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道童正为王捡解穴之际,王捡耳目聪明,忽听得有脚步声向此处行来,心中一凛,悄声道:“有人来了。”二道童闻言也是一惊,双双停下手来,侧耳细听,果然听得楼下有人开门入内。
二道童心下紧张,不如所来何人,妙桑子壮着胆子道:“待我出去瞧瞧。”说着起身出门查看。
王捡当下最担心的便是玉机子返回此地,心中又惊又急,又是不安。忽听楼下响起说话之声,正是那玉机子的声音。只听他问道:“此处一切可否如常?”
妙桑子刚从楼梯上下来,一见是玉机子返回,大惊之下,面目早已变了神色,吞吞吐吐答道:“没……没有人来……一切……如常。”
玉机子何等心机,察言观色,立知不对,但他城府极深,面上丝毫不露声色,只“哦”了一声,又道:“妙竹子何在?”妙桑子道:“师弟……在……他出去了。”
玉机子心中飞快转着念头,暗想:“这妙桑子如此心虚,难道他二人擅入那屋内,已发现了箱中秘密不成?”
他知晓此事若被本派中人查觉,自己性命恐难再保。不由杀机陡起,缓缓行到楼梯口,和颜悦色对妙桑子道:“此地既一切安好,我便放心了。你过来,我安排你一事。”妙桑子见他说话和蔼,不疑有它,心下一安,轻轻吁了口气,行到玉机子身前,正要开口询问,忽觉胸前一麻,已被玉机子点了穴道。
王捡在屋中听到玉机子声音,已知不妙,惊惧之下,低声向妙竹子道:“你快快逃吧,别管我了,可千万别让玉机子给抓住!”
妙竹子也已知道是玉机子返回,不免心下害怕,颤声道:“我……我……跑了……你……这……他……”王捡见他惊骇之下,已是语无伦次,暗叹口气,急声催促道:“你若逃得性命,便是救我性命,快去禀报掌门人,再迟就来不及了。”
妙竹子站起身来,将门打开正欲逃离,王捡急声道:“别走正门……”正说话间,却见玉机子已急步而至。妙竹子见无法逃离,惶急向玉机子道:“师叔,我二人……听得……楼上有……呼救之声,便来此查看,他……他……”
玉机子忖道:“王捡已被我点了‘哑门穴’,如何能够出声呼救?定是你二人起了好奇之心,擅自打开此屋,才发现箱中秘密。你二人为此送命,只因不听我言,休要怪我心狠手辣!”
他见秘密暴露,只能杀他二人灭口,指着王捡道:“妙竹子,本主持不怪你擅入此屋之罪,你快将此人抬回箱中。”妙竹子年岁尚幼,不知人心险诈,听见玉机子不加怪责,大喜之下,也不疑有它,回身便去抱王捡的身体。
王捡见他转向自己,后背处空门大露,瞥眼瞧见玉机子目露凶光,惊骇之下,急叫道:“快逃……”
妙竹子听得王捡叫自己快逃,一怔之间,只觉后心一股大力急涌而至,不及闪躲,背心一阵巨痛,身子不由自主飞扑向王捡。他口中鲜血狂喷,意识一下模糊起来,一个念头在脑中闪现:“玉机子师叔果真杀我灭口了,我……就要死了,他是好人……我该听他……为他……解穴……”他临死之际,心中仍唤玉机子作师叔,但他做梦也未曾想到,就是这位他一心尊崇的师叔,却在背后狠下毒手,取了他性命!
妙竹子被玉机子从后偷袭得手,背心遭受全力一击,整个身体被一掌击得飞了起来,刚巧跌落在王捡身上。就在他即将身亡的刹那间,却将全身功力运集手掌,重重击在了王捡被制的“软麻穴”上。此掌虽力道有限,但方才妙竹子、妙桑子二人已为王捡推血过宫一阵,致王捡被封的穴道已解开了大半,此番再受妙竹子临死前全力一击,“软麻穴”竟然解了开来。
王捡但觉全身一震,僵麻的四肢忽然有了感觉,已知穴道被解。他恨玉机子如骨,正要起身拼命,但他这一年多来受尽苦难,已学会遇事郑重,绝不可鲁莽急躁。心念微动间,知今日若想生离此地,便只能出其不意,万不能被玉机子发觉自己穴道已解。他想通此节,便躺在地上丝毫不动,佯装穴道仍然受制。口中却大骂道:“奸贼,你……你好狠毒的心肠。”
玉机子见王捡虽口能出声,但身体依然无法动弹,上前又欲将王捡“哑门穴”封住。王捡见他俯身下来点自己穴道,急运全身劲力于右脚,乘其不备,猛然向前踢出。玉机子全未料得王捡穴道已解,双方距离不及两尺,猝不及防之下,“砰”然一声,前胸已被王捡一脚踢中。
王捡虽不会运功发力,但那“愆阳神功”何等神妙,加之他足少阳胆经全然贯通,这一脚又是拼力而发,体内真力随这一脚之势汹涌而出,结结实实踢在玉机子胸前。
王捡在踢出这脚之前,便已想好了下步的行动。一脚踢出,跟着起身,向玉机子腋下急窜而出,一出得屋门,如飞便向楼下狂奔而去。
玉机子身受王捡全力一击,喉间一甜,立时喷出一口鲜血,只觉胸口气闷异常。他惊骇之下,见王捡已向门外窜去,当下也急追而出。
二人一前一后奔到楼下,玉机子见王捡逃向后院,欲待施展轻功截击王捡,刚一提气,但觉胸前“膻中”要穴一阵阵剧痛,丹田真气再已无法上提。他知自已此番受创甚重,若不立即运功疗伤,而强行奔走追击王捡,必将加重伤势,一身功力也将受损。瞥眼一瞧,见王捡背影已隐入黑暗中。他心中有鬼,又不能张口呼叫,眼睁睁看着王捡脱逃,再也追之不上,只气得咬牙切齿,几欲发狂。
王捡奔下楼来,也不辨方向,只管朝着黑暗之处死命急奔,他怕再被玉机子追上抓住,那便万事皆休。这番亡命奔逃,激起体内真气流转,速度自是快极。加之他内功根基已强,足少阳胆经又已打通,遇着道观围墙阻拦,全力一跃之下,便即越墙而出。他自己也觉有些奇怪,为何竟能一跃而高过围墙?但在亡命奔逃之下,已不容他细想,不知不觉间,便已逃至青城后山。
他奔入一片密林之中,转头见无人追来,心下一宽,顿觉全身疲累不堪,忙将身形藏于深草丛中,躺下歇息。抬眼只见天色昏暗,无星无月,四外更是漆黑一片,全然无法辨出到底是何时辰。侧耳聆听半晌,除夜风吹林,飕飕作响外,再无任何声息。
他惊魂稍定,想起自己此番九死一生,终于逃出魔掌,却累得妙竹子因自己之故,死于非命,而妙桑子想来也将不幸,心下悲愤万分,热泪顺脸颊滚滚流下,一滴滴落于草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