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旭听得王捡叹息之声,立时猜到王捡心中所想之事,大声向王捡道:“捡儿,好男儿志在四方,此山不收男徒,不愁其它地方没有学艺之处,况且你也并非一定要学这功夫啊!待你长大之后,义父我自会陪你下山见识见识,让你知道这尘世之间,尚有无数能让你成就一番事业的技艺。”说完朗声一阵大笑。
蒋雪寒拍手笑道:“爹爹,不如你将我送至山中峨眉派学艺吧,等我艺成之后,便下山来转授给爹爹和捡弟,你说这样可好?”
蒋旭、孙氏二人闻言,不由相视一笑。蒋旭随后又道:“寒儿啊,我与你娘就只你这一个闺女,难道你想丢下我与你娘,独自上山当尼姑不成!”
蒋雪寒笑道:“我才不要当尼姑呢!”说时用一双妙目瞄了王捡一眼,接着又道:“爹爹,寒儿只是想上山学艺,学会了就下山来陪伴你们,难道那峨眉派非得只收尼姑不成?”
蒋旭道:“我在这山中多年,并未见过那些尼庵之中收有俗家女弟子,想来必有非尼姑不收这一道理。”
蒋雪寒嘟着嘴道:“我才不管啦,反正过些时日,我也要去寻那静空老师太,叫她传我绝艺。”
此时王捡心下正默默难过,听得蒋雪寒这番言语,心中一动,不由暗暗忖道:“我也当像蒋姊姊一般,找个时机进山,向峨眉派那些师太打听清楚之后,方能确定此事。万一她们也收留男弟子,那不就能与蒋姊姊一道在峨眉山****学本领了么!”想到此处,心中之事一下释怀,不由面露微笑。
蒋家父女三人,眼见王捡面上显出平时难得一见的笑容,宛如朝阳之初升,温暖柔和却又灿烂耀人,似乎整间房屋,突然一下明亮了许多。三人想到这孩子终于走出自己内心的阴霾,再次对未来有了光明与希望,无不暗自喜慰不已。
一恍又至春暖花开,万物复苏之际。王捡这些天来,始终惦记着进山学艺之事,心中早已暗下决心,无论此次学艺之路如何艰危,好歹死活也要将本领学成。就算未得峨眉派收留,自己也将下山另寻名师,不学成本领,誓不返家。他眼见守孝日期即将结束,进山学艺之心愈发迫切。
这日守孝期满,王捡与蒋氏父女三人,一同来到婆婆坟冢前做最后拜祭。王捡跪于婆婆墓前,心中默默祷念祈福一番,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之后立起身来,向蒋旭道:“义父,如今孩儿为婆婆的守孝之期已满,现孩儿一心只盼进山学艺,恳请义父应允。”
蒋旭闻言微微一愣,随后道:“捡儿,想不到你进山学艺之心,竟会如此急切!”
王捡垂首道:“孩儿只盼能早日进山,得偿所愿。”
蒋雪寒在一旁听到王捡之言,忍不住大声道:“捡弟,我也要同你一道进山学艺。”
蒋旭转头喝叱道:“寒儿,不许胡闹,你捡弟进山之事,尚须慢慢计议,你跟着瞎掺和甚么!”蒋雪寒见爹爹发火,心中一惊,抿口不敢再言。
蒋旭随后向王捡又道:“捡儿,你进山学艺之事,前些日子在向我提及后,我与你义母便早已商量妥当。”微微一笑,续道:“虽然我与你义母均赞成你进山学艺,但此事目前仍存几点难处,一来你眼下年纪尚小,独自入山,义父父母怕会出意外。二来这山中峨眉派是否容留你学艺,如今尚是未知之数。三来你就此进山,显得过于仓促,还是待义父义母将你进山生活所需之物,一应预备妥当,再找个合适之日,义父当亲自送你进山拜师。你看如何?”
王捡正色道:“义父,孩儿决心已定,无论如何,也定要尽早入山,况且孩儿也对入山路径甚是熟稔,不用劳烦义父相送。”
蒋旭知已劝留不住,长叹一声,缓缓说道:“既然你如此心急,不如今日大家一同回去收拾准备一番,义父就准你明日一早,自行进山去吧!”
王捡闻言激动不已,大喜道:“多谢义父义母,此番入山,孩儿必定不辜负义父义母对孩儿的期望。”
蒋雪寒见父亲准许王捡明日就入山学艺,心中大是不舍,嘟着小嘴对孙氏嚷道:“娘,我不管,我不管啦,寒儿也想同王捡一道进山,你与爹爹,也让寒儿跟着王捡进山,好不好嘛?”
孙氏笑道:“寒儿啊,你捡弟胸怀大志,可不是普通孩子,而你呀,就是个不懂事的野丫头!”
蒋雪寒鼓着腮帮,顿足道:“哼,你们偏心,你们偏心,只许王捡进山学艺,就不许我去。”说完拿眼望向爹娘,见爹娘二人均不理睬自己,姗姗走到孙氏身前,挽着孙氏的手臂不住摇晃,撒娇道:“娘,求求你,就让我与捡弟一道进山好不好?寒儿也想学本领的。”
蒋旭沉声道:“寒儿,并不是爹娘不许你去,要知你捡弟这次进山,也不定就能被收为弟子,只是抱着一线希望,前去试探一番,万一他真被收留,那以后爹娘再去山中拜会那静空师太,也求她传些武艺与你。”
随后又向王捡道:“捡儿,你此番入山,可先去寻那位静空老师太,肯求她收你为弟子,兴许她见你身世孤苦,加之聪明好学,并且又是此山猎户,说不定当真会收留于你。”王捡答道:“是了。”
蒋雪寒见无法说动爹娘,心头闷闷不乐,想到明日王捡就将进山,此后不知要多长时间,才能再次与他相见,回眸深深凝视了王捡一眼,也不理睬爹娘,独自一人先行回家去了。
王捡眼望着蒋雪寒的背影渐行渐远,心中也感一阵怅然,想到蒋雪寒临走前那深情一眸,似乎包含着千言百语欲向自己倾述,又似乎暗含幽怨,像是因不能与自己同行而感到无限恻怅!想着想着,不由得痴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却听蒋旭大声道:“捡儿,还愣着干嘛?快跟我们回去吧。”王捡一下回过神来,跟随义父义母返回家中,分头收拾准备进山之物。
次日破晓时分,蒋旭、孙氏二人为王捡收拾妥当,将包裹与一柄猎叉递与王捡。随后,蒋旭又将随身携带的一把腰刀交在王捡手中,叮嘱道:“捡儿,这腰刀跟随我甚久,是为父多年前用数张虎皮在山下所换,甚是锋利,如今就留给你做防身之用,你独自进山,一切还须小心行事。”
王捡见那腰刀连鞘仅长尺余,刀柄为青铜所制,上刻一龙一虎。将刀拔出,但见寒光耀目,锋利异常,知是柄好刀,暗想:“这刀是义父心爱之物,要是自己在山中一不小心给弄丢了,那就太也对不住义父了。”当即向蒋旭道:“这刀是义父贴身之物,孩儿不能要,还是义父你留着吧。”边说边将那刀交还于蒋旭。未待蒋旭开口,随后又道:“孩儿自己带有一把婆婆所赠的柴刀,这刀孩儿用着很顺手,带上它就行了。”
蒋旭见王捡执意不收,只得罢了。
孙氏道:“孩子,这包裹之中有些干粮肉脯,还有些铜钱,你留着已备不时之需。此番上山,可得千万小心才是,如若未被收留,便尽早回来,知道了么?”
王捡心里想:“自己此番入山,早已下定决心,不学成本领,誓不返村,若当真未被峨眉派收留,当自行下山,另访名师。”但想到义父义母待自己有如亲生一般,见他二人眼中尽是关怀不舍之意,心下不由一酸。为不让二老伤心,口中只得答道:“孩儿知道了,请义父义母放心。”说完向义父义母挥手告别,缓步向山中行去。
他独自出得村来,却仍未见蒋雪寒踪影,心里不免怅然自失。
行得一程,忽见前方树林里似有人影晃动,细瞧之下,见蒋雪寒从树林中缓缓行出,俏生生倚树伫立,一头青丝随风飘动,在晨雾映衬之下,显得格外纤柔孤怜,楚楚动人。王捡一见,心中大喜,迈开大步迎将上去。
来到蒋雪寒身前,但见她双目噙泪,低头无语,脱口说道:“蒋姊姊,我也不舍得离开你,你……请你别再难过了。”
蒋雪寒缓缓抬起头,含泪凝视王捡,低声道:“你此次进山,不知要多久才能回来?”
王捡一想到这番进山之后,未来便如烟如雾,无法捉摸,自己也不知要过多久,才能再得与她相见。看她这般依依不舍,似乎对自己深怀情意,而此时自己内心之中,竟也生出了一种难描难述的心绪,在这离别之际,感觉尤甚强烈。不由得眼中也涌出一片泪花。上不由自主前拉着蒋雪寒的手,轻声道:“蒋姊姊,无论我去到哪里,心中都会一直惦记着你,我会尽早回来看你的。”
蒋雪寒咬着上唇,痴痴瞧了王捡半晌,一字一顿缓缓说道:“你走之后,过不多久,我也会跟随你脚步,入山学艺,望不久之后,我俩山中再见……”说完此话,飞一般往村头奔去,再也未曾回头。
王捡望着蒋雪寒纤细的背影渐渐从视线中消失,长长叹了口气,转身沿那进山小路迤逦而上,转眼间,便没入暝茫雾岚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