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开国第一战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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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声西击东 克拉克测算有度 顾此失彼 秦基伟思谋欠周(2)

第三十一团团长劳埃德·摩西上校和参谋人员毕竟身处第一线,估计情况要比高高在上的克拉克和范佛里特实际得多。根据过去的体验,他们很明智地预计到了:“共军的反击一定会比预计的要强烈,只用一个营去进攻是不现实的。”因而在实际操作时来了个“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没有理会命令中“不超过一个营”的兵力限制,自作主张地把进攻兵力翻了一倍,决定由迈仑·麦克卢尔中校的第一营和罗伯特·纽博尼少校的第三营分别从左右两路向“三角形山”发起进攻。

为激励士气,摩西团长还分别用美国着名性感女明星的名字将597.9高地上的两个小山头命名为“珍妮·罗素山”和“桑德山”。

美国佬都没底气,韩国人当然也不敢掉以轻心。

韩军第二师的主攻团第三十二团团长柳根昌上校也在兵力上加了一码,给攻击“狙击兵岭”的闵应植少校的第三营加强了一个连。

而美韩军陆续投入第一天战斗的部队实际上有7个营。

10月12日,“联合国军”的炮火和飞机加强了对五圣山的破坏轰击。

13日12时,詹金斯少将宣布10月9日命令生效。

D日H时也变成了10月14日凌晨5时。

这一天,正是第七届联合国大会开幕之日,合众国国务卿迪安·艾奇逊将在这一天在大会上发表演说,坚持在战俘问题上的强硬立场,向中朝方发出“自由世界要继续战斗”的威胁。

在“摊牌作战”发起的次日,为配合攻势,显示“联合国军”强大的立体作战能力,“联合国军”将以6艘航空母舰、4艘巡洋舰和驻日本的美骑兵第一师一部,在朝鲜东海岸高城以东海面进行一次“敌后实战演习”。在演习中,远东海军将对中朝军队海岸阵地实施猛烈的海空两栖火力突袭。远东空军也将出动30余架运输机从正面战线中朝军队上空通过,实施牵制性佯动。

你说,有这种档次的底牌,范佛里特他怎么能不牛皮哄哄?

应该说,秦基伟对这次进攻是有所预计,也有所准备的。3月间,刚从第二十六军手中接过平(康)、铁(原)、金(化)地区的防务,秦基伟就看出,这个地方早晚有一场恶仗要打。问题是在哪个位置上打,打多大规模,多长时间。第十五军防线东起忠贤山,西至发利峰,正面宽约30公里,纵深约20公里。

防区内有西方山、斗流峰、五圣山等主要制高点,是中部战线的门户。其中西方山紧靠平康平原,是东海岸元山至西海岸汶山公路的连接点,又有汉城至元山的铁路纵贯防区中央,交通便利,有利于敌坦克和机械化部队机动,又是与第三十八军阵地的结合部。

秦基伟认为这个方向是第十五军防御的重中之重。重中之重嘛,就要放上强中之强。于是,第十五军的拳头部队——向守志的第四十四师被摆在了这里,并给他加强了第二十九师第八十七团,配属了炮兵第九团第一营、第二营,在300.5高地、芝村、两双岭、知足里地域展开,盯住了西方山方向,阻敌由王在峰、西方山、斗流峰向平康方向突破。第二十九师第八十六团作为预备队,随时准备增援第四十四师方向的防御作战。

友邻第三十八军军长江拥辉想必也是这样考虑的,他放在这里的部队也是第三十八军的强中之强——杨大易的第一一二师。两个肩挨肩的主力师碰面打招呼忒有意思:“你们是哪一部分?”“万岁军。你们呢?”——“万岁军”是梁兴初扛的牌子。“我们是九千岁部队!”——“九千岁”是秦基伟定的调子。

两边都神气活现。

兵团副司令员王近山也信心百倍。在西方山检查防御工事时,他就站在交通壕里指着南边说:

“范佛里特,范佛里特,我等着你来攻,我要叫你无功而返!”

王近山还专门派了个能干的作战参谋吴安良盯在这里,随时掌握这里的情况,铆足了劲儿准备和敌人的机械化部队在这里大打一场。

三员虎将,所见略同。

不能说他们考虑得不对,那会儿中朝部队最头痛的就是敌人的坦克,而整个战线适合坦克集群行动的地方只有平康和开城地区的部分平川,把这样一些平川地作为重点防御地段,应该说是符合常规的。中朝军队手中不多的坦克部队就大都配置在这个方向上,达到过每公里正面12辆的密度。

老行伍范佛里特在策划“摊牌”时,一定是注意到了这一点。所以他反而不从这里下手了。

这就叫“兵无常势”。

虽然重点是在西方山,秦基伟在五圣山方向也没含糊。

守备五圣山地区的是崔建功的第四十五师,配属了炮兵第九团第三营、炮兵第二十团第二营、第三营,展开于597.9高地、537.7高地北山、芹洞、723高地、安长洞地域,任务是阻敌向上甘岭、五圣山、忠贤山方向突破。其中第一三五团第二营位于灵台、454.4高地及东南无名高地、781高地地域,第三营位于597.9高地、上甘岭、菊亭地域,第一营位于537.7高地北山、448高地、菊亭东南无名高地地域,第三营第七连及第四十五师警卫连作团预备队。第一三五团左右邻分别为第一三三团和第二十九师第八十五团。

张显扬的第二十九师第八十六团、第八十七团则作为军预备队,配置在霹雳岩山、726高地、塔洞、马背岩地区,随时准备支援第一梯队作战。

进入八九月份后,秦基伟根据种种迹象已经判断出,“联合国军”很可能要发动秋季攻势。不过,他同时也对向守志、崔建功和张显扬作出估计,去年敌人的秋季攻势历时两周,激烈战斗一周。预计今年发动秋季攻势个把月,激烈战斗两周,准备顶住敌人两个师的进攻。

与范佛里特相比,这个估计要持重一些。但与后来发生的事实相映照,还是显得过于轻松。

从排兵布阵来说,秦基伟的思路符合常规,没什么大漏洞。

可没料到这回范佛里特来了个反常规思维,找了个难点下手。这就使秦基伟没将范佛里特射来的第一个球扑住。

担负五圣山防务的崔建功师长这时也处在进攻的思维状态。河北魏县人崔建功早年是前国军东北军张学良少帅手下第一九师的一个大头兵。蒋介石陕北“剿共”那会儿,第一九师一个不留神在直罗镇中了红军的埋伏,被压在一条沟里动不了窝,只看见漫山遍野一片亮晃晃的刺刀和红旗,“缴枪不杀”的喊声也震耳欲聋。

当时还是个半大孩子的崔建功十分紧张。然而他的班长李德胜却满不在乎:“嗨,小兄弟别怕,到时你只管缴枪就行了。枪一缴,红军就待你像亲哥们儿似的。我上回被俘不愿留下,人家还送我三块大洋当路费呢!”到了红军冲上来时,李德胜扯着嗓子就喊:“红军弟兄们,到咱这儿来缴枪!”还纠正崔建功的动作:“枪举高点,嘿,不对不对,要这样!”就“这样”,崔建功稀里糊涂地赶上了“老红军”的末班车。因为崔建功祖上曾有人在清朝做过进士,后来虽然家道破落,但毕竟是书香门第出身,那点文化水在土包子们中间就显得很是突出,所以入伍后先是在徐海东的红十五军团当政工干事,后来又干敌工科长。再后来,就营长、团长、旅长、师长一步一个台阶地打了上来。一直打到这上甘岭下。

这位爷和秦基伟一样,也是个争强好胜的主儿。

这个时候,正值中国军队秋季战术性反击作战的第二阶段,第十五军已经连续攻占了381高地、391高地和上佳洞西北无名高地等要点,歼灭“联合国军”3660余人,将阵地向前推进了13平方公里,大大改变了阵地态势,受到了志愿军总部的嘉奖。兴头上的崔建功决定在兴头上再热乎一把,向五圣山东麓的注字洞南山韩军一个营的阵地发起反击。计划以第一三四团担任主攻,第一三五团两个连担任助攻,配属两个炮兵营,从10月18日发起进攻,拔除这个钉子。

崔建功悉心准备,势在必得。第四十五师和第二十九师第八十七团班以上干部都看了地形,大炮也进入了阵地对准了注字洞南山,炮弹足足屯集了10万发,甚至突击部队使用的大批手榴弹、爆破筒都已经悄悄地运到敌人阵地前的铁丝网下边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等着把韩军这个营给连锅烩了。

准备中也出了点蹊跷,可惜没引起重视。

10月5日,第一三五团团长张信元正在537.7高地上观察注字洞南山的敌情,就接到副团长王凤书打来的电话,说接到作战股的报告,韩军第二师第三十二团第一营一个名叫李镇球的参谋前来投诚。经讯问,这个参谋说他们已接到命令配合美军行动,准备于10月7日左右发动进攻。

与此同时,第一三五团第一连守备的597.9高地阵地上也有一个韩军下士班长李东朝投诚。他也说出了同样的情况。信,还是不信?不信吧,可这一段时间敌人确实很反常,飞机侦察,兵力调动,还出现了前沿3个哨兵被敌人俘去的情况,确实是大战在即的征兆。

信吧,这是战争,双方都在用诈,范佛里特会不会来演一出“蒋干盗书”,故意诱我上钩?几乎在同时,两个高地上都来了一个投诚者,这也着实巧合得让人生疑。

师长崔建功作了难。权衡之下,他搞了个折中:一面继续准备反击注字洞南山,一面让张信元密切注意敌人动向。到了7日那天,阵地不光没什么异常,反而出奇的平静。其实平静本身就是异常。心里边不踏实的张信元又请示崔建功。崔建功犹豫了一阵,还是决定不改变军里的部署,排除干扰,继续准备攻打注字洞南山。至于597.9高地这边,崔建功交代说先别管他,如果敌人不打,咱就干脆打主意解决他,你们赶紧策划一次反击。结果这边还没策划行动,那边就已经打得惊天动地了。

在同日晚第十五军召开的作战会议上,秦基伟作出的判断是:“联合国军”的主要攻击方向是第四十四师固守的西方山方向,而五圣山只是辅助攻击方向。会议决定仍然集中精力部署注字洞南山的反击战斗。这不能不说是秦基伟的一个失策。

第一三五团第八连连长高永祥头天晚上就发现了异常。

打从得到敌人将要在7日左右发起攻势的情报,团里就给他加强了第九连的一个排,并让他注意警戒和侦察。而7日以及以后几天两军阵前虽然都是出乎异常的平静,可老兵高永祥还是觉得心中不踏实,总感觉到这平静中涌动着一股立马就要冲天而起的热浪。

13日晚上,放不下心来的他带着4个班悄悄地出去侦察。一出去就被灌了一鼻子的火药味。

敌人探照灯打得比往日亮不说,阵地上也人声嘈杂,汽车马达整整轰响了一夜。上半夜,那炮火也开始比往日密集起来,前沿的通道被封得严严实实。飞机也一批批飞来,翻来覆去地在阵地上来来回回地折腾。

高永祥一看这势头十有八九要打大仗,着急忙慌地就往回赶。回到阵地上,那密集的炮弹已经打得分不出点来了。高永祥一面向营里报告,一面让大家准备投入战斗。

任务还没给排长们交代完,那炮火陡然间又加大了分量。

震天动地的炮火就像一场八级地震,把坑道颠来甩去就像惊涛骇浪中的一条船,瓶瓶罐罐煤油灯什么的震得叮叮当当地满地乱滚,坑道口外刮进来的气浪把好几个人的帽子都给掀到不知道什么角落里去了。

一个靠在坑道壁休息的小通讯员就这样活活地给震死了。炮火刚一延伸,担任观察员的战士陈家富跑进来报告:“敌人上来了!”高永祥却光看他张嘴,不闻他出声儿。“你他妈的是不是吓昏了,话也不会说啦!”高永祥骂道。陈家富跨前一步,对着连长的耳朵大声喊道:“敌人一个排向这边冲,另一路正在向7号阵地运动!”原来敌人的炮火太猛烈,不对着耳朵喊根本听不到声音。高永祥马上想到请求炮火支援,一摇电话机却不通。妈的,准是电话线被炸断了。“通讯员,打信号弹请求炮火支援!”3发信号弹打了,却半天不见预想的炮火袭来。看来是硝烟浓雾笼罩了阵地,后边根本看不到信号弹。高永祥一咬牙,只好靠步兵打了:

“二班进入阵地,七班准备支援!”顷刻,外边的枪声爆炸声就响成一团,分不出点来。

后来才知道,那天早晨3时30分,美第九军集中了16个炮兵营近300门火炮,向“三角形山”和“狙击兵岭”这两个小山头进行了长达1个半小时的火力准备,火力密度达到了空前的程度,远东空军30多架战斗轰炸机也飞临战区上空反复投弹扫射,封锁住了山前山后的所有道路,方圆数公里内外都冲起了几百米高的浓烟烈火,别说是信号弹,就是放火箭也没人能看清那是啥玩意儿。

与此同时,第四十四师和第二十九师守卫的391高地、上佳山西北无名高地、芝村南山、419高地也受到了4个营敌军的牵制性进攻。范佛里特向秦基伟“摊牌”了!

这第一张牌就甩在597.9高地上。这个高地状如指向南面的箭头,所以被称为“三角形山”。第四十五师将这个高地编组为12个阵地,主峰是1号阵地,正面是3号、9号阵地,左前方是7号阵地,右前方是10号,右后方依次向后排列是0号、4号、5号、6号,2号阵地位于主峰左后方4米处,它的前方隔着8号阵地就是主峰1号阵地,左前方是11号阵地,再前边,隔一条山沟,对面就是537.7高地北山阵地。

守备分队以班或小组为单位坚守每个阵地。到了黎明时分,第八连已经打退了敌人两次冲击。这个时候炮火才支援上来。不到两个小时,阵地上所有的表面工事都被摧毁,一人多深的交通壕现在只有一尺来深。而阵地下面全是美国兵的钢盔在晃荡,密密麻麻看样子足有3个营。那美国兵们今天也是邪性,虽然冲起来像羊群一样没什么战斗队形,可确实也是直着身子不躲不藏拼命端着机枪冲锋枪一波一波边打边往上冲。

7时30分左右,11号阵地上就打得只剩下一个人了,被迫退入坑道。这是上甘岭丢得最早的一个阵地。很快每个阵地都打成了血肉模糊的白刃战。战至中午1时,第八连已经连续打退了美步兵第三十一团的11次冲击,除了主峰周围几个阵地,其余表面阵地均被迫弃守,而且阵地上也没剩下几个人了。

剩下的也全部是伤者,包括高永祥自己。

半天时间,折损近一个加强连,这仗打得实在是空前惨烈。

与此同时,537.7高地北山的守备分队也被迫退守坑道。

这个高地主峰在敌人手里,与北山最近处只有50米,更难守。

50米是什么概念?50米就是手脚利索的人几个大步就能蹿过来转瞬之间大家就搅成一团!50米就是炮火把你盖在坑道里然后一延伸你刚出来想扣响机枪人家已经蹿到你跟前儿跟你比画棍棒拳脚了!你能用的家伙只有刺刀、枪托甚至牙齿!手榴弹先当棒槌砸人拼一个够本拼俩赚一个,瞅着不行就拉着火咱要死也得抓几个垫背的!什么生啊死啊害怕不害怕这类问题你根本没工夫去想,一脑门子全是怎样把冲上来的敌人打下去而不要被敌人打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