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叟见王捡被自己一番话吓得面上变色,心下微感不忍,温言说道:“娃儿啊,老夫曾立过毒誓,今生今世再不会收弟子,因此不能受你拜师之礼。虽说老夫答应指点你武功,但你我二人却非师徒关系,你明白了么?”
王捡期期艾艾地道:“不知……前辈为何要发此毒誓?”那老叟抬眼望天,长叹一声,久久无语。似乎王捡这一问,触及了他伤心往事。王捡见他神情落寞,当即说道:“此事弟子今后再也不问,再也不想知道了,还请前辈宽谅。”
那老叟抬头望着满天繁星,自言自语道:“人心!哼!这世间又有谁能真正了解另一个人的心?人心为何如此难测?唉!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他说完此话,转头望向王捡,见王捡眼中满是不解之色,缓缓又道:“此事往后若真有必要,老夫再向你告知。你且先将你所学的东西,说来我听。”
王捡道:“弟子以前在峨眉山时,静空师太曾传授弟子一式防身之招,名叫‘守真如空’,除此之外,弟子再不会其它武功了。”想了一想,接着又道:“方才在山下,静空师太临……临难前,还曾传了弟子运劲发力之道。”
那老叟点了点头,又道:“你说青城派那玉机杂毛,曾用酷刑逼问你无意中习得的那篇内功心法,却不知你所习内功心法,到底是何名目?”
王捡道:“弟子所习内功心法,名叫‘愆阳神功’。”
那老叟虽对王捡无意中习得的内功心法不以为意,但心下仍有一些好奇,因而有此一问。此时听王捡开口道出“愆阳神功”四字,一惊之下,脱口道:“愆阳神功?”
王捡道:“是。弟子以前只因识字不多,也不知此功法的全称,是弟子被太行帮掳至蜀西分坛行苦役之时,弟子的义兄霍至谦大哥,教弟子读认功法中一些不识之字,那时弟子方才知晓的。”
那老叟恍然道:“难怪那玉机杂毛要用酷刑逼问你了,定是你在他面前吐露了功法名称!”
王捡道:“弟子不知那玉机子竟是如此奸险恶毒之辈,被他拿话一套,便全盘说了出来。”
那老叟笑道:“是了,是了。你小小年纪,毫无心机,如何知晓人心诡诈。须知江湖之中,步步荆棘,今后万事都得多留个心眼,否则就算武功练得再高,也难保不遭人暗算,正所谓‘名枪易躲,暗箭难防’。”
王捡恭敬答道:“弟子谨记在心。”
那老叟摇首叹道:“你这娃儿,既能有此仙缘,习得‘愆阳神功’,却又不知运用,竟尔连江湖上三四流的贼匪也是不敌,虽说事出有因,不能怪你,但如此异事,若是让那青鸾宫的人知晓,便非如老夫这般慨乎言之,就能有所释怀吧!”
王捡听他话中似有嘲讽之意,不由面上一红,嗫嚅答道:“弟子……不知如何习练,以致……始终无法突破第一重心法。”
那老叟肃容道:“老夫这般感慨,绝非因你。你可知这‘愆阳神功’是何等神妙?”王捡道:“弟子不知。”
那老叟道:“天下之大,内功心法何其繁多,各门各派、各帮各教,以及隐居三山五岳的能人异士,均有各自秘传的内功修习法门,甚至一派之中,就有多达十几种的高深内功,如那领袖武林的少林一派便是如此。然而在这众多的内功心法之中,却只有两种功法,可称之为天下最为神奇奥妙的内功。”他说到此处,眼中精光微微一闪,在黑夜之中看来,竟电烂如星。
王捡见他停口不语,不由颤声问道:“难道……弟子所习的‘愆阳神功’,便是……便是其中之一?”
那老叟点了点头,又道:“而那另一种功法,名曰‘清渊神功’。这两种神功,一阴一阳,一刚一柔,正合乎天地乾坤阴阳之道!”
说着叹了口气,继道:“江湖上曾有传言,说此二种功法,溯流穷源,始于东汉时期,乃一位先辈异人穷毕生精力,在探幽索赜飞升之术时,于无意之中创得。初创之时,本为一种功法。那位异人在创出这玄妙功法之后,已知此内功无法习而飞升,便将功法转授给了当时一位非常厉害的侠士。那侠士功成之后,剑法武艺天下再无任何对手。他心知这功法太过霸道无敌,又穷其一生,将功法一分为二,一阴一阳,分而录之,再各寻弟子相授。此后千百年来,这两种功法数度现身江湖,虽有人仅能习得其中一种,但在江湖上却也难寻对手。于是江湖更有传言,说这两种功法,任得其一,便可无敌于天下。呵呵,不过老夫对此,却甚有异议。”
他说到此处,见王捡听得入神,轻咳一声,又道:“虽说内功是天下一切武学的基础,语云‘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但一人若想无敌于天下,仅凭拥有无上内功,而无其它精妙武功相辅相成,又如何能克强胜敌?更何况,真正能无敌于天下者,却是以仁而治。有恩于天下万物,兼欣然爱者,是谓仁者;以德行仁者,方能天下无敌。这是永远颠扑不破的至理,你可要牢牢记住了。”
王捡听得心中一凛,躬身答道:“弟子铭诸心腑,绝不敢忘。”那老叟见王捡谦恭受教,不由拈须微笑,甚觉快心。
他稍顿片刻,抬眼看了看天色,接着道:“如此说来,你可算全无武功。既然时辰也差不多了,老夫就先传你基本的轻功提纵术吧,否则你如何能跟我去得蜀西分坛。”说完便向王捡详细解说如何提气轻身,如何驭气而行,如何存想经穴,以及如何控制身形,掌握平衡、提减速度等等轻功诀窍。
王捡内功根基本就扎实异常,听了那老叟一番讲解,便已知其理,自行领会得一阵,大多都明了与胸,一些不明之处,那老叟又再一一详加解释,如此不到半个时辰,便将轻功提纵术的基本心法洞悉纯熟。
那老叟见王捡学得差不多了,便道:“武学之道,贵于实践历练,今后你可自行琢磨研习。如今时辰已过丑末,再晚恐就来不及了。老夫与髯公先行一步,你若想去蜀西分坛,自行跟来便是。”
说完轻啸一声,身形倏忽不见。王捡忙转头望去,只见两道淡淡的身影在那山脊处闪得一闪,再无踪迹,心下暗暗挢舌不已。寻思:“那位前辈有如此轻功倒也罢了,连那髯公的轻功竟也如此高妙!却自己不知何时才能练到髯公那般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