚小,却会得些武艺,因此属下不得不对其重点防范。不如请监事将他安排至属下看管的采石队中,属下当可对他严加看管,防他脱逃。”

那黑髯老者上下打量王捡,颔首道:“既然如此,就照你之意行事。”毛大健道:“属下遵命。”

王捡见毛大健将自己安排到他所看管的采石队中,定然是想让自己多受些苦罪,心下对毛大健更是恨之入骨。

太行帮爪牙将一众苦役分作两队,正要出发,忽听那黑髯老者高声叫道:“坛主到。”

王捡心中一惊,暗道:“难道那追魂叟知我在此,前来杀我了不成?”他在众苦役中本就引人注目,以前在峨眉山中那追魂叟又曾见过自己,想到此番落如他手,必然性命难保。

太行帮弟子个个肃立,齐声高喊道:“属下恭迎坛主。”

王捡低着头不敢去瞧,却听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道:“唐监事。”那黑髯老者道:“属下在。”那沙哑低沉的声音道:“这次本坛修建,乃奉帮主之命行事,十分要紧,千万不能有丝毫纰漏。你等定要竭尽全力,加紧施为。”那黑髯老者道:“遵令谕。”

那沙哑低沉的声音又道:“若有不遵抗命者,立斩。”

太行帮弟子齐声道:“属下遵命,恭送坛主。”王捡听得追魂叟离去,心下大喜,忖道:“原来他并未认出自己,真是万幸。”

当下,王捡所在这队的十余位苦役,在毛大健、田胜以及另外三名太行帮爪牙的押送下,出了庄院,向西行去。

他们穿过一片树林,不久便来到一处采石场中。众苦役各拿工具,纷纷上前,从那山壁之上将一方方青石撬下,然后一块块运回庄院,其中艰辛自不待言。

王捡身小力弱,脚上又有铁链锁着,连行走都甚困难,如今与众苦役一道撬石搬石,所受之苦,更数倍于其他苦役。

众苦役干活期间,若有人稍微停下歇息,毛大健等人手中皮鞭便会无情的抽来。众苦役上午撬石,下午搬运,除了午间有半个时辰吃饭歇息的时间外,整日便这般不停的忙活。如此一连十数日,王捡咬牙苦撑,硬是坚持了下来。后来几天,他便渐渐有所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