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丽娜拽着云菲菲往里走。云菲菲还有些犹豫,特别是知道了肖方涛在里面,更不想进去,可又怕赵丽娜误会,还有一层更深的意思是怕她们瞧不起自己,认为自己胆量小没见识,只好显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随着她们进了门。梅姐在前面买票,她掏出二百大票,放在台口,里面给了三张票,又找回五十元钱。
云菲菲又一次吃惊了,她悄悄扯扯赵丽娜的衣襟说:“五十块钱一张票,这么贵啊?”
赵丽娜显出不屑的神情,说:“这算什么?这还是对女士优惠呢。男人一百。”
云菲菲不言语了。她悄悄摸摸口袋里剩下的几十元钞票,手心沁出细蜜的汗水,一个多小时前在网吧的那种充实的豪情万丈的气势顿时烟消云散了,代替的是一种莫名的空虚虚的感觉。此时,她的感觉是,不心虚也由不得自己地心虚了,不渺小也名副其实地渺小了。她闭着嘴,缩手缩脚,象个乖孩子似的跟在梅姐和赵丽娜的身后,眼睛却好奇地四下打量着。
进了正厅,云菲菲完全被震慑住了,她感到如坠雾湖云海,魂魄出窍,不知身置何处。一时间,她的耳朵里什么声音也没有了,完全是轰隆隆的迪士高的音乐声,头嗡嗡地响,而且,整个大厅都被震得颤动起来。云菲菲向周围看去,右前方是一个圆形舞台,被各种射灯照得雪亮,耀眼炫目,台上四个穿着紧身彩衣的少女,做着奇形怪色的发型,戴着墨镜,随着音乐的节奏,疯狂地扭动着领舞。台下是一个几百平米的舞池,昏昏暗暗,被做着各种奇形怪状舞姿的男男女女塞得满满的,摇摆旋转五颜六色的彩灯从上方照下来,照在这些蹦蹦跳跳踢腿的甩头的扭臀的晃膀的舞者身上,斑斑驳驳,光怪陆离。舞池的四周不时地向中央喷着烟雾,制造出一种烟雾缭绕混沌朦胧的腾云驾雾般的奇特效果。围绕着舞池,还有四个两米多高的圆柱形小舞台,每个上面站一个穿三点式的年轻女子,也戴着墨镜,随着音乐,在昏暗中做着各种搔首弄姿的动作。左手的休息看台有两层,半围着舞池,摆着无数个小桌,没有灯光,只在每个桌上放着一盏琉璃碗,碗中有水,水上漂着一个海棠果大的彩色蜡烛,有人落座就点上,火头不及花生米大,因此整个休息台很暗,隔着邻桌就几乎看不清对方的脸。
梅姐找了个空位,三人坐下。走在过道上,赵丽娜就在音乐的感染下,禁不住地扭动起来。云菲菲也有同感,她想:在这样的地方,人想不动都不行。一个侍应生走过来,梅姐要了三杯饮料。云菲菲没听清她说的什么,其实在震耳欲聩的音乐声中,想听也听不清楚。饮料端上来,三只很高很漂亮的异型杯子,每只杯子插一根吸管,杯沿上挂着一片柠檬或两颗樱桃,在昏暗的烛光下,杯中的液体泛着幽暗的碧绿色,和饰物相映,鲜艳漂亮。云菲菲疑惑地试着抿一小口尝尝,酸甜凉爽,口感极好。但她不敢再喝了,化学课
特别好的她对这些东西很敏感,觉得这肯定是用什么东西勾兑的,不然色彩不会这样艳丽,谁知对人体有没有危害呢?她偷眼看看梅姐和赵丽娜,两人都毫不介意地啜饮着,特别是赵丽娜,一口气喝掉大半杯。
梅姐问云菲菲:“你跳不跳舞?”
云菲菲还未适应过来这里的环境和气氛。她摇了摇头。梅姐就自己起身下舞池了。赵丽娜说:“我去找找肖方涛。”也一扭一扭地走了。
不一会儿,赵丽娜就领着肖方涛走过来。肖方涛看着云菲菲说:“你也来了?”
云菲菲点点头,示意了一下。她不想和肖方涛说话,一方面,说话要扯着嗓子吼才能听得清,她觉得那样有失体面,另一方面她更不想在赵丽娜面前和肖方涛显得有一点点的亲近。赵丽娜涎着脸问肖方涛:“周哥,那玩意儿还有没有了?给我两片。”
肖方涛看看云菲菲,犹豫一下,从兜里陶出一粒三角状药片似的东西给了赵丽娜。赵丽娜说:“还有梅姐的呢。”肖方涛就又给了她一粒。赵丽娜看着云菲菲说:“你不来片?”
肖方涛有些恼火地用眼瞪着赵丽娜,话语严厉地说:“你别胡闹。什么好东西哪?”然后对两人说:“我那边忙。你们先玩着,有事找我。”说罢走了。
云菲菲奇怪地问:“你刚才叫他‘周哥’?”
赵丽娜说:“这有什么好惊奇的?这儿都这么叫。”
云菲菲说:“可咱们是同学。”
赵丽娜一撇嘴,说:“这是社会,不是学校。”
云菲菲实在忍不住好奇,又问:“刚才他给你的是什么?”
赵丽娜轻描淡写地说:“******。”
云菲菲吓得一咋舌,心咚咚直跳。真不敢想象,她们竟服用毒品。
赵丽娜下舞池了。云菲菲坐了一会儿,身子不由自主地随着整个舞厅的震撼动作起来。她会跳舞,迪厅也去过几次,但象这样规模和疯狂的还是第一次来,也算是跟着赵丽娜长见识了。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赵丽娜和梅姐还没回来。她觉得有些内急,就去卫生间。出了正厅,她注意到,廊道上站着许多成对的男女,也有几个围在一起的,夹着烟卷喷云吐雾,其中不乏和她年龄相仿的学生模样的男孩女孩,有些看起来甚至比她还小。她想:这些人平日在家在学校也不觉得什么,看着每个都象温顺听话的好孩子,却成群地在这里聚集而且这样开放和堕落,若他们的家长或老师知道了,该是多么地震惊和痛心?她刚才注意了一下舞厅跳舞的人,二十左右年龄的几乎占了一多半。进了卫生间,她的心又被震撼了一次,一方面是卫生间装饰的豪华,另一方面是图案的开放或说是放肆。卫生间里完全用华丽的磨砂玻璃幕墙作隔断,上面是镂刻的彩色的一幅幅做着各种动作姿势的亚当夏娃图。艺术的人体绘画和摄影她见过,可是在这种场合出现这样一些图案,给人的感觉就不同寻常了。云菲菲解手时一面看着,一面感到了身体内部的阵阵骚动和不安。
回到正厅,赵丽娜和梅姐也刚坐下。赵丽娜正分一片******给梅姐,两人用饮料冲着服了下去。
云菲菲说:“挺晚的了,我要回去。”
赵丽娜说:“刚开始兴奋起来,怎么?你要走?”
云菲菲奇怪地问:“你回家这么晚,你爸妈不着急吗?”
赵丽娜哼了一声,说:“正闹着离婚,已经分居很长时间了,都懒得管我。你也真是的,来了也不跳个舞,没点兴奋劲,一点青春女孩的活力都没有。”
云菲菲说:“吵得太厉害。我可能不太适应这儿。”
赵丽娜说:“什么适应不适应?习惯就好了。要是有人请客,我巴不得天天泡在这里。”
看来药劲已经开始起作用了,赵丽娜的头慢慢地摇动起来。她索性摘掉发卡,把长发披散开,半遮着脸面,从座位上站起,双臂弯曲着向上举起,就在原地越来越快地甩起头来。梅姐坐着没动,眼睛似睁似闭,前后点头般地晃动着,节奏不断地加快,也逐渐进入了状态。
云菲菲站起身来说:“我真的要走了。”见她俩没有反应,就自己走了。
从迪厅出来,看看已经很晚,云菲菲只好打的回家。门口等客的出租车很多。上了车,云菲菲心疼起来,来的时候她看到梅姐付出租车费,二十多元,加上从网吧到家那一段距离,又是夜间,回去恐怕要接近三十元。她的耳朵里还在嗡嗡地响着,头也有点疼。她想:今晚连上网和打的,前一个星期在馄饨摊是白忙活了。赵丽娜还有那个梅姐,她们怎么会有那么多钱整天地玩?她们的钱是从哪里来的呢?
云菲菲的爸爸妈妈继续合作着,毕竟是挣钱的买卖,他们都舍不得放弃。但他们的合作并不是很愉快,还是经常地吵闹,原因一如既往地围绕着“钱”字。妈妈象已过来的若干年一样,完全把持了财政大权。爸爸也和以前一样,在经济上处于窘迫的境地,不同的是白白增加了一份晚上出摊的辛苦。不过,家里的主调还是平和的,吵也就是一般性地拌拌嘴,妈妈一改往日那种不依不饶的性格,常常是及早就住了嘴,倒是爸爸还在不停地低声嘀咕着。看着越挣越多的钱,妈妈每天兴奋得象吃错了什么药,阴沉了几年的脸连续放开了晴天,说话快,走路快,做事风风火火,每天晚上吃完饭就急不可耐地要出摊。可怕的是钱挣多了她却没有从中得到满足,反而越显得有点来不及的感觉,用她近几天来常在口头上叨叨的一句话说:“就这挣法,哪年哪月咱们才能买上别墅买上车呢?”于是,她就一面干一面琢磨,琢磨的结果是延长了经营时间,每天一下班就要摆摊。她的逻辑是,自己吃饭的时间也正是别人吃饭的时间,凭什么把这么好的机会放弃了?别说,自从延长了经营时间,营业额确实增加了不少,于是她就十分得意,抽空就要把丈夫的榆木疙瘩脑袋和散懒数落一番。她把做晚饭的任务交给了云菲菲,让她做好后送到摊上,还安排她每天下午在家和爸爸一起包馄饨。这样一来,云菲菲和爸爸都有了意见,原因是一样的,就是增加了劳动强度,经济状况却没有得到改善。他们都闹过。妈妈说:“我拿着钱怎么了?难道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我卡紧点怎么了?钱还没挣多少你们就想奢侈了?”她说的似乎没有错,云菲菲和爸爸也只得忍气吞声。妈妈甚至还想出了在星期天全天候出摊的主意,遭到云菲菲和爸爸的一致反对后才不得不放弃。
然而,买卖又持续了十多天后,麻烦就开始了。原来爸爸是每天杀一只活鸡并买几个鲜鸡架一起炖上,第二天就把头天炖的鸡撕成鸡丝放到馄饨里。妈妈延长营业时间后还是一只鸡和那几个鸡架,汤到晚上就不那么鲜亮了。她还嫌馄饨个太大,叫少加馅,这样一来,原先下十碗馄饨的料,现在能下十二碗了。一些老客户发现碗里的馄饨小了,到了晚上,汤也不那么鲜了,就逐渐不来吃了。爸爸为此事多次和妈妈吵嘴,说:“我是经过多次考察总结经验,才做成现在这个样子,你一克扣数量和降低质量,买卖肯定得砸锅。”无奈拗不过她,只能听之任之,结果就形成了现在这种局面。妈妈急得团团转,正在她为顾客减少,收入降低而上火时,巡警又来驱逐他们了。他们出摊正是下班的高峰时间,人来车往,他们的摊点在路口的人行道上,妨碍交通,巡警警告他们以后不准在此经营。无法,他们只得又恢复到原来的出摊时间。
事情还不止于此。一天晚上有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来吃馄饨,还要了两个茶蛋,吃完抹抹嘴就走。妈妈上去收钱,那个青年把眼一瞪:“笑话。我还第一次碰到,我吃饭还有跟我要钱的。”
妈妈不甘示弱地说:“笑话。我还第一次碰到,吃饭还有不给钱的。”
她的话音还未落,青年就一个耳光把她掴倒在地,恶狠狠地说:“老娘们,我没找你收保护费就不错了,还敢跟我叫板?”说罢扬长而去。
妈妈还要起来拼命,被爸爸死死抱住。等那个青年走远了,爸爸才松开手,却被妈妈一耳光扇在脸上。妈妈骂道:“你还算个男人吗?你老婆被人打了,你不和他拼命,象个缩头乌龟,你还有点男人样吗?”
爸爸捂着脸说:“一看那家伙就不是个好玩意,你惹得起吗?”
妈妈说:“什么惹得起惹不起?他要是天天来吃白食,咱还干不干了?”
爸爸说:“不就是一碗馄饨两个茶蛋吗?”
妈妈说:“你别‘癞蛤蟆打哈气——好大的口气’,你多大的买卖能抗住这样白吃?”
爸爸说:“那也不能和他拼命呀?他再来,咱们找派出所的民警解决。”
周围围了很多看热闹的人。买卖是没法做了,只好收摊。两人回家生了一晚上的气。第二天出摊,那个青年又来了,还带了三个人,四人占了一张小桌,摆上自己带来的啤酒烧鸡熏鱼等,大模大样地吃喝起来。妈妈几次要过去干涉,都被爸爸拦住了。这样过了一个多小时,他们喝得差不多了,起来一个人,要四碗馄饨。妈妈说:“要喝馄饨先交钱。”
那个青年说:“哎,别人都是吃完了再交钱,我们为什么要先交钱?”
妈妈说:“对,你们就是要先交钱再给下馄饨。这个馄饨摊是我的,我说了算。”
青年走过来,说:“嗨,别******给你脸你不要脸,你想不想干了?我******把你的摊全给掀了。”
这时,他的一个同伙悄声说:“来公安了。”
青年向远处望了一眼,恶狠狠地说:“你们等着,我还会来,有你们好瞧的。”然后和同伙一起跑了。
来的是在周围巡逻的巡警,看看没有发生什么事,也就走了。
晚上在家里,爸爸妈妈为明天出不出摊的事吵了起来。妈妈说:“出,为什么不出?好不容易找个挣钱的事儿,那能就这么完了?”
爸爸说:“那些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要是再伤了人可就划不来了。”
妈妈说:“你怕你就在家里呆着,我和芸菲去。没见过你这么没出息的男人。”她随即叹息到:“要芸菲是个男孩子,或许咱们就不用受这么大的气了。”
爸爸说:“即便芸菲是个男孩子,你还能让她和那些人拼命?”
妈妈说:“她起码不会象你一样脓包,看着我被人欺负。”
云菲菲听了十分愤慨,想:女孩子怎么了?女孩子就不能帮父母解决这样的问题了?她知道妈妈不会轻易放手,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爸爸妈妈吃亏。她倒想叫爸爸妈妈看看,自己能不能帮他们解除这个忧愁。左思右想,记起肖方涛说过的有事找他帮忙的话。他能帮什么忙呢?不就是这类打架的事情?犹豫再三,她终于下定决心,第二天上午打听到肖方涛的电话号码,给他打了个电话。肖方涛在电话里说:“放心,今晚我过去趟,保证给你处理得利利索索。”
到了晚上,肖方涛和一个四十多岁的男青年一起来了。云菲菲给父母作简单介绍后,肖方涛就和那人一起到路对面的酒馆喝酒去了。临走,肖方涛对云菲菲说:“那个混蛋来了就过去叫我。”
云菲菲说:“他们人多,你们能行吗?”
肖方涛指指身边的青年说:“这是杨哥。你不知道我大哥是什么人物,到时连手都不用动。你等着瞧吧,包管叫那个混蛋赔偿你的损失。现在就怕他不来让我们白跑趟腿。”
云菲菲的心嗵嗵乱跳,低垂着头,轻轻叫声:“杨哥。”
看着杨哥那凶神恶煞般的模样,她心中有一种微微不祥的感觉。她想:这个人演《水浒》里的李逵,只要贴上络腮胡子就行,根本不用再额外化妆。她断定这个杨哥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她暗想:自己怎么能和这样的人扯上了关系?她开始后悔找肖方涛来帮忙此事了。
从出摊云菲菲就一直紧张着。她在心里默默念叨着那几个捣乱的家伙千万别来。她一边帮爸妈忙活着,一边注意着来往的人。爸爸妈妈并不清楚她找人来是帮忙对付那几个捣乱的家伙,所以,当他们出现时,妈妈一声惊叫,让爸爸快去派出所叫民警。云菲菲一把拽住爸爸,说:“派出所又不是咱家开的,你能每天去叫他们?你先别动,看这四个人想怎么样?”
四个人走到摊前,看看没有空桌,对一个正在吃馄饨的年轻人说:“起来起来,给我们让座。听见没有?快滚!”
年轻人刚吃了一半,见状吓得付完钱就走了。云菲菲急忙跑到路对面肖方涛和杨哥喝酒的酒馆,对他们说:“那几个人来了。”
杨哥站起身来说:“走,过去看看,什么样的王八蛋,长着三头六臂哪?”掏出一张百元大钞往桌上一扔,对服务员说:“不用找了。”一同向云菲菲家的馄饨摊走来。
肖方涛和杨哥来到馄饨摊,拽了两只马扎径直走到那四个人的桌前坐下。四个人同时一愣。杨哥说:“杨戬。怎么?不认识?”
为首的那个一听,立刻满脸堆笑说:“哎约约,是杨大哥,久仰,久仰。兄弟叫兰海,刚从局子里出来,杨哥不一定认识。”
杨戬笑笑说:“还认识我三只眼的二郎神?好歹算个熟人嘛。怎么,听说你们到我小妹摊上吃馄饨不拿钱?好大的本事啊,我二郎神在社会上混了这么多年,也没混出个这样的脸面来。”
兰海唬得魂飞魄散,一连声地说:“不敢,不敢。不知道这是大哥的妹妹摆的摊。杨哥,放过兄弟这一回吧,兄弟再也不敢了。”
杨戬说:“你先给我说说为什么?看你这小子人模狗样的,不至于差这几碗馄饨钱吧?”
云菲菲在旁边紧张地看着,听话说到这份上,感觉打不起仗来,一颗悬着的心才有点放松。听他们说话,肖方涛请来的这个人叫杨戬。她琢磨着:这个杨戬是个什么人物?怎么这几个人听他一报姓名就吓成这样?听杨戬问,她也想弄明白,这几个人为什么来捣乱?
兰海说:“嘿嘿,后面那个面馆是我姐夫开的。一到晚上,吃馄饨的人都跑这边来了,我姐夫就让我想个办法叫这个馄饨摊干不成。兄弟那知道这是杨哥妹子开的呢?早知道,再借给我几个胆子也不敢在这儿捣乱。”
杨戬用汤勺敲着他的脑门说:“哦,竞争不过人家就出这损招?相不相信我把你姐夫那店给砸了?”
兰海一个劲地点头:“相信,相信。”
杨戬说:“你小子还识相。你说,我妹子的事你想怎样了结?”
兰海说:“我一定把欠的钱补上。以后再也不敢来了。”
杨戬的脸上露出了怒色:“补上?我成了来跟你讨馄饨钱的混混了?你******这几天影响人家的生意,还让人家受到这么大的惊吓,这笔帐你得好好给我算算。”
兰海害怕了,身子都哆嗦起来,说:“杨哥,你给个数,兄弟一定办到。”
杨戬站起身来说:“这样吧,我也不太难为你,就出一个整数吧,明晚交到我妹子手里。我可告诉你,晚一天,我就扭断你一条腿,再晚一天,我再扭断你一条胳膊,有本事你就耽误一个星期试试,可别到时候什么胳膊、腿和脖子都折了,叫我找不着东西扭了。”
兰海说:“不敢,明晚我一早在这儿等着妹子。”
杨戬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噢,刚才我在对面吃了顿饭,还没付钱,你去给我把帐结了。还不快去?”
兰海连续答应了几个“是”,和他的同伙一起向马路对面走去。
杨戬对云菲菲说:“妹子,以后有什么事叫海涛告诉我,哥在社会上还有点面子。海涛,咱们走吧。”
云菲菲红着脸说:“谢谢杨哥!”她拽了拽正要走的肖方涛悄声问:“刚才你们吃饭的钱不是已经结了吗?”
肖方涛说:“对面那个酒馆是我们一个哥们开的。叫兰海过去就是为了蛰他们几个钱。我们总不能白来一趟吧?以后有事找我。”说罢走了。
云菲菲听了他的话惊出一身冷汗。她想:这也许就是所谓黑社会里的黑吃黑吧?
果然第二天兰海早早等在那儿,云菲菲的爸爸妈妈一出摊,他就把一个信封交给了云菲菲的爸爸。妈妈等他走后,一把从爸爸手里把信封夺了过来,打开一看,是一叠人民币,整整一千块。她乐得嘴都合不拢了,喜得啧啧着唇舌说:“想不到咱们芸菲还有这么大的本事,叫同学领着个人来一谈,就赔了咱这么多钱。”
爸爸皱着眉头说:“我看未必是好事。那两个人我看着怎么不象好人呢?”
妈妈瞪了爸爸一眼说:“什么好人坏人?这年头有本事就行。你倒是好人,那个叫什么兰海的领着人来白吃捣乱还打了我,你怎么一点辙都没有呢?以后有事还得让芸菲请她同学来帮忙。”她从那一叠钱中抽出一张,犹豫着说:“是不是得给芸菲的同学还有他带来的那个人买点什么东西谢谢人家?”
爸爸说:“赔了这么多钱,就拿出一百?”
妈妈心疼地又抽出一张说:“二百。可以了吧?”
爸爸叹口气说:“你呀真是钱迷心窍了。我看你早晚得把自己的闺女给葬送进去。”
整个暑假里,大部分时间云菲菲都在家里帮爸爸妈妈忙活馄饨摊的事。她也懒得出去,一方面是她生性恬静,不喜热闹,另一方面好友秦灵雪出外旅游去了,她不愿去找别的同学玩。秦灵雪的爸爸是一个大集团公司的董事长,每逢她暑寒假,她爸爸都带着全家出外旅游,因此,秦灵雪几乎转遍了整个中国,这很让云菲菲羡慕。不过,这段日子里,云菲菲也不是一点收获也没有,她到书摊赁了不少书来看,已读完了几个长篇,自我感觉长了不少知识。另一方面,爸爸隔三岔五地塞给她十元八元的钱,使她又有了不少的积蓄。她知道,这都是爸爸背着妈妈偷偷做下的钱。妈妈不在的时候她开爸爸的玩笑说:“现在全国都在打击贪污腐败分子,你竟敢顶风而上,小心妈妈抓你个现行。”
爸爸笑着说:“在职时没捞过公家的,现在捞点私家的补偿补偿也行,而且又不用担心违法坐牢。”
云菲菲觉得自小到大爸爸还是挺心疼自己的,他不仅没有打骂过自己,甚至连脾气也没发过。爸爸和妈妈的性格简直是天地之差,真不知他俩当初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秦灵雪旅游回来就给云菲菲打电话,说:“你整天憋在家里干什么?一起去游泳吧?在内地转了一圈,可想死大海了。”
云菲菲正好在家呆的时间长了有点难受,就答应了。她们又约了莫文和舒暖。
一见面,几个好友兴奋得又蹦又跳。特别看到也就十多天的时间,秦灵雪变得又黑又瘦,就一同取笑她象个非洲难民。秦灵雪这次旅游去的地方是新疆和西藏。她带着极度夸张的口吻说:“我这回见识到了什么叫真正的‘蓝天白云’,什么叫‘广阔’。站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感觉一切都渺小了,站在西藏高原上,感到人的灵魂澄明清澈纯洁净化。”
莫文擂了她一拳说:“你是想作诗?还是想写散文?出去旅游了一趟,文学味咋变的这么浓厚?”
舒暖笑着说:“还有点哲学和佛教的味儿吧?”
秦灵雪从背包里取出一些饰物说:“这是我带的礼物,喜欢什么自己挑吧。每人只能一件啊,让你们先挑已经优待了,剩下的我再分给别人。”
莫文说:“你个小气鬼。”随后选了一件古里古怪的藏银饰物。
云菲菲挑了穿在一条红绳上的一对微型银镶骨刻匕首。
秦灵雪说:“那是狼牙做的,柄是纯银。你真有眼光,就属这件贵了。”
莫文急忙抢过去,嚷着:“我看看,我看看。”仔细端详后说:“这就是狼牙啊?怎么一点也看不出来?”
舒暖也凑过来看,之后笑笑说:“挺精致的。咦?好象是情侣套件。芸菲,你准备分一个给哪一位啊?”
云菲菲在她胳膊上拧了一下,嗔道:“瞎咧咧些啥?看我不撕烂了你的嘴。”
舒暖急忙告饶说:“不敢了。”
到海水浴场下水游了一圈上岸休息时,几个人又忍不住问秦灵雪说:“大海和草原比,哪个更广阔?”
秦灵雪感慨道:“根本就是两种感觉。大海让你感受更多的是跌宕雄壮,波澜壮阔,使人产生一种英雄主义的气魄和胆略。草原则是空旷高远,心旷神怡,既净化灵魂,又胸怀宽广,仿佛你的抱负和理想就在那无际无边的天地尽处,令你遐想,令你神往。”
莫文说:“又来了,写散文哪?我看你还是说说那里的太阳吧,怎么把一个白雪公主晒成了一颗黑珍珠?”
秦灵雪瞥了舒暖一眼说:“我觉得你应该去生活一段时间。”
舒暖不解地问:“为什么?”
秦灵雪一副认真的样子说:“把杨贵妃变成赵飞燕啊。”话未说完先“扑哧”一声笑了。
舒暖握起拳头比划了一下说:“欠打。”
莫文作出神秘的模样说:“有一个人倒真应该到那里生活。”
秦灵雪问:“谁?”
莫文用手指指云菲菲。大家露出迷惑的神情。云菲菲也是莫名其妙。莫文说:“新疆西藏的冰天雪地最适合冷美人的生活了。”
大家一阵哈哈大笑。云菲菲在莫文身上佯拧着,心里却有一种很舒适的感觉。舒暖说:“芸菲身材这么匀称,再高十公分,最适合做服装模特。”她摸着云菲菲的腿说:“你们瞧她的腿,又长又直,就是芭蕾舞演员也嫉妒死了。”
莫文说:“依我看,即便是芭蕾舞演员的腿也比不上芸菲的腿修长好看,简直是美绝了,哪个男人看了不得流口水?”
云菲菲使劲在她身上擂了一拳,羞怒地说:“打你!”
秦灵雪说:“其实,当不了模特,做个电影演员也行啊。”
云菲菲见她们不停地议论自己,急得拧了这个咯吱那个,嘴里
说:“叫你说我。叫你说我。”闹得大伙嘻嘻哈哈笑个不停。
不过,云菲菲心里却一直没有忘掉刚才说的新疆西藏的事。她想:如果到那里生活也许还真不错,空旷清灵,远离家庭,烦恼忧愁都丢到脑后,那该有多惬意啊。只是不知道自己适不适应那里的生活?
新学期开始的第一天,李老师就公布了一件令全班同学震惊的事,前不久在某舞厅外发生的集体械斗致死人命案中,有本班的学生肖方涛参加,已经被公安部门逮捕,同时学校也宣布正式开除他的学籍。那个事件同学们已经从报纸和电视报道中知道了,但没想到肖方涛也参与其中。李老师说:“这对于咱们班来说是件好事,少了一匹害群之马。肖方涛不仅在上课时捣乱,影响其他同学学习,他自己的成绩要么零分,多的也就考个二三十分,把咱班的总体成绩向下拉了不少。这回好了,把他开除掉,不仅咱们的班风可以得到改善,给同学们创造更好的学习氛围,总成绩也可以提高几个百分点,同学们再努力一下,争取这学期在学习成绩上打个翻身仗。”
同学们听到她的话议论纷纷。云菲菲听到秦灵雪悄悄对同位说:“李老师怎么能这样说话呢?好象咱们班的总成绩不好都是叫肖方涛给闹的似的。再说,学校难道不应该对不好的学生进行帮助教育吗?你看她那副幸灾乐祸的样子,这是一个老师对学生应有的态度吗?”
云菲菲也有同感,老师真不应该对学生持这种态度,即便是监狱对罪犯也是教育改造,何况这是学校,面对的毕竟是一个还未成年的学生。想到肖方涛进监狱,她总觉得是迟早的事,是一种必然。她偷眼看看赵丽娜,只见她低垂着头,一副表情木然的样子。云菲菲暗想:她肯定是班里第一个知道这个消息的人。
放学的时候,云菲菲被李老师留下了。秦灵雪走的时候笑着悄声对她说:“从上学期期末开始,你鸿运当头,好象李老师对你特
别关照。”
云菲菲戳了一下她的肋窝说:“去你的!最好是你常被李道姑的吉光照着,她的法术高强着呢。”
秦灵雪耐痒不住,嘻笑着跑了。
在教师办公室里,李老师对云菲菲说:“这学期我对班里的班干部和各科课代表调整了一下,其中包括你。我考虑你不要再当化学课代表了。”
云菲菲吃惊地睁大了眼睛,问:“为什么?我的化学成绩可是全班第一啊?”
李老师面无表情地纠正说:“是并列第一。去年期末,咱们班有三位同学化学考试得了满分呢。”
云菲菲问:“我犯了什么错误吗?”
李老师说:“不让你当化学课代表并不是说你犯了什么错误。当课代表就要担负一定的责任,我是想让你卸掉这些包袱,倒出更多的时间,把语文成绩提高上去。”
云菲菲觉得十分委屈。课代表虽然不是一种什么职务,但可以说是一种荣誉,它代表着你的这门功课在成绩上的最优秀的地位。云菲菲有一种最后一块遮羞布被扯去的感觉,她羞愧和愤懑至极,鼻子一酸,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李老师看着她的样子,轻描淡写地说:“不就是一个课代表,至于吗?”
云菲菲一抹眼泪,说声:“我去找王老师。”转身跑了。
李老师哼了一声,在她身后追上一句说:“我拍板的事,找王老师又有什么用?”
王老师是云菲菲班的化学教师,已经五十多岁了,从高一就开始教他们。云菲菲最初当化学课代表就是由他提的名。云菲菲到化学教研组时,王老师还没走。云菲菲擦干了眼泪问:“王老师,李老师要把我的化学课代表免掉,你知道吗?”
王老师说:“知道。”
云菲菲问:“这么说你是同意的了?”
王老师说:“她是班主任,她对班里学生进行调整,我们只能配合。”
云菲菲说:“你给评价评价,我当了两学期课代表,有哪个地方不称职吗?”
王老师连声说:“称职,称职。我想,李老师只是根据班里的工作需要,进行一般的调整罢了,不是说你当课代表不称职。我希望你的化学学习不要因此而受到影响。”
听了王老师的话,云菲菲有一种万念俱焚的感觉,彻底死心了。她不想再争辩或争取什么,既然已是铁板钉钉的事,再争又有什么用呢?她转身走出办公室,一面在心里忿忿地说:“还想再让我出成绩给你们脸上增光?做梦去吧!”
第二天,李老师公布完调整名单时,云菲菲大吃一惊,新的化学课代表竟然是秦灵雪。她从背后看到,秦灵雪也是吃了一惊。她甚至瞅空回过头来问道:“怎么回事?”
云菲菲只是惨淡地一笑。各科课代表一般都是由本科的学习尖子担任,秦灵雪的化学成绩在班里只能算做中上等水平,这还沾着她和云菲菲是好朋友经常辅导她的光。看秦灵雪的样子她也是刚知道,也就是说李老师没有找她谈话就把她推上去了。真不明白李老师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下课后,秦灵雪回头看看云菲菲想说什么,欲言又止,紧赶几步,去追已走出教室的李老师了。
云菲菲知道秦灵雪是什么意思,无非是想表明自己的清白,证明自己和换课代表的事情无关。心虚什么呢?云菲菲心里想:难道我还会怪你?
果然,一会儿秦灵雪跑了回来,在自己座位上坐下,回过头来,低声说:“芸菲,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云菲菲笑了笑,表情轻松地说:“这不挺好的吗?让你接替我,好歹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秦灵雪瞧着她问:“你没生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