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然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银牙紧紧的咬着,一言不发。
蒙古大汗看了她一眼,道:“诺雅,本汗刚才说的话是君命,他到底是生是死,就要看你的了——”
大汗说完,命人打扫了一下战场,走到前锋营大帐之内,席地而坐。显然,他把这里当成了前线,如若诺雅说服不了李二虎,那就是先杀帝师再攻襄阳,最后兵临城下逼宋朝议和!
特穆尔诺雅低头沉吟良久,终于一咬牙,伸手将弓箭背在身上,娇喝道:“蒙古的勇士们,走——”
话音未落,鄢然胯下白影一闪,眨眼间人已冲出十米之外。
蒙古铁骑齐齐的欢呼了一声,人影闪动,剩余的数万人马,紧紧的跟在鄢然后面,疾驰而去!
与此同时!
李二虎早在攻击之前便每隔十里设下两名斥候,将前方战报传回襄阳!
早在李二虎向蒙古前锋营发动攻击的时候,襄阳就接到了第一手的信息。
辛安不敢迟疑,马上将李二虎的计谋与打算告诉了赵垂宇,赵垂宇升起中军大帐,商量对策。
老将军首先道:“虽然帝师设下奇谋,但蒙古人未必会轻易上当,老臣主张命一大将率十万精兵前去营救帝师!”
廖青毫不犹豫的上前跪倒,道:“末将愿往!”
赵垂宇刚想说话,却听赵梦婷在一旁道:“老将军,虽然李郎性命至关重要,但襄阳乃是大宋的最后一道屏障,冒然出动十万大军,若是敌人来袭又当如何?”
老将军面色一变,惭愧道:“老臣考虑不周。”
赵梦婷又道:“老将军,李郎手下皆是禁军精锐,虽然蒙古有数万之众,一时之间也未必奈何的了他们。”
赵垂宇担心李二虎的安危,忙道:“姐姐,那你的意思?”
赵梦婷沉吟道:“按李郎的意思办,传令襄阳的所有军士严阵以待,若前方传来紧急战报,廖青将军再率军营救不迟!”
“末将遵命!”廖青答应了一声,转身走出营帐。
赵垂宇一脸忧色的道:“姐姐,我们这么做是不是有些冒险?”
赵梦婷轻叹一口气,道:“垂宇,你现在是皇上,所做的一切都必须要以江山社稷、黎明百姓为重,又岂能因为一人而乱了方寸?况且李郎的智谋你还不知道吗,说不定一会就传来了好消息——”
话音未落,前方斥候猛然来报:“报皇上,将军带领五千禁军已然杀入蒙古前锋营,如入无人之境!”
“好!”赵垂宇猛的站起身抚掌大笑道:“好!好!姐姐,你说得对,蒙古人果然上了帝师的当!”
别看赵梦婷安慰弟弟,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没底,此时听到前方战报,心里方才稍稍安定,笑道:“他那人,总是叫人提心吊胆的——”
赵垂宇开怀的笑了笑,看了看帐中脸上都带着喜色的诸将,道:“朕初登大宝,等战事结束之后,朕必定会论功行赏!”
众将脸上一喜,还没等说话,帐外斥候来报:“报皇上,京中传来加急文书!”
京中?莫不是京城出了什么大事?
赵垂宇忙道:“在哪里?!”
斥候不敢耽搁,双手平举一封信函,恭敬的递到了赵垂宇的身前。
赵垂宇忙打开观瞧,半晌,紧张的满是汗水的脸上终于现出了一抹喜色,对众将笑道:“于谦于大人上疏告诉朕,京中忠、英两位王爷余党已经清除,女真以及周围属国对大宋能主动抗击蒙古也都深深拜服——”
老将军心里欢喜,没等他把话说完,带领众将齐齐跪倒道:“皇上英明!”
赵垂宇微微一笑,嘴里谦虚的道:“全赖众卿之力——”话音未落,赵垂宇眼角忽然扫到了信中最后几行的字上:“先皇临终之时曾交代老臣,待清除忠王与英王的残余势力之后,务必将先皇遗诏交给皇上。老臣不敢抗旨,昨日晚间处理完一切事务之后,便命八百里将先皇遗诏奉上!”
先皇遗诏?赵垂宇心中疑惑,顾不得在与众臣说话,忙颤抖的打开了信函中第二封密封着的信笺,待到看清楚信上的字迹之后,赵垂宇脸色大变:洁白的纸上清清楚楚的写着几个大字——天下若想大治,务必诛杀帝师!
父皇要我诛杀帝师?赵垂宇钢牙紧紧的咬着,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难道父皇担心老师会——谋反?赵垂宇心里一惊。没错,肯定是这样。当时父皇调走禁军却把禁军统领权交给帝师一方面是为了激怒忠王,另一方面只是封他一个虚衔啊!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李二虎手里握着十万禁军,整整十万禁军啊!凭他的聪明才智用一万宋兵就能全歼蒙古五万精锐,这十万禁军在他手里发挥出的作用是可以预料的吗?
赵垂宇的额头上见了冷汗,想起廖青尊敬、担忧李二虎的眼神,他的心里就一阵阵的发寒,李二虎来这里不过几天时间,就在军中有了这样的威望,万一他登高一呼,还有朕的立足之地吗?不说别人的军队,万一城内的九万禁军造反,里应外合之下,还有自己的活路吗?
赵垂宇心思百转,越想越怕,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自己的思路继续想下去。不错,李二虎虽然是自己的老师,但年龄也不过大自己几岁,登上了皇帝的宝座,赵垂宇深深知道了权力的滋味,他一遍遍的在心里反问自己,难道真的会有男人对权力不感兴趣吗?
见皇上面色阴沉如水,脸上神色变幻不定,众将不敢说话,低头跪在那里。
赵梦婷在赵垂宇的身后,并未看出他脸上的异样,见气氛有些压抑,忙关切的道:“垂宇,难不成京中还有别的事情吗?”
赵垂宇心里一动,姐姐武功高强,帝师为何不带她出征,反而留在朕的身边呢?是了,是了,一定是帝师安排她在朕身边监视朕的!父皇,儿臣还是年轻啊,若不是你提醒,朕就要做大宋历史上的罪人了啊!
赵垂宇一下子想通了其中的关键,将信笺放到怀里,整了整神色,不理会赵梦婷,对众将道:“诸位——爱卿,都起来吧——”
嗯?众将微微发愣,皇上这两天对自己说话都是平易近人,今儿怎么还拉长了声音呢?若不是自己亲眼看到,猛然听到这个声音的话,那肯定以为是先皇复生了啊!
众将虽然心里疑惑,但却没人敢说出,纷纷抱拳道:“谢皇上!”
赵垂宇点了点头,回身四平八稳的坐在大帐中央,道:“朕御驾亲征为的就是大宋百姓能远离战乱之苦,众卿心里可都有数?”
辛老将军抱拳道:“皇上爱民如子,臣等心里清楚。”
赵垂宇满意的点了点头,刚想继续说下去,营外斥候因事态紧急,顾不得行礼火速闯进帐中,跪倒便报:“报皇上得知,将军一队被蒙古五万大军,团团围在左翼前锋营中!廖青将军请示,是否驰援?!”
啊!到底还是上当了!赵梦婷心中一紧,刚想说话,却见赵垂宇面上发怒,斥责道:“斥候回报,未经允许擅自闯入中军大帐,该当何罪?”
众将微微一愣,瞬间就明白了赵垂宇的意思,手心里都暗暗捏了一把冷汗。
斥候心中也是微微颤抖,暗道,将军已经对蒙古人发动了决死的攻击,再耽误一会,那五千兄弟全死了!我请示,请示个屁啊!
赵垂宇见斥候不答,心中更是恼怒,厉声道:“来人,斥候不守军令,拉下去斩了!首级悬营示众!”
啊?辛安不敢迟疑,忙上前跪倒道:“皇上三思!李将军以寡敌众,又陷入蒙古重围,情势危急之下,斥候有此举动,也是情有可原!”众将齐齐跪倒在后,恳求道:“请皇上三思!”
众将不求情还好,一求情赵垂宇更是坚定了自己心里的想法,面色冰冷的问道:“朕贵为天子,想处罚一个犯了军法的小小斥候也不行吗?你等莫不是怀有异心?”
赵梦婷心中一动,众将脸上大惊失色。忙磕头道:“皇上明察,臣等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赵垂宇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道:“那便好。传令全军,若是没朕口谕,全军万不可擅动,违者,诛杀九族!”
老将军大着胆子的问道:“皇上,李将军陷入蒙古大军合围之中,我们该怎么办?”
赵垂宇面不改色的道:“帝师计谋天下第一,这想必是他的诱敌之计,我等万不可擅自行动,以免破坏帝师计划——”
辛安沉吟不语,却听那斥候忍不住大声道:“皇上,前方传来急报,将军已然负伤,若再不去营救,恐怕将军性命休矣!”
赵垂宇面上一寒,怒道:“混账!你是什么东西?朕做事还要你来教吗?来人,拉下去斩首示众!”
刷——赵垂宇身后闪出一人,正是血卫统领丁原。丁原脸上冷冰冰的,一摆手,已有两个手下如老鹰抓小鸡一般将斥候架起!
斥候自知难以幸免,忽的哈哈大笑,道:“可笑李将军为国誓死一战,原来保卫的就是你这般狼心狗肺之徒!昏君,昏君!”
赵垂宇怒不可遏的道:“丁原,速速行刑!”
“噗”的一声轻响,外面已无任何声息。
丁原长剑已经入鞘,缓步走到赵垂宇身后,从始至终一句话都没有多说。
这也不能怪丁原,万一哪天畜生嘴里说出了人话,你会不会觉得奇怪呢?
赵垂宇满意的点了点头,父皇留给自己的这支血卫才是自己唯一可以相信的人!
若是一个人觉得禽兽是自己的朋友,是自己可以相信的人,那么结果通常只有一个——这个人已经或者是即将变成禽兽。
赵垂宇已经变成了禽兽?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
帝王之所以叫做帝王,就是因为他们的心思从来没有人能看透。功高盖主导致惨死的文臣武将,在历史上多如牛毛,若将每个人的故事写成一本书,恐怕那就是滔天巨著!
就算他已经蜕变,也不能这么快吧?——错了。
世界上最善变的动物是什么?我告诉你——是男人。有人马上会提出相反的意见:扯淡,明明是女人最善变了!其实那是不对的。就拿爱情来说,一个女人若是真心喜欢上了一个男子,无论他在别人眼里多么的一无是处,哪怕是十恶不赦、罪大恶极之徒,在她们的眼里,他都是世界上最善良的人,只因为她们已经无可救药。若是这个男人进了监狱,判刑十年,那这个女子就会在监狱外苦苦的登上十年,对他的爱从来不会有任何一丝改变。同样的事情男女换下位置,我保证,最多一年之后男人便会在新欢的身上疯狂的撒着精华,沉醉的叫道:“我爱死你了!”心里还会加上一句:这个干起来比监狱那个强多了!你说,是不是男人最善变呢?
刚才前方回来的斥候,眼见着自己的同伴惨死在皇帝的屠刀之下,不敢造次,跪在营帐外围,颤声道:“报皇上,前方传来紧急军情!”
赵垂宇满意的点了点头,不慌不忙的道:“进来说话!”
那斥候忙答应道:“谢皇上!”
说完不敢起身,跪行几步来到帐中,叩头道:“启禀皇上,前方转来消息,蒙古中军倾巢而出,二十万大军将李将军不足三千的人马围困在博望坡上!”
“什么?”辛安心里焦急,紧紧咬着牙齿,暗道,小哥啊小哥,皇上在此,老夫救不了你啊!
赵垂宇心中暗喜,不慌不忙的道:“哦?这消息可有根据?莫不是帝师的诱敌之计吗?”
斥候唯唯诺诺的道:“将军被人围困坡上,难以冲出传讯,至于将军是否别有计谋,小人不知!”
赵垂宇哈哈一笑,道:“帝师计谋百出,此必定是他的诱敌之计。诸将莫不是忘记了帝师火烧博望的战绩了吗?再说,若不是蒙古有意放出帝师,他怎么能以区区三千人马突出蒙古的重围?要朕说的不错,这很可能是蒙古的阴谋!他们想趁着我们分心救援帝师的时候来攻打襄阳!朕务要以江山社稷、黎民百姓为重!”赵垂宇扫视了一下诸将,见无人说话,大手一挥,道:“再探再报!”
“是!”斥候出了一身冷汗,如蒙大赦,飞也似的离开了中军。
听完斥候的回报,帐中无人言语,诸将低着头各自想着心事,他们的心里同时浮现了十个大字:为臣之道,切忌功高盖主!
赵梦婷看了一眼赵垂宇,缓步走到大帐前,单膝跪倒,道:“皇上,您此举以江山社稷为重,考虑周详,确实是我大宋百姓之福。梦婷无德无能,听李郎被困博望,方寸已乱,恳请皇上准我去前方看个究竟,以安抚我大宋军士之心。”
赵垂宇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道:“姐姐,你真的要去?”
赵梦婷脸上挂着一抹坚决,道:“李郎对梦婷情深义重,现在敌我形势不明,梦婷又怎能放心的下他?恳请皇上恩准!”
赵梦婷说完,对着皇上盈盈的磕了一个头。
本想留你一条性命,既然你执迷不悟,朕就更是不用顾忌了!
赵垂宇点了点头,道:“姐姐请便——”
赵梦婷答应了一声,转身来到帐外,飞身而去——
奔跑,本来就是蒙古人的强项,两个前锋营设立在这里并不是没有根据的。庄稼已然收割,枯黄的杂草可以作为骏马的食物,更为重要的是,这里一马平川,最适合蒙古铁骑的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