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据?”李二虎心里虽然惊疑不定,但依旧面沉如水,鼻子里冷哼了一声,眼里射出的目光有如实质似要看穿朱可一般,良久方道:“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猪大公子,要的可是这个?”
“啊——”朱可尚抱有一丝侥幸,听闻李二虎这两句诗,倒抽了一口凉气,脸色煞白,身形晃了几晃,勉强站稳,呆立当场,一言不发。
李二虎见朱可神色异样的站在那,这才暗自缓了一口气,总算历史变换的不是太离谱,长吐了一口气,心中大定。嘿嘿,见你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差点被你忽悠了!
“句是好句,只是不知道就凭这两句诗如何能说犬子抄袭?古语素有天下文章一大抄的说法,今时今犬子求偶,就是抄袭又如何?应小姐若能作出序来,必将成就杭州一段佳话,这又何错?你不过今日才进我书院,作为书院资深教师我等尚要考察与你,你有何资格在这里大放阙词?”朱子洲见儿子那副样子,心里恼恨交加,老X巨猾的他不等众人反应连珠炮似的追问李二虎。
朱子洲此言一出,全场寂然。应夫人眉头紧锁,一脸郑重。这个朱子洲端的是卑鄙无耻,三言两语之下,就连诗是抄的也说的堂而皇之,偏偏他说的有理有据让人难以反驳。更为气愤的是,为了防止李二虎从中作梗朱子洲竟然以考察相威胁,那意思不言而喻,你若是阻止这件事,那就别想在书院待下去了!这还不算,最最落人口实的是最后一句,摆明了的一场“凤求凰”李二虎凭什么、有什么资格插嘴?!应夫人饶是女中俊杰对此也毫无办法,偷偷的打量一眼自己的丈夫,见应默林饶有兴趣的看着李二虎,心里这才稍稍安定。
“呵呵,猪老师说的有理,的确,说令公子抄袭我拿不出什么证据——”
“哼,知道就好!”李二虎服软朱子洲心里一喜,面无表情的道:“今天犬子当面求偶,不屑与人发生冲突,念在你尚年幼,便放你一马——”
“不必了!”李二虎突然一声暴喝,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长身而起,对应夫人抱拳道:“敢问夫人,应小姐是否确有嫁人之意?
“这——”应夫人不妨李二虎有此一问,疑惑的将目光看向应月儿。应月儿羞得脸色血红,埋首胸前,见母亲看向她,分明是询问,直接说自己没有嫁人的意思,必将扫了朱氏父子的颜面,当只能悄声道:“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
“哗——”应月儿此言一出,周围议论纷纷。李二虎微微一愣,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这小妞还有心思玩字谜?其实他哪知道应月儿的想法?这题词是意喻她现在的心境,本无招婿之心,却因瞻前顾后,吹皱了一池春水。既说出了自己的心思,又顾全了朱氏父子的颜面。迷糊了一会,李二虎便已想通其中的关键。
但应月儿的话同时也一字不落的听在了朱可的耳朵里,他这杭州第一才子的名声也不是靠陪皇上小姨子睡觉得来的,听应月儿终于开口,略一思索,忙开口答道:“青山原不老,为雪白头!”
妙啊,屋中也不知是谁先赞了起来,接着便是人声鼎沸,这联子,无论对仗、意境都是极为吻合,尤其下联,不仅意境优美,还暗含求偶之意,实在是难得佳作,应题应景,那朱子洲更是笑的眼睛都没了,一副得意之态。
只是眼明的人一看便知,这对联语出暧昧,应月儿本不是此意,朱可对出如此工整的对联,岂不是要节外生枝?
应月儿顿时弄个大红脸,奈何对子是自己出的,委实进退两难,无助的看着李二虎。
哎,你直接说不想嫁人不就得了吗?非要出什么对联,现在好,骑虎难下了吧?李二虎郁闷的想道。不过嘛,你爹爹已经将你姐姐嫁给我了,怎么说你也是我小姨子,小姨子那就是姐夫的小棉袄,既然你不愿意嫁这个猪公子,当姐夫的说什么也不能把你往火坑里推!想到这,李二虎也不顾众人的目光,缓缓向屋子中央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呵呵,抄袭别人一首诗,对上一副对联就来求偶?拿张纸画了一个鼻子,猪大才子,你好大的一张脸啊!”
朱可不假思索的对出了应月儿的对联,先前的不快似乎都忘记了,正在得意洋洋之间,忽听得李二虎毫不留情的咒骂自己,脸上怒气更盛,刚想出言讽刺却听李二虎大喝道:“披绣闼,俯雕甍,山原旷其盈视,川泽纡其骇瞩。闾阎扑地,钟鸣鼎食之家;舸舰迷津,青雀黄龙之轴。云销雨霁,彩彻区明。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哎,最近书读的太多了,下面的有些记不清了,猪大才子能否指教一二?”李二虎不知不觉的已经来到朱可面前,抱拳问道。
众人屏住呼吸听他不疾不徐的朗诵,生怕错过了一个字。李二虎本来就说的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加上登台朗诵的次数不少,背一首《滕王阁序》还是声情并茂、绰绰有余的。滕王阁序那荡气回肠的文风让在场的诸人叹服不已,尤其是那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更是美妙绝伦,在座的都是书院的教师,除了那炎成一介武夫之外,其余的都是当时知名文人,李二虎诗句一出,满屋震惊!只是前面抑扬顿挫,磅礴的气势引人入胜,众人意犹未尽之际,诗句戛然而止,实在是大煞风景。
朱氏父子脸色异常难看,尤其是那朱可顿时没了脾气,在李二虎注视下冷汗顺着额头缓缓落下,竟然忘记用手去擦。
“朱公子,此事到此为止吧——”李二虎淡淡的说了一句,不带有一丝感情。
他此时有些同情朱可,为了追女孩子不择手段,朱可并没有错,只是你小子泡妞用了强,这我看着就不爽了。李二虎心里嘿嘿一笑,也不想把事情做得太过分,毕竟以后还要在书院混。
“李木,你不要再三相逼!”朱子洲见李二虎又一次出言阻拦,心里愤怒到无以复加,盛怒之下拍着桌子叫道:“犬子今日求偶,你为何要百般阻拦?你究竟意欲何为?!我与那府衙大人尚有丝交情,今日你若不给出一个满意的答复,我必定上报府衙,将你压入监牢!”
“哦?”李二虎嘴角挂着一丝冷笑,上下的看了看朱子洲道:“猪老师,我罪犯哪条?”
“你无事生非,故意坏人婚姻!”朱子洲咬着牙恶狠狠的说道。
这无事生非还好说,古代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坏人婚姻”的罪名可是不小,万一与“伤风败俗”联系起来,估计那最轻的也是浸猪笼啊!
“哈哈,好大的一顶帽子!”朱子洲这句话算是触犯了李二虎的真怒,本想给你们留个台阶,为什么你们偏要给脸不要呢?
“听你的意思,今日你家公子便是向应小姐求亲来的,对不?”李二虎高深莫测的一笑,郑重问道。
“是!”
“那就是了,你是求亲的,我也是求亲的,怎能说我坏人婚姻呢?”李二虎脸上笑意更胜,指着朱氏父子道:“我仰慕应小姐已久,今日特来求亲,你父子百般阻挠,究竟意欲何为?!我与那府衙公子乃是拜把子的交情,信不信我将你们剥皮抽筋,悬尸东门!”
“哇——”李二虎此言一出,那真的是满屋震惊!书院的教师嘴巴张的大大的一眼不眨的盯着李二虎,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李木太——不要脸了吧?才来书院一天就要向应家提亲,你以为你是谁?偏偏说的那么正大光明,后来那番话本是朱子洲说的,竟然被李二虎绝妙的原话奉还,看来今天这个接风宴还真是热闹!
应夫人也是惊得目瞪口呆,询问似的看向应默林,应默林先前也是微微一愣,后来见李二虎不经意的递过来一个眼神,霎时明白过来,对李二虎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随他去了。
应月儿婴的一声,早就羞不可耐,双手捂着通红的小脸,跑进了内堂,心如小鹿撞,怦怦跳个不停。本以为有李二虎出面帮助这次能逃出升天,没想到事情演变到最后愈加复杂,不管怎么说,今天这个“亲”自己是注定逃脱不了!
“你——”朱子洲显然更是没料到李二虎竟然会当着自己的面挖儿子的墙角,一介文人骂人的字眼本来就没学多少,指着李二虎直翻白眼,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什么我?”事已至此,李二虎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开口说道:“你以为你抄袭了一首诗就能在此耀武扬威?今天我就教教你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李二虎啪的一合手中折扇,高声道:“刚才朱可所念的《滕王阁诗》和我刚才所背的《滕王阁序》都不是我们所作!”
“啊?”书院的诸位教师愣头愣眼的看着李二虎,都是抄的?
“正是,这一诗一序本是古代诗人王勃所作,千古流传,与那朱可公子却是毫无半点关系!若想求娶应小姐,你须要拿出点本事儿来!”李二虎暴怒的一拍桌子,心道,求娶,行!但是别忘了老子的小姨子能这么不明不白的跟着一个窝囊废吗?
愣了,这回真的愣了。这个王勃到底是何许人也,在座的诸人枉自背负饱读诗书之名,对王勃却是没有一点了解。但见朱可脸色铁青的一言不发,朱子洲面沉如水,诸人敢肯定李二虎说的必定没错。难道果真如李二虎所说,这朱氏父子不知从哪儿得来一副千古奇诗来逼应月儿下嫁?若是如此,这朱氏父子未免将天下读书人的脸都丢尽了!良久,在场的诸人都反应过来,一双双眼睛埋怨的看着他们。
朱可知道事情败露,心里暗自惊疑不定,王勃的滕王阁序是他游历洪都之时,花费重金在黑市上买来的一个孤本,原以为这世界上只有自己一个人知晓,为何这李二虎却如数家珍?
到底还是朱子洲阅历丰富,见此事再难抵赖,一脸恭敬的走出座位对李二虎一揖到底,面向众人道:“前日小儿拿来这首滕王阁诗求我点评,我见此诗颇有才子之风,才在此献丑,没想到小儿竟然投机取巧,实在令老夫汗颜!幸蒙李老师指点,才不至于贻笑大方,这失察之罪,老夫愿领!”
这一席话说的正大光明,加上朱子洲满脸的悔过之色,书院教师纷纷点头,显然已被朱子洲的诚意所打动。
朱子洲见众人面色稍好,又沉重的叹息了一口道:“哎,天下当父母的莫不希望自己的子女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人,老夫也不例外。奈何犬子可儿自从相识月儿之后就茶饭不思,发誓此生非月儿不娶,老夫百般劝解,终是无用。于是想出一法,就是犬子若能做出一首让老夫满意的诗词,老夫就会带他当面向院士提亲!没想到犬子不肖,竟然想出这个一个法儿来,让老夫颜面尽失!”朱子洲说到这,眼角似有泪光闪动,好像不再是平时书院那个高高在上的教师,而只是一个最平凡的父亲,这番声情并茂的演讲,早已深入人心,有这么个“不肖”的儿子,众人开始同情起这个“父亲”了。
“希望大家念在犬子年幼无知,又对应月儿一往情深的份上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他凭借自己的实力来夺得月儿的芳心!”
老狐狸!众人纷纷沉吟不语,但那态度已经完全偏向了朱子洲。李二虎却看出了其中的门道,朱子洲这一手玩的漂亮至极,先是大肆的贬低自己,只承担了一个失察的罪名,然后利用父子情深引发众人的同情心,最后借助对应小姐的情深意重连抄袭诗句都是小事一桩了,见众人都以征询的目光看着应默林,李二虎暗暗咬牙不已。
朱可听完父亲的一席话,也是双目含泪,上前一躬到底,悔恨道:“院士,小侄一时鬼迷心窍,才落下如此笑柄,念在小侄年幼,请再给小侄一次机会!”说吧,泪水滂沱,竟是不能自已。
到底是女人心软,刚才朱氏父子咄咄相逼,应夫人横眉以对,现在见到朱可那无助的样子,一旁的应夫人紧紧拉着安夫人的手,长吁短叹不已。
眼前的形势已经是一边倒,应默林有心说不,也是无能为力。他身为书院院士,但却不敢真的得罪这个朱子洲(原因后文将详细交代,提示一点,这两个人代表的是两种势力),当下只能点头道:“罢了罢了,在座的没有外人,念在朱贤侄年幼,这件事不提也罢!”应默林无力的挥了挥手。
“多谢院士!”朱可感激的涕泪横流,深深拜谢之后,趁人不备满是阴毒的盯了一眼李二虎,站在了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