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派因地处西域高寒山中,平时极少有人造访,那道人见是陌生之人,甚感意外,怔得一怔,这才单掌合什揖首一礼,说道:“不知二位到此所谓何事?”
王捡正待答话,却听八极老人道:“灵阳上人可还健在?老夫寻他打听些事。”那道人闻言吃了一惊,听这老人一口道出自己太师叔祖的名号,心想:“太师叔祖年纪已过百岁,多年不问世事,只在后山霁云道观内闭关修炼,数十年足不踰户,这老人却为何能知晓太师叔祖道号?”抬眼上下打量八极老人,见他须眉半灰半白,眼中神光隐显,竟瞧不出真实年纪。不敢怠慢,行到八极老人身前,长揖又道:“弟子不敢请教老前辈尊号?”
八极老人道:“这么说来,灵阳上人尚在人间了。呵呵,你快去通禀,就说当年与他剪烛夜谈,论鉴贵派‘羲真剑法’那二位旧友之一,前来拜访。”
那道人听他这般说法,言语中更提及本派最为高深的“羲真剑法”,心下再无疑思,知这二人来头不小,忙道:“灵阳太师叔祖现居后峰霁云观内,还请二位在此稍待片刻,弟子这便入内禀明掌教太师伯。”说完转身向内奔去。
王捡听得八极老人提及当年在昆仑派的旧事,心道:“看来那位灵阳上人,定与八极老人是同辈之人,听那应门道长称呼其为太师叔祖,这辈份可当真极高。”随口问道:“前辈,你与那灵阳上人交情可厚?”
八极老人道:“当年老夫与我那挚友联袂造访昆仑派,那灵阳上人虽极少涉足中原,却也听说过我二人的名头。此人对武学一道极其痴迷,乃当年昆仑掌门灵真上人的师弟,武功剑法可算昆仑派数一数二的人物。他见老夫二人万里前来,不免技痒,提出要与我二人比剑过招,印证武学。老夫二人不忍拂逆其意,只得应了,并分别与之动手过招。老夫与他比剑,我那挚友则与他对掌。后来老夫在第八百二十四招上,窥出昆仑‘羲真剑法’中的一处微小破绽,因此才小胜一着。那灵阳上人对此心悦诚服,盛意邀请老夫二人在昆仑长住,评鉴天下武学。老夫二人便在昆仑派留了三日,整日与他讨论武学剑法,并合三人之力,对昆仑‘羲真剑法’中的二处破绽进行了弥善完罅。这一晃数十年过去,真没想到老夫还能与灵阳上人重逢有日!”
正说话间,忽见那应门道人引着四名老道及七八名中年道人,快步从内行出。当先一名鹤发童颜、长手大脚的老道上前向八极老人打了一揖,口中道:“贫道玄虚,现僭忝昆仑派掌门,不知天叟前辈光降敝派,未曾远迎不说,还致二位贵客山门久候,望乞恕罪。”说着又是一揖。其余众道也都竖掌作揖为礼。
八极老人摆摆手道:“这些虚礼都免了吧。”玄虚道:“快快请进。”八极老人点点头,随众道一同入内。王捡跟在八极老人身后,心中却想:“昆仑派掌教称八极老人为天叟,那凌烟谷竹榻上刻有地叟二字,原来八极前辈与他那生平挚友一称天叟,一称地叟。看来这”天叟“才是前辈当年的名号了。”
他随众道踏进山门,穿过前殿,又行过一处巨大的天井,这才来到正殿之上。四下打量,见昆仑派正殿之中布置得极为古朴雅致。两方青铜鹤颈鼎炉置于大殿当中,淡淡檀香袅袅而升。大殿左右两侧,各落列数张矮几,矮几前均铺设着青席,席上放着蒲团,殿角一处插有龙图宝幡,其余三处角落,分立着青铜九枝灯,此外再无长物。
昆仑派掌教玄虚上人将八极老人与王捡引至右侧蒲团落坐,自己同另三位老道则坐于左首相陪。其余道人均垂手侍立四道身后。众人坐定,几名道童奉上清茶。
玄虚起身道:“贫道为前辈引见三位师弟。”指着左手边那位白眉长垂的老道道:“这是贫道二师弟玄寂。”往右手边那瘦长道人指道:“这是贫道的三师弟玄霄。”侧身指向另一名红面道人道:“这是四师弟玄英。”随后指着身后侍立的众道道:“这些是雪字辈弟子,也是贫道四人亲传弟子。”
那三名老道同时起身,向八极老人作揖而礼。众雪字辈弟子,纷纷磕下头去。八极老人起身还礼,口中道:“诸位道长如今乃昆仑一脉之执耳,却何来这多礼数啊?快快落坐才好。小辈道长们,也都快些起身吧。”
王捡见昆仑玄字辈四道及众雪字辈弟子齐向八极老人施礼,忙也跪地叩首还礼。其实若论辈份,王捡当可与昆仑玄字辈四道平辈论交。但他本性淳博笃实,见昆仑玄字辈四道无一不是皓首苍颜的耆耋长者,向四位长者磕头行礼,也全无不可。
众人二次坐定。玄虚道:“这位少侠英气内敛,风骨不凡,可是天叟前辈的弟子?还未请教少侠尊号大名。”八极老人瞧了王捡一眼,道:“他虽并未正式拜入老夫门下,却也差不了多少。”
王捡听玄虚问及自己,忙答:“弟子王捡,拜见昆仑派诸位前辈。”说着起身施礼。昆仑诸道又待一齐起身还礼。却听八极老人大声道:“好了好了,似这般一一施礼参拜,何时方了。快些将繁礼缛节悉数收起,否则老夫立时便走。”昆仑众道听得好生尴尬,赸赸落坐,只得罢了。
八极老人道:“可曾去请灵阳上人来此?”玄虚道:“已差人前去,不久当回。”
八极老人哦了一声,又道:“你师父可是上届掌门灵真上人?”玄虚道:“正是。尊师已于十年前驾鹤仙去。”八极老人长叹一声,问道:“不知灵字辈上人,可还有剩?”玄虚道:“除了灵阳师叔外,再无所剩。”
八极老人听得心头一黯,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