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同学们就是不领情,背后议论说她是为了自己能多拿奖金。有走极端的同学甚至鼓动说,都考不及格,叫她一分钱也拿不着。当然,这样的话没人会响应,如果有可能和能力,谁不想考个好成绩呢?
云菲菲加紧了对同位刘巧桠理科功课的辅导。特别是化学,因为自己是课代表,她可不想让刘巧桠演砸了。好在刘巧桠虽然笨点,但十分刻苦。云菲菲于是就出了个歪点子,刘巧桠一时明白不了的又带典型意义的题,就让刘巧桠死记硬背。还真管用,刘巧桠不仅记住了化合价分子式,还悟出绊绊磕磕的规律,能解一些相似的题了,因此有了不小的进步,真所谓熟能生巧。她又用此法指导刘巧桠背外语,直把刘巧桠逼得背了个天昏地暗,早自习打瞌睡,晚自习也打瞌睡,打着瞌睡嘴里还在念念叨叨,一段时间过后,她的成绩却是慢慢地上升了。
云菲菲自己也不敢怠慢。除了正常上课和早晚自习外,在家也开起了夜车。特别是她学习的强项数理化和外语,更是格外用功,她要保持住在班级名列前茅的优势。
期末考试完毕后,又过几天,全部成绩都出来了。课堂上,各科老师分别把各自教的科目的考试情况分析总结了一番。最后一节课是班主任李老师。李老师大为光火,本班语文考试的总体成绩,竟不如她兼课的其它班级。她极为严厉地说:“语文总体成绩的不好,主要是因为有些同学偏科太严重造成的。这些同学理科成绩很好,语文却偏偏考得那么差,我看他们不是能力不行,完全是从内心深处不够重视。”
云菲菲听得心里砰砰乱跳,低垂着头,脸涨得通红。她觉得李老师分明是在说自己,因为在全班同学中自己的文理科成绩反差最大,语文刚刚及格。她的同位刘巧桠则正好和她相反,文科全部高分,理科除物理不及格,其它都马马乎乎达到及格线。李老师又布置了暑假的一些事情,然后点了几个同学的名字,叫放学留下,其中就有云菲菲。
放学后,同学们都陆陆续续走了。李老师对留下的同学说:“你们这些人这次考试都有不同程度的滑坡。谁能说说原因?”
同学们你瞅瞅我,我瞅瞅你,没有一个开口的。
李老师说:“赵丽娜,你先说吧。”
赵丽娜嘟嘟着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有什么好说的?功课越来越难,跟不上了呗。”
李老师说了句:“不求上进。”转向宋鹏:“你呢?”
宋鹏的身高达到一米九十以上,站在那儿高出其他同学近一头。他右手摸着后脑勺说:“我说不参加校篮球队了,阎校长不让。训练比赛那么频繁,能不影响学习吗?”
李老师想了想说:“咱们学校男篮的成绩在全市中学中数一数二,是学校的招牌,领导当然抓得紧。”她转向云菲菲,问:“总成绩就你下滑得厉害。说说,为什么?”
云菲菲能说什么呢?能说家里父母成天吵架根本复习不下去?能说这段日子里脑海里总出现初晓寒的影子,上课经常走神,甚至晚上失眠?那些需要做题解题的还能对付,需要背的根本静不下心来。还有,为了帮助刘巧桠,她牺牲了大部分早晚自习的时间。这一切确实是学习成绩下降的原因,可是能说得出口吗?
李老师看着云菲菲,说:“我就知道你轻文重理,可也不能差别这么大呀?你文科成绩不提高就罢了,也不能下滑得这样厉害。你说说,按这样下去,明年的大学你还能考上吗?”
云菲菲低着头,一声不吭。
李老师继续说着:“因为你理科好让你帮助刘巧桠,物理她竟考不及格。你是怎么帮的?是她不用功还是你没尽心?”
云菲菲委屈得就要哭出来。她争辩到:“我怎么没帮刘巧桠了?为了帮她我自己的复习都耽误了。她的理化和外语,功课落得那么多,能赶到现在这样,已经很不错了。没有我,她的化学和外语能及格吗?”
李老师说:“让你这么一说,刘巧桠能考出现在这个成绩,功劳还都成你的了?”
云菲菲气愤地说:“明年你把她调到别人位上去,我看她还能考出个级部尖子来?”
李老师哼了一声,说:“明年我会调整的。”
云菲菲爸爸的馄饨摊在她放假的前几天就开始出摊。正式出摊前,他到周围买卖比较好的馄饨铺去调查研究了一番,看看人家的数量和价钱,品尝品尝人家馄饨的味道,又在家里自己做了几次实验,感觉差不多了,才出门开张。每天下午在家包一部分,晚饭后把车子推出去,支上灶,摆上桌凳,再一面包着一面卖。
放假后的头一天晚上,云菲菲就和爸爸一起出摊了。爸爸说:“这几天走上正道了,人一多还真忙不过来。你没事正好搭个手,挣了钱咱爷俩分红。”
云菲菲问:“真能挣钱吗?”
爸爸得意地说:“头一天晚上就挣了二十多块呢。现在一天能挣四五十元,以后还多。现在看看,做买卖比上班可强多了。”
云菲菲嘻笑着说:“你先别打谱分红。我看你得提防着我妈点,知道你挣钱,她不眼红才怪呢。”
爸爸说:“兔子才眼红呢。我办馄饨摊她一分钱也没投资,啥忙也不帮,她眼红咋了?眼红是个病,猴子的腚还红呢,也来找我分红?”
云菲菲说:“不要我妈不在你就嘴硬。等着瞧吧,过不了几天,她这个财务总监就要自动上任了。”
一面说着一面就开始上客了。买卖还真不错,人走一拨来一拨,挺忙活人。爸爸边包边下。云菲菲就帮着端馄饨,拾掇桌子,刷碗筷和收钱。九点多,馄饨馅就没了,人却还在不断地来。收摊时爸爸说:“明天要加点馅了。这么多人都走了,多可惜。”
云菲菲说:“别太贪了,我看这样就挺好。”
爸爸说:“我观察过,干到晚上十一点正好,客流量少了,还不影响咱休息。”他拿出一张十元的钞票递给云菲菲,笑着说:“喏,这是你今晚的劳务费。”
云菲菲不客气地接过来,高兴地说:“吆,兑现得这么快?”
爸爸说:“可别让你妈知道。”
云菲菲说:“这还用你嘱咐?老爸,我觉得你能再上点小项目更好。比如小咸菜啦,油酥火烧,还有茶蛋什么的,还能多挣些钱。”
爸爸说:“我早就想上,这不忙不过来嘛。你一帮忙就好了,明天咱就把茶蛋和咸菜弄上,油酥火烧叫别人送就可以了。”
事情正如云菲菲推测的那样。十多天过后,妈妈看他们爷俩干得很起劲,每天收摊后乐乐呵呵一脸的笑容,就估摸挣着钱了。晚饭后,见云菲菲和爸爸拾掇拾掇准备走,就说:“芸菲,今晚我和你爸一起去。你在家,把卫生间的那堆衣服洗洗。”
云菲菲显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她看爸爸有些发愣,冲他挤挤眼,拌个鬼脸,悄声说:“好日子到头了。”同时自己也有些惋惜。这些日子,爸爸每天给她十元钱,已攒了一百多元。她暗叹口气,心里说:我的好日子也到头了。她悄悄冲妈妈一挤鼻子:哼,一闻到钱味,就跟老猫闻到腥似的。她知道,妈妈一接手,她的财路就彻底断了。想着想着,她心底对妈妈就有点暗暗的恨:脾气那么不好,还那么财迷。
妈妈马上就尝到甜头了。第二天晚饭时,她对云菲菲说:“放假了,下午不要出去乱疯,在家帮你爸爸剁肉馅包馄饨。以后晚上没事在家看看书,复习复习功课,我帮你爸爸出去卖馄饨。他一个人还真忙不过来呢。”
爸爸妈妈一走,云菲菲立刻就把妈妈交代的事撩到脑后,她给秦灵雪打个电话:“喂,出来上网去吧?我请客。”
秦灵雪在电话里好奇地问:“拾着金元宝了?”
云菲菲说:“废话。我在‘两棵树’网吧门前等你。”
在“两棵树”网吧见面后,秦灵雪问:“跑这么远干吗?怎么不到你们家附近那家‘一网情深’?”
云菲菲说:“别提了。有一次我在那儿碰到肖方涛,看样子他经常去那儿。我可不想再遇到他。”
她买了两个圆筒冰激凌,给秦灵雪一个,一同上了网机。她想:今天不用一面上网,一面老担心地看表,怕兜里的钱不够结帐。有钱花真开心。
从网吧出来,云菲菲觉得心情非常舒畅。不仅因为聊天聊得过瘾,更因为她大大方方请了一回客,心里觉得特别地美,若不是担心时间晚回去挨妈妈的骂,她还会再玩一会儿。
白天的暑气已经消尽,空气有些凉爽。街面上行人和车辆还很多。秦灵雪不愿乘公交车,嫌下车后往家里走的路太远,自己打的士先走了。云菲菲一面哼着小调,一面蹦蹦跳跳地到车站乘车。她还舍不得花钱打的。她想:要是老妈不插手馄饨摊的事就好了,那样自己就可以天天有钱进帐,再也不用老在同学面前出那个穷酸样,还可以买一些自己心爱的东西。她觉得爸爸给自己钱没有什么不好意思要的,劳动所得,用两个字说:应该。何况,由于自己搭手增加了经营项目,多赚不少钱呢。
到了自己家门口,云菲菲不由地一愣,她又听到屋里传出吵闹声。咋回事呢?她知道,爸爸是从来不会主动找事的。怎么妈妈挣到了她朝思梦想的钱还要吵呢?她没有进门,站在门前竖耳聆听。只听爸爸说:“你把钱都收了去,还叫我怎么干呢?”
妈妈说:“你前些日子挣的钱呢?”
爸爸说:“借人家的本钱要还吧?还要资金周转。你才干两天就要釜底抽薪,往下还怎么干?”
妈妈说:“按今天的进帐,这些日子你手里该有一千多块了。你不去还人家的本钱,不用来周转,你说,你想干什么?都说男人钱多就变坏,你还没多少钱呢,就想留小金库?”
爸爸火了,说:“你这是什么话?你再把钱都收去我就不干了。”
妈妈讥讽道:“你吓唬谁?你不干,我和芸菲一起干。你以为离了你地球就不转了?”
爸爸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你——”
云菲菲也愣住了。她想:妈妈怎么能这样?没有钱吵,刚刚开始挣钱也吵,这日子还怎么过?刚想到这儿,就听爸爸吼到:“我和你离婚!”
妈妈竟不甘示弱地说:“离就离,以为我怕你啊?”
泪水一下子就涌出了云菲菲的眼眶。她使劲捂着嘴,没让自己哭出声来,掉头就向楼下跑去。一口气跑到楼下花坛的黑影里,再也忍不住了,双臂掩面,失声痛哭。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等心渐渐平息下来,她想:离婚?他们竟然想到了离婚?为了一个馄饨摊他们竟然要毁了这个家离婚?几十年的夫妻感情就这么脆弱?她擦干脸上的泪水,重新又向街上走去。
云菲菲慢慢地溜达着,漫无目标。商店大都关门了。路灯发着很亮的荧光。她的影子在身后拖得很长,逐渐变短,缩到脚下,转到身前,逐渐变长;又走过一盏路灯,身前的影子又逐渐变长,再缩短;影子就这样身前身后变长变短地不停变换着。她忽然觉得生活有时就象这脚下的影子,虚无变幻,难以琢磨。
走着走着,不觉到了“一网情深”网吧的门前。云菲菲正看着网吧的门发愣,疑惑地想着:自己怎么会走到这里来了?这时门开了,赵丽娜和一个不认识的女孩一同走了出来。云菲菲下意识地急忙抬起手,用衣袖擦了擦脸,她怕被她们看出脸上的泪痕。赵丽娜一愣,说:“云菲菲?你又来找人?”
云菲菲强挤出一丝笑容说:“不是。我闲溜,正好走到这儿。你上网了?”
赵丽娜说:“刚上完。”
可能因为证实了云菲菲和肖方涛确实没有什么关系,也可能因上次为这事找云菲菲时说话有些过火而感到内疚,赵丽娜很热情地上来拉住云菲菲的手说:“我们正要到迪厅蹦迪,一起去吧。”她指了指身边的女孩,介绍说:“梅姐,我的邻居。高三刚毕业,常带我一起玩。”
云菲菲冲着梅姐点点头算打个招呼,她的第一感觉是这个梅姐很漂亮,但神情中却透露出一种万事无所谓的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赵丽娜这样一说,云菲菲倒有些不好意思。她知道赵丽娜的心思,怕赵丽娜认为自己小气,对上次的事耿耿于怀,就勉勉强强跟她去了。
赵丽娜带云菲菲去的是一家她从没去过的迪厅。远远地刚看见迪厅灯火辉煌五彩缤纷的霓虹灯,就听到从那里传来的节奏感很强的迪士高音乐的轰鸣声。赵丽娜说:“这里刚开业,很刺激。听说这里的老板背景很深,黑道白道都吃得开。知道吗?肖方涛在这里干保安。”
云菲菲吃惊地说:“干保安?他还是个学生哪?”
赵丽娜得意地说:“没想到吧?”
或许从云菲菲的神态中看出她对肖方涛知之甚少,也就更证明了她和肖方涛一点关系也没有,赵丽娜越加亲热起来,挽住她的胳膊说:“肖方涛还是一个小头头呢,手底下管着十好几个人。”她伏在云菲菲耳边说:“他每月薪水就有两千,还有外快。”
云菲菲惊讶地合不拢嘴:“两千?还有外快?”
她想到,自己的爸爸在职时,每月的工资和妈妈的加起来也不到两千,肖方涛现在每月就挣到两千块,而且还有外快,这个世界真不公平。她抬头看看迪厅的名字,奇怪地问:“怎么叫‘瞌睡虫’?”
赵丽娜已被里面传出的音乐声刺激得有些兴奋,说:“名字叫‘瞌睡虫’,里面的人可一点也不瞌睡。”
梅姐已经等得不耐烦,皱着眉催促到:“你们罗嗦什么?快走吧。”
赵丽娜拽着云菲菲往里走。云菲菲还有些犹豫,特别是知道了肖方涛在里面,更不想进去,可又怕赵丽娜误会,还有一层更深的意思是怕她们瞧不起自己,认为自己胆量小没见识,只好显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随着她们进了门。梅姐在前面买票,她掏出二百大票,放在台口,里面给了三张票,又找回五十元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