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汉代琅华照寒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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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牡丹花谢:病榻前的叮咛挣扎

牡丹花谢

病榻前的叮咛挣扎

汉末时期,纷争不断,朝廷昏庸,君主无能,随着人口的不断增长,政府的治理能力日益下降,当初刘邦的黄老之治一去不复返了,社会上出现了越来越多的丑恶现象,世相变得千奇百怪,复杂繁多,还有更为严重的是官员的腐败程度远远超出了人民所能忍受的程度。

那个时候的人们生活很艰难,“田野空,朝廷空,仓库空”,这九个字就是当时汉朝的真实写照,人民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已经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大汉王朝的问题已经不在于遍地的瘟疫、饥荒和战乱了,而是在这些表象的背后,支撑整个社会正常运作的机器出现了故障,开始生锈,停止运转了。

当初汉武帝所选择的儒学的价值观已经丝毫不起作用了,人们开始道德败坏,开始内心腐朽,因为这个社会正常的精神支柱已经随着社会的衰败而一同衰败了。汉朝就像一辆无人驾驭的马车到处横冲直撞,随时都有坠入悬崖的可能性,没人能够再驾驭它了。不再有监督权力的封建专制制度是一种无药可解的剧毒,可以这样说,在汉朝最后那段苟延残喘的时日里,一切都变得怪诞和丑陋起来,人们开始彻底陷入没顶的泥沼中,无法挣脱,而能帮助他们的只能是上天的怜悯和新王朝的建立。

汉朝末年,多少家庭支离破碎,多少诗文都写不尽那时人民的血与泪。一首《妇病行》不过是当时汉朝社会中的小缩影,却足以让后人闻之凄然。

妇病连年累岁,传呼丈人前一言。当言未及得言,不知泪下一何翩翩。“属累君两三孤子,莫我儿饥且寒,有过慎莫笪笞,行当折摇,思复念之!”

乱曰:抱时无衣,襦复无里。闭门寒牖,舍孤儿到市。道逢亲交,泣坐不能起。从乞求与孤儿买饵。对交啼泣,泪不可止:“我欲不伤悲,不能已。”探怀中钱,持授交。入门见孤儿,啼索其母抱。徘徊空舍中,“行复尔耳!弃置勿复道。”

《妇病行》无名氏

这首诗歌描述了一个病危的女子在临终前对丈夫的声声嘱托,她希望丈夫能在她死后好好对待她留下的孩子们,但是丈夫哪还有什么能力抚养这几个嗷嗷待哺的小生命,但面对妻子含泪的双目,他又无法不作出承诺。

但是他不知道今后的生活该如何继续下去,如果不把孩子丢掉,一家人都会被饿死,但丢掉孩子,又于心不忍。这是一个痛苦的抉择,妻子的死反倒成了一种解脱,她今后都可以不再忍受这无休止的折磨和痛楚了,反倒是依然活下来的丈夫,需要有着更大的勇气去承受命运加在他身上的枷锁。

这首《妇病行》属于汉代的乐府古诗,这首乐府诗通过描写一个生病妇女的家庭悲剧,生动地描绘出了汉代末年劳动人民在残酷的重压和剥削之下,苦苦徘徊在死亡边缘线上的生活惨剧。那病榻前的叮咛令读者可以由衷地感受到这位母亲的无奈和悲伤,而幸运活下来的丈夫,却要更加不幸地接受着这份叮咛在尘世中活着。这就是在大汉朝最后的光景下,人们所过的日子。如果不是有着这些诗歌留下来,任谁能想到那个遥远的过去,会有这样悲惨的事情发生过呢?

《妇病行》通过一系列撕心裂肺的细节描写,将一个穷苦人家贫病交加的窘迫状态栩栩如生地表现了出来,他们那远在千年前的生活情形、语言动作就好像是在眼前展开的一幕幕独幕剧一般活灵活现,作者不需要对诗中所要表达的悲苦多加修饰,就可以让人感觉到那蕴涵其中的沉痛哀婉之情,令读过的人无一不感到深切的痛苦。这样的艺术特色正是汉乐府“感于哀乐,缘事而发”的现实主义特色的体现。

乐府诗可以将那个年代的凄苦写进历史,但是,那一刻的历史意义并没有被永远留存下来,因为烽烟处处,天下已经没有可以安家的居所了。兵为刀俎,民为鱼肉。在这个世界重新回归到只有武力才能最终解决一切矛盾的时候,只有拿起武器,通过反抗,才有可能继续活下去。可是,这一条未知的道路是否可以走得通,谁也不知道。

在残垣断壁的屋子里忍饥挨饿地活着,是不是比惨烈地死在硝烟中好呢?命运已经将一些苦难的人们推到了宿命的最外缘,所以他们无力的抵抗也只能在真正经历过重大的牺牲之后才能让他们明白,原来一切都是徒劳。在这个封建社会里,他们的挣扎是白费的,因为现实已不容他们做主。

平陵东,松柏桐,不知何人劫义公。劫义公,在高堂下,交钱百万两走马。两走马,亦诚难,顾见追吏心中恻。心中恻,血出漉,归告我家卖黄犊。

《平陵东》无名氏

这是西汉末年的一首控诉贪官污吏采用绑架的卑鄙手段来敲诈勒索普通老百姓,从而达到自己荷包鼓胀的目的的叙事诗歌。本应代表正义的公堂之上,官员却要来者交完银钱,留下马匹才可以安然离去,府衙里的衙役根本不顾百姓的死活,为了苟且地活下去,含冤受屈的百姓只能卖了家中赖以生存的牛犊来抵债交钱。通篇的凄苦都是围绕一个“钱”字展开。就好像张爱玲在她的一篇文章中写道:“我喜欢钱,因为我没吃过钱的苦,不知道钱的坏处,只知道钱的好处。”

但可悲的是,这些官员在大汉王朝最后的穷途末路上依然还想着为自己捞银票,他们把本就穷困不堪的百姓看做是牲口一样来压榨当廉洁的面具被无情地揭开,展露在世人面前的是一张张无比丑恶的嘴脸,一切正义都荡然无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