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司马懿吃三国·珍藏版大全集(共5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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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剪曹羽翼(4)

对于如何防止疫情在水师内部乃至全军蔓延扩散的这个问题,贾诩在私底下也暗暗筹思了许久。当然,用那三十坛“朱颜酒”救治那些重症病卒,本是当务之急。但是,曹操很明显已经决定要把这些“朱颜酒”留给那八万北方精锐步骑备用。那八万北方步骑可是曹操的“心尖肉”啊!贾诩知道自己肯定是难以说服曹操“秉至公之德,持中正之断”用“朱颜酒”去救那些不是曹家嫡系的荆州水师的。那么,除此之外,他也的确想不出什么适当的“标本兼治”之法了——或许稳住水师的军心,才是最关键的一点。于是,他只得轻轻而道:“俗谚有云,‘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对付这场疫情嘛,依贾某之见,也唯有‘俟之以静’‘广招名医’两条途径而已!丞相大人目前应当张榜天下,悬赏千金,广招名医,多多益善,这样大概就能缓解军中的疫情泛滥了。至于对已经被传染患疾的士卒嘛,如今也只能按照华佗、高湛等医师的建议——‘发现一个,隔离一个,治疗一个’了。咱们一定要让水师士卒们明明白白地看到咱们为诊救他们所作的一切努力……”

“哎呀!目前军中疫情这么紧急,贾军师还在想什么‘俟之以静’‘广招名医’哟!”夏侯渊一听,心头顿时火烧火燎起来,“您那个‘俟之以静’,说穿了就是让士兵们坐着干等病死!您那个‘广招名医’,不知道何年何月才招集得到那些名医呐!——都是些慢慢吞吞的笨办法……”

听了夏侯渊的抢白,贾诩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面色顿时涨红了,眼神犹如冰刀霜剑一般朝夏侯渊脸上一剜!

夏侯渊霍然觉得后背脊柱底处冒上来一股森森寒气,他瞧着贾诩越来越冷峻的脸色,顿时全身一个激灵,嗫嗫着不知道自己在辩解什么。

“妙才(夏侯渊字妙才)你这话怎讲得如此难听?怎对贾军师如此无礼?”毛玠暴喝一声,向夏侯渊严厉训斥道,“议事就议事,你这么夹枪带棍的干什么?还不快向贾军师道歉。”

贾诩这时却看也不看夏侯渊,慢慢端起榻旁几上一只杯盏,轻轻呷了一口清茶,忽地一笑,幽幽说道:“‘笨办法’?好,好,好——夏侯将军胸中想必是自有奇谋妙策了?这样吧,您待会儿去向曹丞相进献良策的时候,顺便将我这方‘丞相府左军师’的金印也捎带过去交给丞相大人罢。它佩在夏侯将军身上正合适,毛大人您说是也不是?”

“贾军师……渊……渊知错了……”夏侯渊一头叩在地上,又惊又惧之下已是汗流满面。

司马懿坐在一旁,看着毛玠这脸色一丢,这贾诩重话一搁,就把曹家内亲夏侯渊吓得屁滚尿流的,不禁暗暗叹道:曹操当真是善于驾驭人才!他能使手下“亲而惧疏、武而畏文”,行事断理完全以公平无私为准绳,实在是在历代君主之间邈乎难及!换了是其他的主君,像袁绍、袁术一流的庸主,贾诩、毛玠这等外姓谋士敢对夏侯渊这样的本家亲戚丢脸色,搁重话么?

这时,曹纯一看贾诩和毛玠都动了怒气,慌忙开口替夏侯渊转圜道:“这个,这个,贾军师、毛大人,夏侯将军讲话说事一向是粗糙得很,都是他经书读少了的缘故,你们可不要在意啊!他的心情都和子和(曹纯字)一样,每天瞧着那些生龙活虎的兄弟儿郎们一个个病蔫蔫地歪七倒八的样子,他看了很是心痛啊!”说到后来,他的眼圈也通红了,“想咱们北方劲旅当年横扫冀州,摧灭乌桓,扫平朔方,那是何等的骁猛威武啊!不料到了这荆楚之地,一场硬仗没打,就莫名其妙地染上了一身的重病,弄得马不能骑,矛不能举,阵不能列,一个个窝窝囊囊的像‘软脚虾’一样。”

到最后,他仿佛是触动了心底的酸楚,一个堂堂八尺的百战骁将,竟忍不住抱头失声痛哭起来。

夏侯渊见得曹纯失声恸哭,也不禁一把扯下头盔,以额撞地,号哭不已。

毛玠、司马懿等只得将他二人拉起扶住,温言软语劝慰了一番。贾诩也在病榻上表示深切的谅解,夏侯渊、曹纯等方才渐渐收泪而止。

帐中静了片刻,一时诸人无语。贾诩本就伤风严重,刚才又听到这二人一场号哭,不禁被搅得有些心烦,待得他俩差不多平静下来后,才问道:“这样吧,二位将军对防治军中疫情泛滥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当着大家的面坦陈出来。没关系的,只要是对防控疫情有利,什么计策都可以畅言无忌。”

司马懿听了贾诩这话,心底暗暗一惊。这位贾军师平日里看上去一副阴深莫测的模样,然而在关键时刻仍不失一派明豁磊落之风。难怪张绣那样的莽夫也会对他服服帖帖!这种在操控人心方面“能收能放,能紧能松”的高手实在是太罕见了。

夏侯渊、曹纯听到贾诩此问,都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来互相对视了一眼——夏侯渊咳嗽一声,开口便道:“这个……这个,其实要想防止军中疫情泛滥,也不是没有法子可想的。渊记得是建安二年兖州内亦曾爆发过一场疫疾,当时差一点儿蔓延到了驻州军营中来。那时丞相大人当机立断,调遣重兵包围了那些疫情严重的村落,放了几把大火便将他们连人带病烧了个干干净净……”

他此语一出,寝帐内立时变得一片死寂。

“将他们连人带病烧个干干净净?”贾诩变了脸色,蓦地目光一抬,瞧向了毛玠,“诩记得建安二年毛玠大人正是兖州别驾,您……您可知晓有这件事么?”

毛玠长长一叹,面色一片沉峻,扭过头去不敢与他正视——他虽未开口应答,却也等于默认了夏侯渊所讲乃是事实。

“这……这……这真是……”司马懿也似霍然一惊,张口结舌地惊叹着。他忽地看到夏侯渊、曹纯二人隐有怒意的目光扫了过来,急道:“曹丞相铁腕扫疫,防患于未然,实是震世骇俗之举啊。”

贾诩的三大防疫步骤

贾诩此刻却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这荆州水师乃是曹丞相此番南征所恃以克敌制胜的最有力的一张“王牌”,岂能轻易加以削损?真要依了夏侯渊的暗示,曹丞相若是对荆州水师的病卒们痛下杀手,那么就完全等同于“自剪羽翼”,渡江南征,扫平扬州等功业皆成泡影矣!

他慢慢想清楚之后,才缓声说道:“今日之情势何至非得那般‘斩尽杀绝’不可?先把他们隔离起来,不让他们再行传染别人,然后慢慢医治就行了。”

“哎呀!贾军师!这些水师病卒如今都成了奄奄待毙的废人,留之非但无益于人,而且还有损于众,咱们又要派出重兵看守他们,又要派出人手护理他们,又要招纳医师治疗他们,这些都是大大的开销啊!他们所染的疫疾一日不能治愈,便要多加拖累咱们一日。长久这么虚耗下去,那可如何是好?”曹纯连连摇头叹气。

贾诩听罢,沉吟片刻,双眸闪亮了几下,深深一叹:“曹将军此言固是有理。只不过,‘疫疾无情,人须有义’,将心比心,谁愿身染恶疾而有损他人呢?谁又能确保自身就永不染疾呢?‘病一个,杀一个’,看似来得畅快淋漓,可是有朝一日这刀斧倘若也悬在了你自己的头上,曹将军你能安然受之而无歧念么?”

司马懿在旁边听了,轻轻“嗯”了一声,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毛玠却是微微俯首,不应一语。

曹纯被贾诩这番话呛得直翻了一阵白眼,支支吾吾地接不上话来。

夏侯渊瞪了曹纯一眼,仿佛对他这副孬样大为不满,勃然而道:“曹纯!这有什么不能‘安然受之而无歧念’的?我夏侯渊若是患上了这种疫疾,你一刀砍下了我的脑袋,我眉头都不会皱一下!贾军师,你以为我夏侯渊真是嗜杀成瘾、无情无义之人?那一万三千名重症病卒当中,就有三四千人是我们北方儿郎啊!都是和我夏侯渊一道浴血奋战打拼过来的兄弟啊!我夏侯渊岂会忍心将他们斩尽杀绝……”说到此处,他又是声泪俱下,“然而为了全军将士的安危,为了南征之役的成败,我们只能是‘蝎毒蜇手,壮士断腕’,要有抓大放小,取重弃轻的魄力——用他们的牺牲换来绝大多数军士的安全!”

贾诩听得夏侯渊的话说得如此执拗,倒是一时不好和他硬顶下去,再加上自己胸闷心烦,情绪不宁,很想一个人呆下来静养调息,便随口道:“夏侯将军,你顾全大局的心情确实很迫切,诩也能够理解。这事儿,还是先缓一缓,看一看再说吧!将这一万三千余名重症病卒斩尽杀绝,兹事体大,非同小可,千万不能妄断。”他正讲之间,瞅到夏侯渊一下又是须发直竖,瞪目欲辩,心中暗想,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扯不清!就又换了一种比较和缓的口吻说道,“当然,您和曹纯将军这种‘蝎毒蜇手,壮士断腕’的思路也并非一无可取。只是,真要如你所言‘抓大放小,取重弃轻’,那也应该因时制宜,审慎而行啊!”

“这么说,贾军师其实从根本上也并不反对本将军的这个建议啰?”夏侯渊抓住了他这句话,直逼上来问了一句。

贾诩此刻已无心与他纠缠,但仍然既不点头称是也不摇头否认,只是答了一句搪塞过去:“贾某还是那句话,一切应该因时制宜,审慎而行!”

“好!有了贾军师这番表态就行!”夏侯渊一下站起身来,深躬一礼道,“我等真是冒昧,今天打扰贾军师您的静养休息了。我等就此告辞,还请贾军师谅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