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牛山,千峰万壑,连绵八百余里,位于今河南省境西南。凌烟谷,顾名思义,四季烟岚,缥缈幽奇,位极绝险,绝少人知,一处避世之仙境,乃武林奇人八极老人隐居之所。
这日,凌烟谷谷口忽然闪出人影。一名清癯矍铄,身材矮瘦的老者,横抱着一个苍白削瘦、年约十四五岁的少年,有如一缕淡烟,径往云封雾腾的谷内如飞掠去。其身后,另有一只红睛白猿紧紧跟随。
八极老人昼夜兼程,抱着重伤坠崖的王捡重返凌烟谷,直向谷底奔去。谷底处,烟岚散尽,显出一片清丽的景致,两壁石色苍秀,高耸入云,无数奇花异草,点缀山谷,万竿修篁丛中,隐隐一椽青竹茅屋,白石清泉旁,另有半亩珍畴,想是八极老人锄食之陈耕。
八极老人迅快来到那竹屋前,启门入内,将王捡放置于屋内竹榻之上,除去王捡全身衣衫,功运双掌,不住拍击王捡全身一百零八处大穴,待王捡全身各处要穴受真气冲击而疏通后,又用右手掌心按住王捡丹田,左掌紧抵王捡顶门百会,双掌同时催动内力,两股柔和的真息直贯王捡全身经络。
片刻间,但见八极老人全身涌起一层白气,聚而不散,白气渐聚渐浓,不一会已将八极老人整个包裹其中。而王捡全身却是大汗淋漓,口中呻吟出声,似乎正忍受着极为难耐的苦楚。
一个时辰之后,白气渐散,八极老人收手而起,拿些衣衫搭在王捡身上,自行盘坐行起功来。王捡双目紧闭,已沉沉睡去。
暮色降临,王捡从昏睡中醒来,睁眼一看,见八极老人静静坐于一张竹椅之上,白眉紧锁,一脸疲倦之色。知他这两三日来,每日都不惜消耗大量真元为自己疗伤,实是心力交瘁。心头不由一阵感动,颤声道:“前辈,请不必再为弟子费心疗伤了,若致令前辈功力受损,弟子更增负愧。”
八极老人沉声道:“你现下体内伤势,可有甚变化么?”王捡道:“弟子僵麻的四肢,已逐渐恢复知觉,但……全身真气,仍与三日之前一样,丝毫无法凝聚。”
八极老人沉思半晌,缓缓道:“再有几日,你便可下榻自由行动了,只是……你且宽心,老夫无论如何,也要设法令你功力尽复。”
王捡内心感激难言,哽咽着道:“前辈待弟子恩重如山,弟子粉身难报……”
八极老人道:“你我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若非老夫被昔日誓言羁绊……唉!罢了罢了,旧事休提。”说完从怀中拿出些干粮肉脯,递些与王捡道:“吃些东西,早点歇息,不可妄动心情。”说完转身出门而去。
如此一连七日,八极老人都这般为王捡运功疗伤。七日后,王捡已能正常下地行走。虽身体机能恢复如常,但全身真气,仍未能凝聚,换个说法,等于武功尽失。
这日清晨时分,王捡随同八极老人一道,在谷内那半亩山田间种下了些瓜果菜蔬。午后,二人用毕食物,坐着闲聊。不久天空乌云密布,眼看山雨欲来,只得回到青竹屋前的宽檐下避雨。
王捡来此多日,尚未仔细打量过所居之地,他见谷中竹屋共分前后两栋,相隔甚近,而靠内那间竹屋后的崖壁上,还有一处不大不小的龛窟,内中放置着一方丹炉,心中一动,开口问道:“前辈,那龛内丹炉,可是前辈炼丹之所?”
八极老人道:“那丹炉却是我那生平挚友与老夫同隐此谷之时,亲手所造,他所练灵丹,功效神奇,可称天下一绝。老夫虽偶尔也炼上一炉,但丹药灵效,却不如我那老友。”顿得一顿,又道:“静性同你服下的‘还阳护命丹’,便是出自我那老友所炼。”
王捡叹道:“原来这凌烟谷,便是前辈同你那老友一道隐居之地啊?”八极老人道:“一点不错。你现所居那间竹屋,便是我那故友生前之居所。而这两间青竹茅屋,也是我二人当初来到此谷之时,一手搭建而起的。唉!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可当真如此!当真如此啊……”想到生平唯一的挚友,如今尸骨都已化而为泥,不由得暗自神伤。
王捡见自己随意一问,竟引得八极老人大为伤感,暗暗责怪自己多言,讪讪说道:“弟子……有些困意,这便回屋去了。”说罢向自己所居那竹屋行去。
而此时,雨已淅淅沥沥下了起来。王捡回到屋中,坐在竹榻上,听着雨声愣愣出神。心中思绪一片混乱,只感心情郁郁,甚是烦闷。
如今他功力尽失,已与常人无异。山中生活清苦,食物匮乏,又经一上午的田间劳作,但觉周身酸痛,甚是疲累。他枯坐一会,侧身倒在竹榻上沉沉睡去。
正睡得沉稳之际,忽觉脸上一凉,一惊而醒,抬头望见竹屋顶处,水珠盈盈,正滴滴欲落。又听外间雨声萧萧,雨势已越下越大。原来这竹屋长年受风吹雨淋,已有些漏水。
雨滴嗒从屋顶渗落,王捡忙即起身,将竹榻上所铺草席卷起,置于一张竹几上。四顾之下,见这屋中除一张竹榻、一张竹几、一张竹椅之外,再无常物。心想:“不如将这竹榻移个位置,否则今晚可别想再上榻安眠。”当即来到榻边,正要抬起竹榻拖动,忽见那竹榻床面并排捆扎的竹身之上,密密麻麻刻着许多蝇头小字。
王捡心下一惊,凑近一瞧,见那所刻文字,无一不是精深奥妙的武学。略一思忖,忙大声唤道:“前辈,八极前辈,快来看……”
八极老人听到王捡唤声,急忙来到此屋,王捡手指竹榻道:“前辈快看,这榻面竹上,刻着许多武功秘诀。”
八极老人趋近细瞧,看了半晌,面露喜色,一抬头,动情地道:“天意,天意,真天意啊!孩子,你的功力……有望恢复了。”
王捡一听,张大了口合不拢来,心中的喜悦之情更是难描难述。好半天才嗫嚅着道:“这……这是为何?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