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捡顺着盘空鸟道,曲折行进,一路但见千峰万壑,幽翠欲滴,流泉飞瀑,逶丽多姿,不由心怀大畅,精神大振,将那离别愁苦,通通抛于脑后。这般越行越快,不消半日,便已来到静空师太所居那尼庵附近。
王捡在庵前寻取个稳便处,席地而坐,打开包裹,胡乱用了些干粮,歇息片刻之后,这才缓步向尼庵行去。
来到近前,见那尼庵甚小,灰瓦白墙,庵门匾额上书“苦竹庵”三字。门内正前方是一间佛堂,旁边尚有几间偏房,四下望去,不见有人。他故意咳嗽一声,迈步跨入,向佛堂内行去,眼见佛堂当中供奉着一尊高大的菩萨坐像,却仍是空无一人。
王捡并不知那佛像便是普贤菩萨法身,心中暗暗忖道:“这庵中师太们都到哪里去了?不如先坐下等等,待有人回来后再说。”
他见那菩萨坐像之前,放置有几个蒲团,当即也不客气,自顾自坐于蒲团之上。
刚刚坐定,忽听门外传来一女子清脆的声音道:“阿弥陀佛!请问小施主来到本庵所谓何事?”
王捡转头一瞧,见佛堂外不知何时来了一位妙龄女尼,正拿眼上下打量自己。急忙起身,走出门外,刚要答话,又听那妙龄女尼道:“善哉,善哉!此乃佛门清净之地,小施主不可持猎叉而入佛堂。”
王捡闻言,敢忙将猎叉放置于尼庵大门外,这才重又返回庵中,对那女尼道:“弟子不知规矩,还请师太见谅。”那女尼微微颔首,面显怡容,似对王捡这番举动甚表嘉许。
王捡又道:“弟子是这山下的猎户,请问静空师太在么?”
那女尼闻言微感诧异,双目一张,问道:“你这小小孩童,却寻我师父何事?你即是山下寻常猎户,又怎会知晓我师父法号?”
王捡见这女尼一双明眸紧紧盯着自己,面有疑惑之色,急忙解释道:“弟子乃是听我义父说起你师父法号的,我义父也是这山下猎户,姓蒋名旭,以前曾经来这庵中避雨,与你师父有过数面之缘。”
那女尼心下恍然,微一点头,随即又道:“那你寻我师父做甚?”
王捡道:“弟子听我义父说,你师父静空师太身怀绝技,是峨眉派中人,她不需用箭,只用弓弦虚弹一下,就能将树上枝叶射落,弟子……弟子是来拜求你师父传授些本领的。”
那女尼听后不由莞尔而笑,说道:“你如许年纪一个小孩子,又是山中猎户,为何想要学这些本事?”
王捡道:“弟子从小被人遗弃山中,后被婆婆捡回养大,如今婆婆也已死了,义父见我孤苦可怜,便收留于我,他们一家待我唯实太好,弟子只想学好本领,做番事业,以便今后可以报答他们。”
他说到此处,难免触及心中悲苦之事,不由双目噙满泪水,但想到自己绝不能在陌生人面前掉泪,当即强行忍住,不让泪水流出。
那女尼听后一阵黯然,随后轻声道:“原来你……身世如此可怜。”沉默片刻后又道:“你年龄尚小,却胸怀大志,懂得知恩图报,恭孝慈谨,也甚难得。请问小施主叫什名字?”
王捡道:“弟子叫王捡,跟我婆婆姓,名字也是我婆婆给取的。”
那女尼念道:“王简……王捡,也就是捡来之意,唉!好可怜的孩子。”顿得一顿,随即又道:“王小施主,你快进来坐下吧。”
王捡道:“多谢师太,请问师太法号?”那女尼合掌答道:“贫尼法名慧贤。”
王捡随慧贤师太入内坐定,听彗贤道:“你寻我师父授艺,虽说其志可嘉,但你可曾知晓我峨眉派的规矩?”
王捡闻言心头一沉,黯然道:“弟子曾听我义父提过,说峨眉派只收女弟子,不收男弟子!”
慧贤道:“你既然都已知道,那为何还执意到庵中拜我师父呢?”
王捡急声道:“弟子已下定决心,学艺不成,誓不返家,望请师太见怜。”说罢躬身向慧贤师太跪拜下去。
慧贤原本盘膝坐于蒲团之上,她见王捡向自己跪拜而来,急运玄功向侧方闪去。王捡见慧贤坐姿并无丝毫变化,但那蒲团却似与他连为一体,只觉眼前一花,慧贤师太已从自己对面闪电般侧移数尺,自己这一拜,立时便落了空。
却听慧贤道:“你拜我何用,我峨眉派收女不收男这规矩,可不是贫尼所定!这规矩敝派延用至今,也不知有多少年了,出家人不打妄语,小施主要还是不信,待会我师父回来之后,你一问便知。”
说完站起身来,向殿外行去,边行边道:“贫尼尚有要事待办,就不陪小施主了,请小施主自便。”
王捡见慧贤自行离去,只得又徒然落坐,独自枯候静空师太到来。正坐得百无聊赖之际,忽听得庵外似有娇叱怒骂之声传来,一惊之下,急忙起身,行至庵前,探头向外张去,只见尼庵外不远处立着三人,其中一名年约三旬、又矮又胖的壮汉,手中持着一柄雪亮的厚背鬼头刀,正与慧贤师太说话。这壮汉身后另有一名黑袍老者,背负长剑,两颧高耸,双目半睁半闭,偶尔抬眼之时,目中凶光四射,煞气逼人,望之令人生畏。
那矮胖汉子伸臂指着慧贤师太,大声喝道:“妖尼听着,乖乖将’造化丹‘献出,自当饶你性命。否则,休怪太爷我刀下无情!”
慧贤冷哼一声,叱道:“太行贼子,上次吾师已对你手下留情,只将你逐下山去,你不知悔改,仍想觊觎本派神丹,此番上得山来,休想再全身而退,看剑。”话音未落,但见青芒闪动,慧贤师太手中那三尺青锋,已闪电般向那矮胖汉子肩头刺去。
那矮胖汉子大呼道:“太爷今日要你死无葬身之地。”口中说话,手中鬼头刀已与慧贤师太斗在一处。
王捡那里见过武林中人动手过招,眼前只见刀光凛凛,剑气森森,刀光剑影,耀眼生花。场中那过招二人,宛如两团雪球一般,不住地起伏翻滚,兵刃互击之声更密如连珠,再加上剑气破空之声与二人口中不时发出的怒喝娇叱声,只看得王捡目眩神摇,叹为观止!
慧贤将“峨眉剑法”施展开来,与那矮胖汉子翻翻滚滚斗得一阵,那汉子口中呼吸渐重,一套“泼风刀法”已不如先前使得刚猛浑厚,显然后劲不足。
再斗数合,那矮胖汉子手中刀法渐缓,中盘已露出破绽。慧贤看得真切,一招“峨眉剑法”中的“青峨点翠”,疾向那汉子中盘破绽之处刺去。那汉子此时正当前招用老,新招未生的一刹那,眼见一点剑光疾如闪电,当胸刺来,大惊之下,不由狂呼出声,奋起全力,拼命向后跃出。
慧贤眼看那矮胖汉子无论如何也无法避过自己这当胸一剑,心中不忍,想到佛门之中杀生乃第一大戒,出家人当以慈悲为怀,这汉子行虽可恶,却也不必取他性命。心念之间,手上劲道微微一转,剑尖往左一偏,径向他肩头削去。
这矮胖汉子身后那名黑袍老者,原本就在一旁掠阵,他眼见属下情势危急,抢在慧贤剑势由直刺变为斜削的那一瞬之间,伸指急弹,一粒铁菩提电射而出,后发先至,正击在慧贤长剑剑尖之上。
慧贤但觉一股大力汹涌袭来,虎口猛然巨震,手中长剑几乎把持不住,剑身被撞得向下一歪。那矮胖汉子借机一个后侧,已然避过一剑之厄。
那黑袍老者用暗器震偏慧贤手中长剑,冷哼一声,缓步行上前来,向那矮胖汉子道:“你且退下。”声音沙哑低沉,听来有如闷鼓,震人心弦。
那矮胖汉子抱拳躬身,向那黑袍老者行了一礼,口中道:“属下恭请坛主出手,教训这狂妄贼尼。”
那黑袍老者微微颔首,面目阴沉得可怕,斜眼瞥向慧贤,半晌方道:“去叫静空老尼出来答话。”王捡听他语气傲慢之极,似乎对慧贤师太不屑一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