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机子自升任“道经楼”主持以来,虽能随意观阅青城派各项武学秘典,但心中仍对王捡的“愆阳神功”念念不忘。暗想:“这‘道经楼’占地甚广,屋宇弘多,除二名保洁道童外,平时根本无人,纵偶尔有人来此观书,也仅是数日余,若将王捡藏匿在此,当不至被人查觉。”
于是他寻个时机,将装着王捡的那口大木箱悄悄搬回了“道经楼”。在搬运途中,虽也被几位守门护院的青城弟子瞧见,但众人却以为他所搬之物,只是日常一应所用。他寻了一间存经小屋,将王捡藏于其内,并严禁两名保洁道童进入,更在屋外加拴上锁。
为防万无一失,他白日里将王捡藏在木箱之中紧锁,待得夜深人静之时,方才悄悄入内,开箱让王捡饮食便溺,逼问“愆阳神功”心法。每隔十二个时辰,便点一次王捡的“哑门穴”与“软麻穴”,以防王捡呼叫脱逃。
王捡整日整月被装于木箱之中,过着暗无天日、生不如死的凄苦生活。况且每隔七日,玉机子就要在他身上施用一次“炙骨炼髓术”,强逼他说出“愆阳神功”心法秘录。王捡受他这般的凌践摧残,仍然报定决心,咬死不肯应允。
玉机子除了施用“炙骨炼髓术”逼问王捡之外,另外如饥饿、干渴、恐吓等等折磨方式,也是无所不用其极。但他虽想尽办法,却仍难以如愿,又怕王捡受刑不过,命枯气竭,不得以只能又放弃各种酷刑,每晚用好言好语规劝王捡,心想:“此子天生傲骨,百折不屈,硬来只怕不行,还是与他软磨轻耗,待时日一久,他锐气丧尽,总有开口的一天!”
他怕王捡于箱中自行习练“愆阳神功”,于己不利,另封了王捡任督二脉数处气穴,以为如此,王捡便不能再自行修习功法了。却不知王捡现今只会“愆阳神功”心法的第一重,而此重功法,却只以培真养气,增强体内真元为主,而无须于经脉穴道之中导引运行。加之王捡对经络循行的走向仅是一只半解,就算将他全身经络悉数封了,也不能阻他练功。
王捡这般每日独处箱中,口不能言,身不能动,除头脑思绪一切如常之外,眼耳口鼻全无作用。他处身如此之逆境,正是修炼内功的绝佳妙境。内心唯一的念头支撑着他,就是早日练成神功,脱困复仇。于是他不分昼夜,孜孜不倦修习“愆阳神功”,虽身上有数处穴道被制,却无碍修习进度,体内真气渐渐充盈,一日更胜一日!
他身处木箱之中,虽暗无天日,难分白昼黑夜,但他默记玉机子来此的次数,至今已有一百六十六次。屈指算来,他被玉机子装在木箱中已几达半年之久。
这天晚间,玉机子照常前来问王捡话,他打开木箱,将王捡放出,解了王捡受封“软麻穴”,拿些水和馒头与王捡吃了,轻言细语地道:“你与贫道如此耗着,又有何用?你早一日将‘愆阳神功’心法说出,我保证立时放你下山,决不再为难你。你年纪尚轻,何必为一篇内功心法而如此委屈自己,若真为此送了命,那可太也不值!”
这些话王捡也不知听过多少遍,他“哑门穴”未解,口不能言,心下却道:“我早一日说出心法,便早一日送命。你这奸诈小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中之所想。”他始终报定自己总有一日会将神功练成,那时自能脱困,杀贼报仇。因此旦有吃食,便安心食用,却连瞧也不瞧玉机子一眼。
玉机子见今日又已无望,待王捡一切妥当,正欲将其装回箱中,忽闻脚步声起处,一名道童在道经楼下唤道:“主持在楼上么?”玉机子微微一惊,沉喝道:“何事?”那道童道:“禀主持,太行帮深夜来犯,掌门请主持速到前厅议事。”玉机子大吃一惊,忙闭了王捡穴道,将其锁于箱中,匆匆下楼离去。
王捡身上虽有几处穴道被封,却无碍耳目,他听得太行帮竟于今夜来犯青城派,心中既惊且喜又忧,真是五味杂陈,难以名状。要知他自下山以来,便被太行帮蜀西分坛掳去行苦役,受尽欺凌。好容易被青城派之人救出,却又遭玉机子装在木箱中,用酷刑逼问“愆阳神功”心法,身受倍极残忍手段,惨不堪言。在他心中,青城派与与太行帮别无二致,都与他有深仇大恨。今听闻这两个帮派相互火拼,如何不惊喜激动!
他被锁于箱中,心神受此激荡,只觉体内真气渐渐不受控制,开始四处乱窜,但穴道受封,又无法顺经络游走,丹田之中更是真气充盈,胀得异常难受。
正不知如何宣泄之际,心中灵光一闪,忽然忆起那“愆阳神功”心法中刻有“元气充盈,顺而导之,如川归海,行无间滞,气行自然。”这段文字来。心想:“这其中所含之意,像是要顺着体内真气的流窜方向,加以导引,让其自行寻径而行,不可阻碍。我现下体内真气充盈无比,虽在小腹间左冲右突,却受了阻滞,难以顺畅运行。不如试着顺其自然,冥想真气窜行方向,暗加导引即可。”
他想通这层关窍,当即静下心来,用意念冥想,让体内真气自行找寻出路。加之他曾翻阅过玉机子怀中那本《青城剑谱》,对其中所录一些经络穴位珠线路尚有印象,又曾默记过其中某条经络的走向,在潜意识的引导下,只觉丝丝热气从丹田沿小腹右侧向右股行去,到达大腿外侧之后,一路顺腿而下,经小腿而至足踝,再沿足掌外沿直至右脚第四趾外侧而止。体内真气在到达足趾之后,便掉转方向上行,顺腿而上又到达右小腹,真气至此遇阻,上冲胸腹数次无果后,转而顺腰际而上,至后背再次上冲遇阻,继而转行乳下,再顺着腋际向上,至肩部又沿后颈一路上冲,顺后脑而至额际而止,再而转至耳际。
王捡此时早已进入物我两忘之境,顺着体内真气的流向,自然而然加以导引,殊无丝毫的刻意为之。只觉体内真气沿此路线上下流转,起初尚有几分阻滞,待运行一圈之后,越运越畅,越行越快,半边身体说不出的舒适畅快。真气如此运转一圈,便觉体内真气劲力增长一分,右腿更是充满着蓬勃欲发的力量。他心下畅快,不由喜极而呼。蓦然间,他听到自己口中居然呼出了声音!
原来王捡整日在箱中勤练“愆阳神功”,真气渐趋充盈,已达到可习练第二重心法的境界。但他对经脉走向不甚了解,加之任、督二脉数处气穴被封,真息不能正常运行。这日心神受震之下,激发体内真气鼓荡,丹田真元便欲寻经而走,宣泄而去。他顺其自然,运意念微微导引,真气冲出丹田,沿足少阳胆经的“五枢”、“维道”二穴,经“环跳穴”顺腿而下,至足趾“侠溪穴”,打通了下半身足少阳胆经,随后又顺路向上,沿带脉而至“京门”、“日月”、“辄筋”、“渊腋”、“肩井”等穴,经颈后“风池”、“脑空”、“承灵”,而至额前“阳白穴”,再转“浮白”、“天冲”,而至耳前“听会穴”。至此,已将足少阳胆经全然贯通。脑后“哑门穴”虽属督脉,但与“风池穴”极为接近,受“愆阳神功”真气强劲冲激,便也解了开来。
他听到自己口能发声,吃了一惊,但身体却仍然无法动弹。心道:“自己刚才无意间大呼出声,不知有否被人听见?”又想:“玉机子既已到前厅去了,自己口能发声,正好呼叫,先唤得人前来救我脱困再说。”
想到这里,张口便欲呼救,蓦在此时,忽听一阵急促的上楼之声向此行来。他心中一凛,暗想:“恐怕是自己刚才无意间的呼叫声,已被人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