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贞子、玉机子二人一口气奔出十余里地,来到一处密林之中。玉机子见此地甚是隐蔽,当即将王捡放于地上,歇脚休息。玉贞子伏地听声,不闻有人追来,开口道:“请师弟在此稍候,待为兄前去接应师父师叔以及众位师兄师弟,若一个时辰之后,本派仍然无人到此,还请师弟自行到离此二十余里的仙女峰下相候。”
玉机子抱拳道:“多谢师兄相救之德。”玉贞子道:“你我同门师兄弟,还谈什么谢不谢的。为兄去了,师弟多多保重。”说完弹身电射而去,一晃不见了踪影。
玉机子内外伤都才初愈,似方才那般展开轻功全力飞驰,却也有些疲累气喘,他寻棵大树,靠坐歇息。过得一阵,忽见王捡身躯微微动了一动,急忙上前查看,见王捡竟然又已醒转,心中念头一转,再次伸指点中王捡脑后“哑门穴”。
原来王捡受了玉机子全力一掌,虽吐血昏迷过去。但他早先曾服食过峨眉派“造化丹”,如今体内又有“愆阳神功”护体,虽受重创,却无大碍。被玉贞子抛在空中之时,便已恢复了知觉意识。玉机子见他醒转,生怕他出声叫嚷,坏了自己大事,忙又点了他“昏睡穴”。但玉机子内伤初愈,真力未复,这般出指点穴所施功力不足,而无形中又被王捡的“愆阳神功”化解了部分,因此只令得王捡昏迷一时,再经这般被人夹抱着颠簸奔行,便又渐渐苏醒过来。
他睁目四望,见四下里黑黑漆漆,隐约见得树影幢幢,似乎身在一片丛林之中。正自吃惊之际,忽见玉机子趋近身前,伸指朝自己脑后点去。他又惊又怒,张口欲骂,却毫无声息,却不知自己乃“哑门穴”被点,还以为被玉机子弄哑了,心头的愤恨怨毒已达极点,双目死盯着玉机子,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玉机子见四下无人,轻声道:“王兄弟,贫道已践行诺言,将你救出火坑,你自己也已看到,你我二人现已身在蜀西分坛十余里外的一片树木之中。贫道再次相求,请王兄弟告知‘愆阳神功’心法,或者将埋经之洞的详细地点说与贫道。你若知恩图报,便点头示意,我也好解开你的哑门穴。”
王捡闻言心中一宽,暗道:“原来我并非真成了哑子,只是被他点了穴道而已。”转念又想:“这道人太也可恶,我救他一命,他非但不知酬恩,反叫我为他图报。况且将我救出之人,定是先前手持赤红色宝剑的那位长须道长。这玉机恶道将我带来此地,无非便是为了图谋‘愆阳神功’,我若将神功心法告诉于他,此人如此奸诈恶毒,一旦牢记在心,必然将我杀了灭口。”想到这里,目中不由露出些许恐惧之色,随即向玉机子摇了摇头。
玉机子见王捡不肯说出“愆阳神功”心法,面上倏现狞容,厉声道:“小兔崽子,贫道好言相劝,你却不识好歹,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贫道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看你说是不说?”
他伸指在王捡胸腹后背之间连点数十指,王捡只觉全身一阵阵麻痒刺疼,苦痛难当,想要伸手去抓,但全身上下丝毫不能动弹;想张口呼叫呻吟,却口难发声,只能默默忍受无声无息的煎熬。又过一会,但觉五脏六腑之中,如针扎、如火烧、如油煎、如冰敷……似乎天下间所有的痛楚,全都集中于他一人之身,这份痛苦已非人所能想像!
王捡双目眼角已然痛得崩裂开来,鲜血顺着眼隙流出,流过耳际,又流到青青绿草之上,再流入那潮湿的泥土之中。他所承受的痛楚,已达到了人体极限!
玉机子见状,急忙伸指连点,解去了这武林之中最为狠毒的刑罚----“炙骨炼髓术”。若有人得知天下名门正派之一的青城派弟子,竟会施出武林人士最为痛恨不耻的“炙骨炼髓术”,用来对付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就算说将出去,恐怕也没人相信!但王捡此时,却正亲身经历这非人的折磨。
玉机子解去“炙骨炼髓术”,见王捡已痛死过去。心想:“此事若被武林同道知晓,我必死无疑,得好生想个法子,即不被同门所觉知,又能慢慢审讯这臭小子。”
他左顾右盼,见同门中人都还未至,又想:“不如先寻个隐密安全之所,将这小子藏将起来再说。”伸手将王捡从地上提起,夹在肋下,飞步穿林而去。
他昼伏夜行,尽拣荒僻之地奔行,饿了捕些小兽充饥,渴了掬些山泉而饮。期间王捡也曾数度醒转,但被他封了“哑门穴”与“软麻穴”,口不能言,身不能动,连自尽也都不能。玉机子为不让王捡因饥渴而亡,每日强行给王捡塞灌些生肉入口。王捡刚脱火坑,又入魔手,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他心中怨毒已然成形,如今唯一只有的念头,那便是复仇。
不一日,玉机子夹提着王捡,已行至青城山附近,他怕被同门中人发现,白天潜伏于荒山野岭之中,待得晚间,将王捡点了穴道,架在一株大树枝叉上,独自下山进到城镇之中,买了一口大木箱,借着夜色掩护,悄悄拿上山来,将王捡装于箱内,寻得一处隐密安全的洞穴,将木箱藏好,自行返回青城派。
他沿路上山,来到青城派道观门前,守观弟子见他回来,忙将他迎入观内,一面去禀告掌门。青城派掌门赤阳子等人见他平安回来,都放了心。将他从太行帮蜀西分坛救出的玉贞子道长问道:“师弟为何没到仙女峰与众同门汇合,却于今日方才回山?”
玉机子答道:“我身受内伤,又被太行帮断去右臂,将我关押于一间石屋之中。那石屋先前就已关押了一名被太行帮掳来行苦役的少年,那少年为我止血疗伤,救了我性命。后来我被大家救出,顺便也将那小恩公搭救了出来。”青城派众人听他如此一说,纷纷点头,更有人道:“玉机子师弟此事做得甚对。”
玉机子接着又道:“那救我性命的小恩公,长期受太行帮爪牙欺凌,就在各位师伯师叔、各位师兄师弟前来搭救弟子之前,已经身受重伤,无论弟子如何施救,也是奄奄一息了!”
他叹了口气,装出悲愤之情,又道:“弟子曾听得他说,只盼能在未死之前,回家与亲人见上一面。弟子为尽小恩公这最后心愿,只能抱着他先行离去。这几日弟子不眠不休,昼夜兼程,赶到恩公所居的峨眉山脚附近,将他交给其父母之后,便又连夜赶回,因此才迟得几日回山,还望掌门及师伯师叔谅解。”
他这番话有真有假,说得极为中肯动情,只听得青城派众道个个点头叹息,都为他这番侠义行径感动。众人见他一身道袍破得不成模样,脸上身上满是血污,更是信以为真。
一名红面道人道:“常言道‘受人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玉机子师侄这番做为,正是我辈份所当为之事,不愧为我青城派弟子,你师父赤灵子在天之灵,也当含笑九泉了!”
青城掌门赤阳子道:“玉机子此番下山替师报仇,虽遭苦难,却不失我派威名,不违我辈道义,贫道甚为欣慰,你右臂已失,若再从头习练左手剑法,已甚为不易,从今往后,你就去‘道经楼’做主持吧。”
玉机子闻言大喜,高声道:“弟子多谢掌门恩怜。”说着向赤阳子毕恭毕敬跪拜下去。玉机子礼毕,青城派众同辈也都纷纷上前,奉贺玉机子进膺“道经楼”主持。
原来这“道经楼”乃青城派第一要紧之地,楼中存有各类道藏玄学及许多武学秘典,平日青城派众弟子甚难到楼中观书学技,只有为本派作出贡献之人,或是本派的武学奇才,方能获批至“道经楼”阅书。青城派众弟子见玉机子竟能升任“道经楼”主持,都暗自称羡不已。
玉机子做下桀悖忤逆之事,却编造出一派谎言,骗得青城派上上下下一致信任,连他自己都未曾料到,此番回山,竟能升任“道经楼”主持!他心中虽欣喜若狂,暗地里却也有些忧心不已,担心自己的所作所为被本派中人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