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司马懿吃三国·珍藏版大全集(共5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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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剪曹羽翼(3)

这一下,水师病卒们一个个都不禁心寒如冰了。看来,先前听闻曹操“爱兵如子,抚众如亲”的那些赞誉全然是假的,曹操“公正无私,不偏不倚”的那些赞誉也全然是假的,他还是偏袒自己从北方带来的旧部人马啊!他是成心要丢下咱们这些荆州水兵不管,要让咱们一个个病着等死啊!然而,他们心中纵是怀有再大的怨恨,这时也晚了。自己都已经病得是有气无力的了,便有再大的不满又能如何?拿起刀枪去奋起反抗,奋起自救吗?只怕别人派来千百个劲卒,就能把大家这近万名患病水卒一举收拾了去!

——一股混杂着绝望、怨恨、激愤、失悔、敌视等各种情绪的滚滚暗潮正在荆州水师的各个军营中酝酿着,积蓄着,涌动着……

在遥远的许都后方,曹军水师于长江回龙湾处遭到重挫的消息,在朝廷上下引起了轩然大波。自建安六年官渡一役大胜以来,曹操的“神武盖世,天下无敌”几乎已经成了一个谁也打不破的“神话”,然而在今天,这个“神话”却被江东区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青年将军周瑜一举击破了!这个消息,很快使曹操在众人心目中的巍峨形象崩开了一道细缝,而且这道裂缝还在暗暗扩大。

尚书令荀彧府中的育贤堂上,门窗洞开,里边却仅有荀彧与杨彪二人靠着一张方几对面而坐,正津津有味地讨论着典籍义理。

“令君大人,您认为《论语》中可有专门教人谈吐言论之诀乎?”

杨彪脸朝荀彧扬声问道,两眼与他笔直对视着——他的右手中指却从方几上的茶盏中蘸了茶水后在桌面上飞快地写下了一行字迹:“曹军水师遇挫,您对此有何高见?”

荀彧的眼光只向那排字迹略略一扫,就立刻抬起来看着杨彪,口中朗声答道:“有啊,《论语》中讲,‘可与言而不与之言,失人;不可与言而与之言,失言。智者不失人,亦不失言。’这便是绝妙的教人谈吐言论之诀啊!”同时,他也用右手中指蘸了茶水在面前的桌面上迅速写道:“曹军水师遇挫,双方战势暂会胶着,正是双方临机制变之际,谁若妄动,失之于躁;谁若僵守,失之于滞!”

杨彪看得分明,微微点头,一伸衣袖笼了上去,暗暗拂拭去了桌面上那些水写的字迹,仍向荀彧迎面而问:“令君大人此言甚是。不过,依彪之见,《论语》之中还有一处谈论言论之妙诀,其内容为,‘侍于君子有三愆:言未及之而言,谓之躁;言及之而不言,谓之隐;未见颜色而言,谓之瞽。’您以为然否?”

与此同时,他又用右手中指蘸了茶水在桌面上继续写道:“丞相大军前方陷入胶着,可是马腾将军父子内外呼应,拱卫帝室之机乎?”

荀彧疾速看罢那些水写字迹之后,口中仍是高声答道:“不错。杨太尉观书阅经可谓用心入神也!彧差点儿也记漏了这一句。彧在此将孔圣在《论语》中教人谈吐言论的妙诀之义总结如下:言而能中时,言则能中理,言而能中节,言则能中意,如此方可谓之‘能言’也。还请杨太尉指教。”

他同时又用右手中指蘸了茶水快速写道:“不知马腾将军近来可有机会能与其子遥相呼应乎?”

杨彪看完之后,微一沉吟,又呵呵笑道:“令君大人之总结精妙简当,彪受教了。彪今日有一问,《论语》之中教人立身处世之要诀须当如何总结?恳请令君大人开示。”

说话之间,他又用右手中指蘸了茶水在桌面上写道:“近日曹丕、曹洪对马府之监控似有松懈之迹,马腾将军有隙可乘矣。”

荀彧看罢,心头暗暗一阵惊讶:曹丕、曹洪怎么会在这样的紧要关头对马府放松监控呢?莫非这其中有诈?但他转念一想,如今机会难得,情势紧急,可谓稍纵即逝,纵是曹丕、曹洪图谋有诈,马腾父子也都应当硬着头皮努力试上一试了!他心念顿定,开口便道:“杨太尉,依彧之见,‘讷于言而敏于行,勤于思而慎于断,隐居以求其志,行义以达其道’,这便是《论语》中教人立身处世之要诀的全部总结。您以为然否?”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用手指蘸了茶水暗暗在桌面上写道:“既是如此,可以一试。抓住时机,内外呼应,使其首尾难以兼顾!”

杨彪看罢这些水写字迹,哈哈一笑,仰脸平视着荀彧,扬声赞道:“令君大人对《论语》中教人立身处世之诀窍的这番总结堪称‘言简意丰,不繁不冗’。老夫实在是佩服之至。”

赞叹之间,他已用手指蘸了茶水暗暗在桌面上写下了今日密谈的最后一句话:“关西兵变乍起之时,便是曹操仓皇北顾之日。”

他俩正热烈讨论义理之诀的时候,“育贤堂”外走廊上,一个正埋头慢慢扫着地板的仆人鬼鬼祟祟地侧眼向窗户里面偷偷打望了一下。唉,今天这杨太尉和荀令君又和往常一样是在这大堂之上公开谈经论道,今晚回去向曹洪将军禀报,只怕又要遭他当头一顿臭骂了……

蝎毒蛰手

半个月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尽管华佗、高湛等医疗队一天到晚忙得团团直转,但曹军水师的疫情丝毫不见缓解,反而似有愈演愈烈之势——患病的人数仍在疾速上升,病情严重者已经从先前的六七千人暴增到一万三千余人了。

虽然从目前来看,北方陆军步骑从水师病卒那里感染疫疾的似乎并不太多,但他们由于水土不服,气候不适,也有许多士卒被冻伤冻病了。这一切,让南征军署里的每一个人都感到焦头烂额的。

人的生命在大疫大病面前是非常脆弱的,犹如浪中的苇草经不起折腾。这期间,饶是曹操一向体魄强健,贾诩素来谨慎自护,也都被病魔击倒了。曹操因为有一天夜里巡视军营而受了风寒,引起自己的头风旧疾剧烈发作,这几天一直卧病在床,夜夜敷了热水牛皮囊放在额上保暖,所有的公事都只能听别人前来榻前汇报了;而贾诩则突然染上了风寒,先是清鼻涕一直流个不停,后来又渐渐鼻塞起来,头部渐觉沉重,开口讲话都变得瓮声瓮气的。到了最后,更是感到胸口有如压了一块大石,烦闷难受到了极点。

夏侯渊、曹纯等瞧着自己手下的精兵劲骑们一个个也是伤风的伤风,腹泻的腹泻,倒床的倒床,不禁心焦如焚。终于在一天夜里,他们按捺不住,便约了毛玠、司马懿一道来到左军师贾诩的寝帐中商议应对之策。

一见到夏侯渊他们进得帐来,躺在榻床上的贾诩便吩咐侍立在帐门附近的那些亲兵侍卫道:“来人!快将客人的席位隔离开本军师的榻床一丈之外……”然后,迎着夏侯渊、曹纯等人惊疑的目光,他又急忙解释道,“不瞒诸君,据华佗医师所言,本军师眼下所患的这场伤风重症也是能传染别人的,前几天,本军师有两个侍卫也得了这病。唉……本军师只有恭请诸君恕我失礼了!”

“贾军师,您……您怎么病得这么厉害?要不要再找几个荆州医师复诊一下?”曹纯失声惊问道。

“那倒不必。华神医说了,本军师所患的不过是头痛鼻塞、胸闷气喘的风寒之症罢了。”

“这个……贾军师也不可大意啊!”司马懿在一旁显得十分关切地插话进来,“懿那里分得有一壶‘朱颜酒’,您若是不够用的话,懿稍后让人给您送过来。”

“多谢仲达关心。现在这‘朱颜酒’可珍贵着呐,你还是自己留着吧。”贾诩有些感激地看了司马懿一眼,然后转过目光瞧向了夏侯渊、曹纯、毛玠等人,“诸君深夜造访,有何要事?”

“贾军师,您觉得咱们是窝窝囊囊地等着病死来得好些,还是痛痛快快地上阵战死来得光荣呢?就给一句明白话吧!”夏侯渊一向开口言事是大大咧咧、直来直去的,在那席位上还没坐定,便高声嚷了起来。

贾诩本来是在病榻上侧身而卧的,听了夏侯渊这话,又见到他们一个个表情凝重,不禁急忙强撑着坐起了上半身,愕然问道:“夏侯将军何出此言呐?”

“贾军师,您瞧当前这个情势,将士们今天这个病倒,明天那个病倒,再这样下去,不用周瑜他们过江来打,咱们整个天朝王师说不定都要全部不战而降呢!”

曹纯也是满面焦虑之色,说起话来情绪颇为激动。

“曹将军快别再讲这么不吉利的话了!”毛玠心底里固然也是万分焦躁,但对夏侯渊、曹纯二人口无遮拦地咋呼还是本能地感到忌讳。然他迎着贾诩投来的询问眼神,他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幽然说道:“贾军师……如今大军之中疫情危急,您一向通达时务,畅晓兵机,还须得尽快拿出一个能够标本兼治的良策以化解这场危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