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默林心知朱子洲不达目的绝不会罢休,与其让他主动发难,不如自己首先出击,似有意似无意的看了一眼李二虎之后,才对朱子洲道:“朱老师刚才说让朱贤侄凭借自己的实力取得月儿芳心,不知是何意?”
“很简单!”朱子洲略一抱拳,恢复了强悍教师的本色:“只须请月儿出来,双方各选一提发问,若对方回答不出或者回答的不尽人意便算失败,由另一方发问,两局过后若是不分胜负再由院士出题,两人各凭本事,以判输赢!在座的诸位都是评委,作弊与否,一看便知!”
李二虎明白了,不就是三局两胜吗?想起来也算公平,只是不知道这题目,未来的小姨子有没把握答对呢?不行,不能冒这个险!
想到这李二虎没等应默林说话,哈哈一笑,大声道:“有趣,有趣!”
“你又要干什么?”朱子洲见李二虎又不合时宜的说话了,脸色一变,咬牙切齿的问道。
“我要干什么?”李二虎丝毫不理会朱子洲杀人的目光,大义凛然的道:“我的来意想必大家已经清楚了,不错,我和令公子一样,也是为求娶应小姐而来!”李二虎笑着走到朱可的身边道:“这样说来,我们是情敌——”
“正是!”朱可脸上青筋暴起,将李二虎恨到了骨子里,若不是李二虎拆穿自己,众目睽睽之下自己哪儿能受到这等屈辱?若不是李二虎横生枝节说不定这时自己已经与月儿双宿双飞,也帮爹爹完成了目的,都是你,都是你破坏的!
“好!”李二虎刷的展开折扇,无限风骚的摇了摇转身对应默林道:“院士,既然我与猪公子都是奔应小姐而来,那唯有才高者才能与应小姐巅峰对决,是也不是?”
“话是如此——”
“那就够了!”李二虎折扇一收,双手抱拳道:“那我要先于朱可斗上一斗,赢者方可与应小姐比试!”哎,小月儿啊小月儿,未来姐夫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咯,朱氏父子此来肯定是早有准备,我先替你抵挡一阵,要是我输了,剩下的就看你的造化了。哎,看在你姐姐的面子上,我真是尽心尽力了,哎,太善良了!
“哦——”应默林与应夫人长长的哦了一声,会过意来,尤其是应夫人心里一喜,这个李木,分明是有意帮助月儿,选什么法不好,偏要说什么情敌之类的话呢,也不知道羞人?
“很好,很好!”应默林尚未说话,朱子洲冷笑道:“既然李老师有此雅兴,我便让犬子陪你玩上一遭,我们倒是期待李老师与应小姐能早些成就书院鸳鸯的一段佳话!”
怎么看你都笑的那么X诈,莫不是你对应月儿垂涎已久,借你儿子的名义娶回家然后父子共用一女吧?李二虎做了一番大胆的假设,心里一阵胆寒。
“好!便请诸位老师作证!”朱可斩钉截铁的答应了一句,今日受尽了屈辱,在一旁早就忍不住了,满腔愤恨喷涌而出:“李老师请看我这联——骑奇马,张长弓,琴瑟琵琶八大王,王王在上,單戈成戰(战)!”
“好啊——”众人听得朱可出此上联,不由得拍掌叫好!这一联出在此处端的是符合了朱可的心境!骑马,张弓,本来是要捧得美人归,却没想到杀出了一个李二虎,既然狭路相逢,自诩为王者的朱可还怕你不成?單戈成戰!战!战!战!杀气十足!
不说屋中众人纷纷叫好,但说应月儿躲在内堂后面,听朱可出此上前脸色当时就是一白,心道,这便完了吗?这朱可不愧是杭州第一才子,这对联绝非自己可以对上。她哪里知道,朱可为上门提亲,早就搜刮了天下间的奇联妙对,若不是李二虎触犯了他的逆鳞,他断不会一上来就出此绝对。
这下要蛋!李二虎一听之下,也是一股冷汗流了下来,这八大天王倒是好对,以前玩过这字谜,只是这对联前后包含了三个拆字游戏,——
“李老师,该您了!”朱可阴阴的声音猛然在李二虎身后响起,众人这才从赞叹中缓过神来,齐齐的看着李二虎。
“啊,哈哈哈——”李二虎不尴不尬的轻轻一笑,略一走神刚好看到朱子洲得意的拿起桌上的茶水轻轻品着,人前一副道貌岸然的,背地却是一肚子的坏水,李二虎心里忽然一动,张口答道:“伪为人,袭龙衣,魑魅魍魉四小鬼,鬼鬼靠边,合手即拿!”
“好!”众人没来得及品评,一旁久久不语的安二小姐忽然拍着小手叫起好来。众人看得一愣,随即释然,这安二小姐与李二虎有“仇”,既然学生都说老师对的好,当老师的又岂能落在人后?在众人的欢呼声中,这一联便算李二虎对上了。
李二虎心里暗叫惭愧,朱可的上联出的附和此情此景意境十足,尤其是最后一个“战”更是附和他的心境,虽说自己的下联在对仗上勉强算是工整,但这个“合手即拿”有些落了下乘。当下再也不敢心存大意,将自己知道的那点东西全部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静等朱可出题。
朱可明知道李二虎此联有些取巧,但细究起来也并无不可,何况自己这副对联虽算不上千古绝对,但李二虎却能在短时间内对出,也算也了不起了。当下再也不敢轻视李二虎,来回踱了两步,开口道:“我对月儿一片痴心,天地可鉴!这是命中注定的缘分,不是谁都可以更改的!你听好,乾八卦,坤八卦,八八六十四卦,卦卦乾坤已定!”
李二虎嘿嘿一笑,张嘴答道:“我与应小姐一见倾心,你这命中注定又如何?我便对你鸾九声,凤九声,九九八十一声,声声鸾凤合鸣!”
这人真是坏死了!应月儿在内堂听的小脸通红,这人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这么羞人的话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难道就不怕爹爹、娘亲吗?应月儿面红耳赤之际,偏心有向往,想看又不敢向内堂看去,紧张的心怦怦跳个不停。
朱可听完李二虎的下联脸色当时就黯淡下来,要说李二虎第一联对的有些牵强,那这第二联怎么说?自己上联意味和月儿那是命中注定的缘分,但李二虎却应情应景的道出来此的目的,对仗工整不说,意境上完全压制了自己!
朱可顾不得听别人的叫好与喝彩,心念急转,开口又道:“十口心思,思君思国思社稷!”
“八目——”不对!李二虎打了个激灵,将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的吞进了肚子里。朱可这一联出的也是够绝,“十口心”是个“思”字,若按照《唐伯虎点秋香》里面说的,这“八目共”却怎么也结合不了一个“赏”字!哎呀呀,经验主义害死人啊!李二虎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朱可见李二虎欲言又止,脸上现出一抹得色,趾高气扬的道:“李老师,对不出来了吗?我和月儿才是绝配!凭我的才学迟早有一天会入朝为官!到那时,思君思国思社稷,你呢?一辈子不过书院的一个教师!”
“呸!”朱可这句话可有些伤众,在座的都是书院的教师,不说别人,你爹不就是做了十年的教师?看你的意思分明是看不起教师这个职业,连自己的爹爹都看不起,你算个什么东西!
“哦?”李二虎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不屑的道:“这个世界上的工作本来就无高低贵贱之分,别说我是个教师,就算我是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也不会觉得你们这些所谓的才子有多么了不起!没有普天下的劳动者,你连吃穿都没了还吟个狗屁的诗词!我本来就胸无大志,能做个教师我就感天谢地了!”言已至此,李二虎猛地叫道:“言身寸谢,谢天谢地谢君王!!!”
“好!!”屋中这下沸腾了,不仅仅是因为李二虎的这幅下联,更是因为他的这番话!劳动没有高低贵贱,在读书人高高在上的大宋,这是一句多么伟大的口号!在座的教师一半都是苦读之士,他们曾见证过自己父母的辛勤劳作!这些教师有的年过半百,有的刚到不惑、而立之年,但是他们的胸膛里流动着相同通的血液,经久不息的掌声就是对李二虎最大的表扬!应默林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看来小姐的眼光是没错的,这个李木果然有些门道。
“娘亲,老师说,劳动本无高低贵贱之分,这,是真的吗?”安二小姐似乎有些呆住了,拉着安夫人的手,低低问道。
“哎。”安夫人长长的叹了口气,沉吟半晌方道:“不管是不是真的,有梦想就好。春风,你这个老师不简单,日后要向他多学习一下,万不可调皮——”安夫人说完又是叹了口气,似乎有无限的心事。
应夫人看出安夫人心里的抑郁,轻轻拉过安夫人的手,安夫人感激的一笑。在大宋,或者说在历代的封建社会,统治者都强烈推行农本思想,经商的、手工艺都被人看不起,作为商人世家出身的安夫人这些年显然是受尽了世人的白眼,故而安春风的这一问,勾起了安夫人太多的辛酸。
在一片喝彩声中,朱可无可奈何的低下自己的头,他知道,从自己流露出看不起教师意思的时候这场比赛就已经失去了悬念,千不该万不该,自己不应该在怒极之下口出狂言,现在自己百口莫辩。
“李老师果然才高八斗!”朱子洲见儿子落败,一脸笑意的站起身,也不再为儿子辩解,开口道:“这局是犬子输了!”
“好!”诸位教师听到朱子洲亲自承认自己儿子输了,不由得鼓掌庆贺,也有些人暗赞朱子洲胸怀宽广,不娇柔,不造作,其实只有朱子洲自己知道心里的苦。儿子当面伤众,自己若是再为儿子辩解,就有护子的嫌疑,还是难逃失败的命运,既然左右是个输,为何不大大方方的站起承认,自己出面,显然也是怒斥儿子不应该看不起教师,同时给留下了一个好名声,何乐而不为?
现在目的已经达到,朱子洲皮笑肉不笑的抱拳说道:“李老师高论,犬子愚钝不能理解,那便由老夫出来领教吧!”
我就知道你们理解不了!李二虎说的痛快了,心里泛起一丝无力感,劳动本无高低贵贱,这句话说的多好啊!这个时代,做官就是高高在上,读书人就是高人一等,古代是这样,自己生活的现代又何尝不是?——有钱就是大爷!这种弊病,不是一朝一夕就形成的,那是中国几千年积累下来的!李二虎感到阵阵的悲哀,不是为他自己,是为和他父母一样的普天下的辛勤的劳动者啊!看着朱子洲一脸的阴霾,狡诈的眼睛里充满了对自己的愤恨,他突然觉得这个朱子洲很可怜,自以为身处云端的他并没有错,错的是几千年积累下来的制度!
李二虎觉得好累,一整天都是忙忙碌碌的,好像做的很多事,又好像什么都没做,难道这就是人生?朱子洲不依不饶的盯着他,李二虎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疲惫的道:“朱老师,应月儿不喜欢朱可,你又何必强人所难?我累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到此为止?”朱子洲看李二虎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从牙缝里冒出几个字,你将事情弄得一发不可收拾了然后到此为止?哪有那么好的事!
“不然你还想怎样?”李二虎抬头看了看他,沉声问道。
“第一局可儿输了,第二局便由你来出题!”朱子洲咬牙道:“老夫若输了,便责令可儿终生不得月儿相见,你可满意!”
“爹!”
“朱老师!”
朱子洲此言一出,朱可和应默林同时惊呼。
“朱老师,朱贤侄和月儿年纪还小,此事再推脱几年也不迟,你又何必——”
“多谢院士提点!”朱子洲根本不给应默林说话的机会,反驳道:“今天不是应家为难我朱家,是有人和我们过不去!虽然我朱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但也不惧挑衅!”朱子洲傲然的说道。
“挑衅?!”李二虎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打量了一眼怒不可遏的朱子洲,平淡的道:“那好,你说怎样就是怎样吧!”他似乎真的很疲惫,从口袋里拿出根烟,也不理会众人的目光,点燃后,迈步就要向门口走去。
“李老师——”朱子洲刚疾步横在了李二虎的身前,阴鸷的看着他没等说话,内堂突然传来一阵急切的的呼唤。
李二虎咦了一声,回头望去见应月儿满是焦急的走了出来,见众人脸上都写满好奇的看着她,羞得小脸殷红如血,但事已至此,应月儿也顾不得羞涩,声音不大但是却异常坚定的道:“李老师,你不能走!”
“哄——”众人先是一愣,继而发出一阵会心的大笑。原本以为是李二虎唐突了佳人,没想到人家早就暗渡陈仓了啊!应月儿大庭广众之下叫住了李二虎,分明就是舍不得他走嘛!有几个心思卑劣的家伙上上下下紧盯着应月儿,心里暗道,看样子这应月儿是被这新来的教师采了贞啊,哎,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便宜那小子了,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