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隔一年,再次踏上台湾这块土地,往日的回忆历历在目,好像昨天发生般让季霓感到心有戚戚然。
房车所行驶过的街道都有她的足迹,包括与孩子携手走过的小港口。
“小姐要回酒店吗?”司机透过后视镜,开口问道。
“不!”从车窗外拉回视线,季霓偏头对上后视镜的视线,幽然说道:“上阳明山。”
“是!”司机没有任何疑问,直接把车转往反方向,然后沿往阳明山的路线行驶。
“……”
熟悉的路线让季霓忆起了很多的片段回忆,有苦有酸有甜,更有痛的;那历历在目的片段如播放影集般从季霓的眼前一次又一次地上演,但更多的是孩子变成自闭症不能言语的画面。
“吱——!”
突兀的急刹车让陷入思绪里头的季霓撞上前座,额头顿时红了一块,有些浮肿;季霓揉着发疼的额头,开口问道:“发生什么事?”
“孩子站在路中央,所以……”
司机还没有解释完,季霓从后座里头打开车门,然后钻了出去。
“小姐?”
季霓走到摔倒在地上的孩子面前,蹲下,温柔地开口问道:“摔疼了吗?”
“……”
熟悉的声音让小孩忘记了腿上的痛,怔然两秒钟,小孩缓慢地抬起头,没有情绪波动的大眼珠望着陌生的脸孔,顿时黯然失色。
“宙恩,妈妈做了点心,过来跟哥哥一起吃。”
“……”
“……”
妈妈?!
季霓立刻把视线转移到往这边走来的女人身上,……席媚?!
半年前,莫震源正式把席媚扶为正室,成为莫家的女主人,连带她的孩子都必须唤她一声“妈妈”!
但在幼小的宙恩心里头,妈妈永远只有一个,席媚是不可能取替的。
“抱歉!我家孩子又站在路中央了是吧?”
季霓轻轻地点头,视线没有离开过妇人装扮的席媚身上。
短短的一年时间,席媚彻底失去了往日的贵气,再次相见,她的气息只有俗气,跟当年的凡思蓉没有任何分别。
“宙恩,回花园好吗?”
望着孩子,席媚十分有耐性,连说个话都是慢动作的,也是一字一句的清晰。
“这孩子今年四岁了吧?”季霓试探地问道。
“是的!”
“都那么大了,怎么不会开口?”
“这孩子……一年多前,他亲生母亲死了,之后就不爱说话了。”
“……”
席媚的回话勾起了宙恩的伤心事,眼眶顿时一片湿润,然后两滴泪珠无助地从眼角里头滑落。
“可以让我抱一下吗?”季霓的语气略带恳求。
“这孩子……”席媚欲要说些什么,最后都没有说下去,直接把宙恩交到季霓的手上。
抱住孩子,闻着熟悉的味道让季霓泛红了双眸,内心涌起一股失而复得的情感,激荡着每条神经。
“宙恩,妈妈的孩子……”
季霓窝在宙恩的耳边,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妈、妈……”
熟悉的味道立刻扑鼻而来,抱住季霓颈项的两手缓慢地扣紧,小小的下巴靠在季霓的左肩,那是宙恩对母亲专属的抱抱。
“小姐,我们该回饭店了。”站在一旁的司机咳了两下,开口提醒。
“……”
“妈、妈…不要……走!”宙恩抱住季霓的颈项,害怕地开口哀求道,但说话并没有以前那么顺溜,咬字也没有以前的清晰。
“……”
“妈、妈…不要……走!”
“……”
抱住孩子,季霓何尝愿意离开?她恨不得把孩子捆在身边,永远相陪,但是现实是残酷的,她不得不面对现实。
“妈、妈……”
“小姐要是不赶时间,赏脸吃个便饭吗?”席媚开口慰留。
“这…可以吗?”
“当然可以!难得我家宙恩那么喜欢你,今晚就留下来吃个便饭吧!”
“那就叨扰了。”季霓客套地说道,然后偏头吩咐司机先回饭店休息,晚一点再开车过来。
司机没有任何异议,直接返回座车里头,熟练地倒车,把车开回饭店。
踏进莫家的花园,香味扑鼻、鸟语花香,再次让季霓忆起心酸的点滴,但没有缅怀太久,因为主屋走出一抹雍容华贵的妇人,那充满贵气的中年妇人正是莫夫人。
“席媚,立刻滚回厨房忙去,震源打电话说今晚带客人一起回来吃晚饭,你现在快去准备一下。”莫夫人颇指气势地吩咐道。
“是!”
面对莫夫人那目中无人的嘴脸,席媚习以为常般不痛不痒,正如当年的凡思蓉一样。
想起凡思蓉,席媚扯唇苦涩一笑,当上莫家的媳妇短短半年的时间,席媚彻底品尝了个中滋味。
莫家长媳妇,果然不好当!
“这女人,是谁?”莫夫人瞟了一眼席媚,偏头把注意力落在一边的季霓身上,炯炯有神的眼眸直打量着一身套装打扮的季霓,目光十分的凌厉。
“夫人,我叫季霓。”季霓抢先席媚一步,道出自己的名字,作着简单的自我介绍。
“哼!”
“季小姐,麻烦你先帮我看着两个孩子。”离去前,席媚回头拜托的请求道。
“好的!”
季霓目送席媚、莫夫人两人离开花园后,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身边的孩子身上。
能母子如此靠近相处的日子失去了一年多,往后的每一天,她都要让孩子陪伴左右。
“妈、妈…吃、吃……”
“宙恩,是姨姨,不是妈妈!”坐在宙恩左手边的宙斯,字句清晰地提醒道。
“不是…姨姨,是……妈、妈!”宙恩吃力地反驳道,小脸上的神情十分激动。
“宙恩……”面对苦了的孩子,季霓真的不知道用什么去弥补,这一年里头,她根本没有做好母亲的责任,但孩子并没有埋怨她,相反是那么的渴望她,正如她那么渴望孩子一样。
“是妈、妈……”
“宙恩别哭!是妈妈。”季霓立刻把孩子搂往怀里头呵疼,熟练地轻拍着孩子的背脊,动作十分的轻揉,但很有效果。
每次宙恩要哭闹的时候,凡思蓉都会这样呵疼着孩子,尽管改头换了面,那手势都不会有任何改变,正如此更让宙恩相信母亲并没有死!
抱住母亲的颈项,宙恩的小身体稍微偏离,挂着串串泪珠的大眼睛直望向季霓那张被整过形的脸皮。
皮相虽然不同,但母亲的气息、味道,还有沐浴露的品牌,抱他的时候手势都没有改变,最重要的是母亲左肩有道牙齿般大小的牙印,那是他长小牙,因为牙痒的缘故,被他咬下去留下来的小印记。
小小的宙恩,已经懂得分辨母亲了!
“吱——!”
熟悉的车声打破了花园的和谐气氛,莫震源从驾驶座里头走出来,挑眉凝望在亭子里头把玩的两小一大。
“……”
“这女人标准的贤妻良母。”
男人从副驾驶座里头走出来,站在莫震源的身侧,阴冷的鹰眸闪过一抹隐隐作痛的苦楚,望着女人犹如望到自己逝世的妻子。
“爸爸!”
玩耍了一会的宙斯,偏头看到站在前方的父亲,迳自往莫震源的方向冲去。
“妈、妈……”
“别怕!有妈妈在。”季霓来到孩子的耳边,小声地安抚道,小手不忘在孩子的背脊上轻拍着。
“宙斯,她是谁?”印象中,莫震源并没有见过改头换面的季霓,在感到陌生的同时却十分的好奇。
但他更好奇的是一直躲在龟壳里头不出来的孩子却巴着陌生女人不放,这其中必定有内情。
“季姨姨吗?”宙斯偏头望了一眼母子同深的两人,然后扭着衣袖慢腾腾地开口续道:“季姨姨来探望妈妈的。”
“探望妈妈?”
“对呀!”
“……”
莫震源眨着幽深的目光,在季霓身上逗留了几秒钟后,抱住宙斯转身往主屋走去。
没有随后跟上的男人蹙着两道剑眉,高深漠测地窥了季霓那张躲避的表情,然后迈开步伐,慢悠悠地踱进屋内。
“宙恩,该吃药了哦!”
没有男人那道探究的目光,季霓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另一把女声从主屋那方飘了过来。
抱住孩子的季霓立刻回头,往她们母子走近的是莫震婕,手上多了一个小型托盘,里头盛着水跟药。
“妈、妈……”
“别怕!”季霓再次轻拍了孩子背脊两下,开口安抚孩子的同时,不忘转头对莫震婕问道:“宙恩怎么要吃药?”
“昨天下午,宙恩冒着雨冲到马路边,不小心染了些风寒,王医生开了些药,要他定时吃。”莫震婕没有疑问地开口解释。
“……”
季霓宠溺孩子的同时,不忘在孩子的额头上轻敲两记,以示不乖的惩罚。
“来,把药药给吃了。”
“呜呜……”宙恩瞄了两眼汤匙里头黑漆漆的药水,激动地扭动着身体,呜咽地反抗着。
“季小姐,让我来吧!”来者是客,这事怎么能让客人帮忙做呢?
“不!让我来吧。”
“但是……”
季霓扬唇一笑,一副没关系的模样。“宙恩乖,把药药吃了,妈妈到房里头拿梅梅好不好?”
“好……”
听到梅梅二字,宙恩立刻停下所有的反抗,乖巧地把黑漆漆又难吞的药水服下。
“……”
望着哄骗孩子的季霓,莫震婕敬佩得以为自己双眼产生了眼花,眼前的女人是她们家的嫂嫂,然,那张不相像的脸皮却实实在在地告诉莫震婕,季霓并不是凡思蓉!
常言道:人世不能复生,他们家嫂嫂不可能会复活!
“季小姐,你好厉害。”
“……”
季霓微微一笑,没有回话,只是在托盘里头抽了块纸巾拭去孩子嘴边的药渍。
“妈、妈,妹妹(梅梅)……”
“好!去吃梅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