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极老人又道:“以你目前的武学,当可下山自行闯荡一番了。但江湖上波谲云诡,尔虞我诈,各种鬼蜮伎俩层出不穷,武功再高,也难保不会阴沟里翻船,当须步步为营,处处小心,遇事冷静谨慎,万不可鲁莽草率。”
王捡道:“弟子谨记,绝不敢忘。”八极老人道:“好了,早些歇着吧。”说完自回竹屋。
王捡伫立当地,想到一个月之后,便要独自下山历练,心中喜忧参半,忖道:“这江湖之中,人心叵测,是非善恶,真难说得清楚!今后下山,绝不能再受奸人所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他想通此节,当即宽心,回屋睡去。
翌日,八极老人正式闭关。此后,王捡除每日的两餐一宿之外,其余时间,几乎都用在了武学之上。而髯公却不时出谷,满山遍野拾摘野果山莓等物,带回谷中供王捡享用。
一月时光眨眼即过。这日清晨,王捡早早便来到八极老人竹屋之外,静待八极老人出关。等了约莫半个时辰,屋门缓缓启开,八极老人飘然掠出。他见王捡候在屋外,微微一笑,道:“快去为老夫取些吃食。”
王捡如飞而去,片刻间已将早已备妥的白粥腌菜肉脯等物取来。八极老人用毕,待王捡收拾干净后,徐徐说道:“老夫此次闭关,功行圆满,已创出一套全新武学,取名‘苍龙’,共为九式,喻苍龙翱天,无阻无滞,无羁无束之意。无论徒手或用兵刃,均可施展,不再拘泥于刀剑拳掌等固有模式,是一套全能的武学。”
王捡听得大是惊喜,由衷赞叹道:“前辈之能,真可谓经天纬地,能创出这旷世无匹、博大精深的武学,定能折服武林,当称得天下无敌。”
八极老人面容一肃,沉声道:“不可胡说。要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武林中奇人异士层出不穷,谁敢称得天下无敌?就连那武林公认的第一妙境青鸾宫一宫之主,却也不敢。”
王捡面上一热,呐呐地道:“弟子知错。弟子一时兴奋,脱口而说,望前辈宽宥。”
八极老人道:“老夫今日歇息一宿,明日便传你这‘苍龙九式’。”王捡大喜道:“弟子铭感云天之德,定不负前辈栽培之恩。”八极老人捋须点首,含笑不语。心中却想:“数十年前,老夫棋差一着,致令诸葛太行独霸武林,太行帮荼毒江湖。即日起,就让这孩子肩负埽邪荡恶,廓清江湖垢血嚣秽之重任吧。”
自次日始,八极老人便诲尔谆谆,每隔两日,便传授王捡“苍龙九式”之中的一式。十八日之后,王捡已将这九式看似苍古质朴,实则内蕴无穷武学秘奥的旷世绝学初略习成。但王捡自知,若真要将这“苍龙九式”全然融会与心,少则一两年,多则五六年,方能一窥其全貌。但这十八日间,却让王捡重新领悟到武学的深邃微奥,踏进了大真若屈,大巧若拙的另一层境界。
数日后,王捡洒泪拜别八极老人,将杨清荷所赠紫澹短剑负之于背,孤身一人踏上莽莽江湖。
他虽极欲想再上武当,寻那洞灵老道报杀身之仇,顺便一探武当派所发变故,但心知那洞灵武功高强,以自己目前的功力,恐仍非其敌手。转念又想到此去昆仑山,路途遥远,极耗时日。而今距夏至之日,也仅剩月余,只得决定先行向西,待青鸾宫之事一了,再上武当不迟。
一想到青鸾宫,便即忆起自己怀中那封信来。静空师太早已圆寂,自己从小膜拜向往的神境青鸾宫,却因强夺血芝一事而蒙上暗尘。对青鸾宫那青衣男子更心生郁结,其人品显而易见。难道青鸾宫宫主神仙般的美妙倩影,也只是徒有其表么?静空师太为自己亲书那封举荐信,到时还交不交予青鸾宫主?
王捡仰天而嘘,神情落寞,孤剑孑孑,向西而去。在翻越熊耳山后,已进入陕西行省地界,不数日,便到了商州城附近。
这日申牌时分,王捡在商州城内寻得一间偏僻的小店,入内要了两碗面,寻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目光所及,见这小店之中,仅摆有三四张八仙桌,除了自己,再无其他客人。一名精瘦老汉独坐柜前,满面愁容,显是店中掌柜。
不一会,店伙将面端上。王捡甚感饥饿,第一碗面很快便下了肚,正端过第二碗面挑食之际,忽听店门外传来阵阵悲戚的哭嚎声。片刻后,一名潘鬓成霜的媪妪,在另两名村婆的搀扶下,哭声不绝,颤巍巍从店外行至屋内。方进店门,便扑倒在店内桌凳间的空地上,悲声大放。另两名村婆一边劝慰,一边也跟着垂泪不已。
那原本坐于店柜前的精瘦老汉见状,脸上陡增戚苦之色,急步从柜间出来,行到那坐地嚎哭的老妪身前,战战兢兢问道:“孩子他娘,难……难不成……真寻着了尸身……”
那老妪将头连点,大哭道:“我那苦命的孩儿啊,你死得好惨啊!如今……只留下了半截无头尸身,头已被人割了去,寻之不得,真造孽啊!呜呜……”
那精瘦老汉闻言,双腿立时抖颤起来,眼中老泪交流,似乎已站立不住。“噗”一下瘫坐当地,将身靠住那老妪,二老抱头痛哭,店内立时悲声大作,闻之令人心酸。
几名想是熟识的左邻右舍,闻得哭声,纷纷来到店中,不住安慰二老节哀。一名乡农装束的中年汉子在劝慰了二老几句后,连连摇头,长叹道:“妖邪作祟啊!算上今日孙掌柜的独子,这已经是商州城中第十七条人命了!”
另一个矮胖汉子道:“如此下去,我等所居附近的青壮男丁,非得死尽死绝不可。祝老弟,你说到底该想何办法,才能将那割头恶鬼驱逐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