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欣喜间,忽听那道人口中发出轻微呻吟,忙趋前一看,见那道人已然醒来,口中低声唤道:“水,给我些水。”王捡端过水钵,服侍那道人喝水。
那道人一口气将水喝完,喘息一阵,抬眼看着王捡,哑声问道:“你……是何人?此乃……何地?”王捡照直说了。那道人脸上变色,挣扎着坐起身来。他见自己断臂伤处已敷上了药,上臂又紧紧缠住布条,向王捡点了点头,表示感谢。
王捡道:“你想吃东西么?这里还有些饭食。”那道人微微摇首,伸左手入怀,拿出玉瓶,倒出一粒黑色丹丸,放入口中嚼碎吞下,又伸指点了右臂伤处附近的穴道,闭目运起功来。
王捡见他在伤处附近用指连点,不免心中疑惑,忽然想起他点击的部位,正是某些穴道,心中一动,忖道:“原来他用指点穴,便可止了出血!”眼见他闭目行功,又想:“看来他那两支玉瓶内所装,果然都是疗伤之药。”
那道人行了一会功,张口吐出几块瘀血,缓缓睁开眼来,苍白的面容上已有了一丝血色。王捡见他伤势有所恢复,心下暗喜,轻声问道:“你好些了么?”
那道人失血甚多,精神极度萎靡,低声道:“多谢……小施主……救命之恩。”王捡道:“我……我也没怎么救你,是你怀中的伤药管用。”那道人道:“若非你为我止血,贫道只怕……”随即长叹一声,缄口无语。
王捡见脸上神情痛苦,右手齐肘而断,如今已成了残废之人,同情之心油然而生:“这道人既与太行帮对敌,那些太行帮爪牙若见他醒转,定要为难于他,甚至会杀了他也不一定。他身受重伤,右臂已断,如何反抗?”
当即向那断臂道人道:“若那些恶人来此,你……你不如仍然装出昏迷不醒之状,不然……可于你不利。”他道人想了想,点头道:“还是小施主想得周到,贫道身受内外之伤,不能再逞强了,确需抓紧疗伤才是道理。”
王捡听他尚受有内伤,心中微惊,问道:“道长还受了内伤么?”那道人叹了口气,道:“贫道被一名疤面老者从后偷袭,背心挨了一掌!”
王捡又道:“我昨晚听得屋外传来打斗声,但不知道长为何会与太行帮的恶人厮杀?”那道人见王捡小小年纪,形如叫化,却能报出太行帮的名号,心中一动,反问道:“小施主又为何被人关押于此?”
王捡面露苦笑,缓缓答道:“在下被他们掳来此地,做那苦役都已大半年了!”那道人道:“你既行苦役,为何双脚却被锁上铁链?”王捡叹口气道:“他们之中有人想要将我慢慢折磨致死,因此才为我带上了这脚镣!”
那道人听后心中一安,随即咬牙切齿,恨声道:“贫道与这太行帮有不共戴天之仇。”瞧了王捡一眼,叹道:“小施主不是江湖中人,有些事你不明白的。”
王捡道:“在下虽不是江湖中人,但也知晓一些江湖上的事。请问道长,你可是青城派弟子?”
那道人吃了一惊,双目圆睁,瞪着王捡,嘶声道:“你……你到底是谁?为何知晓贫道的来历?”
王捡见他脸色大变,忙道:“我方才从你怀中拿药与你服食,见你怀中有本剑谱,好奇之下,便翻开来看了一看,见封皮上写着‘青城剑法’四字,因此才猜测你是青城派的。”他说到此处,随后歉然又道:“在下的确不是有意要看那剑谱,真是对不起了。”
那道人眼神闪烁不定,沉吟半晌,开口道:“贫道这条性命都承你所救,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会怪你。只是……贫道心中尚有些疑问,望小施主能据实相告,贫道感激不尽。”
王捡道:“道长但有所问,在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道人紧皱眉头,强忍断臂之痛,沙哑着嗓子,缓缓道:“既然小施主说自己并非江湖中人,却又如何知晓江湖中有太行帮、青城派这些门派的?”
王捡道:“这些江湖之事,在下以前曾在峨眉山中听峨眉派几位师太提起过。”那道人微一点头,问道:“请教小施主尊姓大名?是何方人氏?”王捡道:“我叫王捡,从小就在峨眉山下生活。”
那道人“哦”了一声,又道:“原来如此。不知小施主是否练过武功?”王捡道:“峨眉派静空师太曾传授在下一式防身的招数,其余……其余武功,就……不会了。”心下却想:“自己虽于暗中修习‘愆阳神功’心法,但至今才练了数月,况且其中还有许多不明之处,我说不会其它武功,应当不算撒谎。”
那道人见王捡说话之时,带有些许的迟疑吞吐,心中又是一动。但他城府极深,绝不显露半点声色。他在听得王捡说峨眉派静空师太竟然传招与他,仍感有些惊讶,奇道:“王施主竟能博得峨眉派静空师伯的青睐,还向你传授绝学,实是可喜可贺。”
王捡道:“静空师太传我那招,名叫‘守真如空’,她曾说只要善加使用,防身当无问题。但我却笨拙得很,不知如何运用,还不是被人轻易抓来此地,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听这道人唤静空师太为师伯,又问道:“不知道长尊师是谁?是否与静空师太相识?”
那道人一听王捡问及自己师父,立时满面悲愤,咬牙切齿地道:“贫道师尊……贫道师尊……已被太行帮狗贼杀害了。”说到这里,眼中流下泪来。
王捡一听大惊,心想:“原来他师父已被太行帮所杀,难怪他与太行帮有不共戴天之仇。”又想:“他此番前来,定是为师父报仇的,却因不敌,又给太行帮的恶人断去一臂,还受押于此。唉!这道人真可怜。”想起自己的凄苦遭遇,脱口骂道:“太行帮狗贼无恶不作,真是丧尽天良!”
那道人被人一掌击在后背,本就身受内伤,加之又断去一臂,失血颇多,再经这番触及心头伤心往事,只觉胸腹后背及断臂伤处均巨痛难忍,呼吸也感不畅,忙又取出一粒丹药服下,默默行功疗伤。
王捡见那道人盘坐于地,再次运功,心下暗自担心:“万一此时有太行帮爪牙前来,见他运功疗伤,那可大大不妙。”他一会儿瞧瞧那断臂道人是否功毕醒转,一会儿又侧耳仔细倾听,生怕有人前来看到。直至天色渐暗,一颗悬着的心才慢慢放下。
当晚,王捡见那道人始终这般盘坐行功,便也照着“愆阳神功”心法练习,练得全身暖和,精神舒畅,这才躺下睡去。却不知那道人功行完毕之后,冷眼旁观,将王捡练功的过程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