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吹着和煦的风,驱散凝滞闷热的空气,徐徐在耳畔拂过,激起一丝麻痒。
刚入夜,已是灯火闪烁,故都沉浸在一片祥和中,到处都是欢快的影子,真不知道这种幸福还能持续多久。
回城的月关,只身一人在金陵城缓慢的走着。外界的热闹,在他眼里不过是有一层冰凉,在怎么兴奋,都不属于自己。
“小儿,来壶酒。”
“好嘞,客官慢用。”
店小二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一身蓝布衣衫,蓝布条绑着头发,一条褡裢挂在肩上,格外醒目。
月关看了眼小儿,出奇的从腰包中掏出一锭银子给他。
“拿去打酒吃。”
“多谢客官,多谢客官。”小二是个孩子,拿了银子兴高采烈的走了。
笑声消失,酒楼又恢复了原来的死寂,犹如发臭的湖水,激不起一丝涟漪。
月关苦笑的到了杯酒,仰头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沿着咽喉滑下,流入胃中。一天没吃东西,烈酒混合着胃液,五脏六腑都翻腾起来。
一锭银子,店小二就会这般高兴,如果可以他真愿意舍弃万千财富,只为换的一时心安。
胸中一抹怒气在疯狂叫嚣,那个精灵般聪慧的女子,身在何处。
为寻找黛玉,他出龙牙沙漠后,一路上耽搁至今才到金陵。所有的努力都跟打水漂一样,空留一腔惆怅。他已经不是为复皇命而寻人了,只想知道她好不好。
真是可笑,放荡不羁,身为情场浪子的月关也有今天。
酒楼中不时有人看向月关,一身黑色云锦华衣加身,袖口绣着精致的暗纹芝草图案,脚下上好的鹿皮靴子,带着柔和的光泽。暗淡的灯光下,他的背影有点恍惚,有点头脑的人都一看就知晓此人定非常人。一大壶陈年佳酿不一会就见底,喝酒的人却无一点醉意。
月容长年在沙漠中穿行,很少有机会出行。金陵的夜市,于她而言甚是好玩。
白天骄阳炙烤,路上行人零丁。夜晚,蜗居一天的人都出来游玩,月容自然也不例外。
两个俊美的公子哥轻袍缓带,手执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起风的时候,衣袂飘飘,阑珊灯火下,他们如若谪仙,洒落的容颜足矣勾魂摄魄。
路过一家小摊点,热闹的人群不禁吸引了月容的眼球。她轻松的拨开人群就钻了进去,看的兴致盎然。
熔炉中焦糖在高温的炙烤下冒着茶色的气泡,一个老汉拿着细细的管子吸满焦糖,在空气中一阵龙飞凤舞,一只栩栩如生的兔子就展现在世人面前。小巧的眼睛,精致的嘴巴,月容一看就喜欢的了不得。虽然她并不好甜食,急于对兔子的喜爱,还是叫嚷着买了一只。
人群很拥堵,里里外外不知道挤了几层,无奈之下黛玉只好在外围等月容出来。
出了酒楼,月关沉闷的走着。他的脑子被一个人的影子充斥的满满的,热闹的夜市也入不了他眼。他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的睡一觉,也许睡梦中能梦到朝思暮想的容颜。
路过一掉拥堵的人群时,出于本能,他想躲开。今晚的他脑袋上像是绑着个大铁球,沉重的抬不起来。
回家的路拥堵了可以错开,那么心路呢?走错的话还能错开吗?
看了眼熙熙攘攘的人群,月关仰面自怜的走过。热闹是别人的,落寞是自己的。
走了不大一会,脑子訇然蹙响。人群中不经意一眼,那人是谁,为何这般熟悉。
只一个想法,月关迅速往回跑,生怕错过什么。等他火急火燎的走到路过的人群边时,陌生的身形,陌生的脸孔,这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
呵呵!是他发神经,看错了吧!
是啊!一次的错过,次次错过。月关前脚来,黛玉与月容后脚刚走。留给他的只有虚无的人群。
造物弄人,命运就是这般无奈。
夜很深了,明月高高悬挂在天际,在游移的云层中穿梭。清辉的月光下,喧闹已经远去,世界开始休眠。
确定月容不会苏醒后,黛玉蹑手蹑脚的起初,出了客栈,朝城北走去。
最后一次见紫鹃是在姑苏,她为自己吃了那么多哭,半年了,不知道她好不好。明天就要去扬州了,临走前黛玉必须见紫鹃一面,将她带回扬州。接下来的事还很多,她需要紫鹃帮忙。
金陵是个是非之地,密探耳目铺天盖地,为以防万一,黛玉不停在城中穿梭,金陵街道走过十遍八遍后,黛玉才调转马头,小心翼翼的朝目的地赶去。
有过一次经验,黛玉轻车熟路的找到仓七藏身的地点。
水溶为找黛玉,仓颉铁卫全线出动,仓七自然也不例外。见到黛玉的时候,仓七以为见到鬼了,瞪的跟铜铃一般大的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知道黛玉出声,叫出他的名字,他才迟钝的让开条道,把黛玉带进紫鹃所住的屋子。
“紫鹃姑娘开门,紫鹃姑娘。”
仓七一遍遍的敲门,心里说不出的惊恐。王爷找了大半个月都没找到姑娘,她都去哪了?怎么突然在金陵出现了。
砰砰的敲门声,紫鹃被惊醒。听出是仓七的声音后,紫鹃披着外衫,拿着烛台,下地开门。
四目相对的时候,紫鹃石化当场。
一滴又一滴的蜡油滴在手臂上,红肿一片。哐当一声,烛台落地,黛玉才回过神来。见紫鹃手臂被烫伤,立马拉起她的手,将蜡油小心的去掉,快速的吹起。
“这么不小心。”
嗔怒的语气让紫鹃心头一热,烫伤的痛楚早丢到九霄云外。
“姑娘,姑娘,姑娘……”
紫鹃一遍又一边的叫着黛玉的,用这样的方式确定自己没有做梦。多少次,眼前是黛玉的影子,耳畔是她的声音,可睁开眼睛后只有大团的空气,都在讽刺自己的可笑。
“傻丫头,我回来了,回来了,我回来了。”
黛玉抱着紫鹃,窝在她颈项间,哽咽的声音终于抚平紫鹃狂乱的心跳。
“紫鹃姐姐,你……受苦了,我,我对不起你。”
这些客套话,说了只会显得虚假,可黛玉还是不停的说着,她想说。紫鹃对她的恩情又其实一句受苦了就能表达死亡清的。
时间宝贵,一时难吐肺腑之言。黛玉言简意赅的道:“紫鹃姐姐,我要去扬州,你可愿意与我同行。”
紫鹃想都没想,更没追问黛玉为何去扬州。在她眼里,黛玉就是天上的仙子,是她用尽生命去守护的人。她没多想就答应了。
“那明日正午,我们在渡口汇合。”
为避免行踪暴露,黛玉与紫鹃约好出发点后就匆匆回到客栈。一路上,她们还有很多时间,何苦急一时之争。
黛玉再三要求,仓七并没有把黛玉的行踪告诉水溶,只是暗地里派十几个仓颉铁卫守护,以保她安全。
既然是姑娘的意思,他自然不好违背。一路上自己多加小心,不要在出事端就好。
回到客栈,睡下不一会天就亮了。黛玉心中有事,虽然困乏不以,还是一大早就醒了。
月容听说今日要去扬州后,心里就跟吃了蜜一样甜。
想想两人的谋划,月容就兴奋。
老天,她来了,且看她女中儿郎在扬州一展拳脚。
吃过午饭后,黛玉、月容依旧是男子装扮。整装待发,随即就出门了。
紫鹃早早就动身了,来到与黛玉约好的渡口,此刻正焦急的四下张望。
迟迟不见黛玉人影,紫鹃慌了,早知道就该知道黛玉住哪才好,要不然也不会如现在这般束手无策。
稀稀落落有人来了,紫鹃见是群男人,沮丧的低下头。怎么还不见姑娘,莫不是出什么事了?
正在紫鹃思绪放飞之际,月儿的嗓音飘入耳中。那是黛玉,刻进骨髓中的声音。
“紫鹃姐姐。”
黛玉飞奔的跑到紫鹃身边,拉着她就上船了,全然不管身后还有个人傻愣愣的站在原地。
船缓缓开动,船尾激起绚烂的水花,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耀眼的光芒。站在船尾,黛玉的眼神无法扑捉,不知道它会在哪停留。
宽阔的江面平静无波,像是一面时光镜,折射出揪心的过往。
两年前,同样的江面,那个男人带着自己的尸骸回姑苏。他的心痛,他的深情,无一不漏的遗留在黛玉心间。十二年来,冰凉的心第一次感受到温暖的滋味。就是那颗爱的种子,足矣支持自己为那个男人做任何事。
紫鹃站在黛玉身后,静静的看着她,一言不发。
姑娘不说话,她自然也不好说什么。
姑娘变了,虽然还是从前那样漫不经心,可她的眼中多了抹柔情。她不在无所不动,方佛万古的神灵她的心,任何事物都激不起丁点涟漪。
她的喜怒哀乐,她的平和不在是为自己,她的生命中多了个人,多了个倾心给予的人。
不知道谁会是姑娘一生挚爱。
姑娘一生别无所求,只想有个安稳的家,过平淡的日子,没有风浪,没有吵闹。那个人可会让姑娘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