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席上,张啸林又出高价买了田家10亩水田。于是商议择日交地契,请中间人画押,先预付10两定金。田家老头子以为由此赚了个大头,高兴不已。可当晚回去,才发现家里被偷,偷走了所有的现钱、珠宝以及值钱的玩赏物。当然,小偷就是张啸林花30两银子买通的。
田家老头子受不了这灭顶之灾,眼前一黑,咕咚一声栽倒在地上。张啸林这时借着探病为由,又趁机与老头子的年轻姨太太眉来眼去、打情骂俏,还告诉田家老头子他儿子赌钱已把地契抵押出去的事。田老头子的病可想而知,越来越重,终于在张啸林故意引得姨太太说和他私奔的话被老头子听见后,当晚便死去了。
早在田家一团糟的时候,张啸林哄骗田家孙女说是带她去杭州请医生给她爷爷看病,先是买些糖果哄那小女孩在平房里待了几天,确定了田老头子的死讯后,轻易就把小女孩带到了杭州。
张啸林刚到杭州,就遇到了李弥子,他正在码头一带闲逛。在此之前,智能去拱宸桥找到了李弥子。他看了张啸林的信,正在按张啸林的意思去做,天天在外打听,可是,除了探听到娄丽琴还活着这一消息外,其他什么也不得而知。智能在张啸林的茶馆里等了几天没有消息,便先回妙智庵去了。此时,李弥子正在这儿探听娄丽琴的下落。
张啸林见到李弥子,主仆二人在落难时相见,免不了感慨一番。俩人避开杂人的耳目,带着小女孩偷偷回到拱宸桥茶馆。
晚上,张啸林先安排一个老妈子陪小女孩住下,然后在自己卧室里拿出所有从田家得来的东西。他先把地契用一个小盒子放好,叫李弥子抽空给妙智庵的智能师父送去。想了想,把李弥子叫回来,拿出200两银票准备放进盒子里,犹豫了一下又觉不妥,在首饰里挑出一对翡翠玉镯和银票一并放进去,吩咐他拿好,要当面交给智能本人。接着清理了银票和碎银子,差不多有3万两,拿出其中的50两给了李弥子。李弥子先是不要,后来张啸林说到兄弟情深的话实在推辞不过也就收下了。至于那些古董字画,张啸林不识货,随便丢在墙角。那些首饰就打包放在床底,准备全交老婆处理。
然后,张啸林开始和李弥子商量计划救老婆杀钱彪,为了不引起钱彪的注意,张啸林留在茶馆不出门,一切由李弥子去办。
李弥子四处打探,暗中用银子买通了钱彪的手下,终于打探到了娄丽琴的下落:娄丽琴一直被藏在清波门,门始终是锁着的,钱彪晚上回来,便将门从里面锁了,白天出去就在外上锁。只有钱彪的两个贴身保镖看守。
在钱彪的眼里,娄丽琴既是个诱人的女人又是对头张啸林的老婆,因此,钱彪每次跟她睡觉都要拼命地折磨她。娄丽琴自知身陷虎窝难以脱身,只有努力装作衷心归顺的样子,讨钱彪的欢心。钱彪以为这小娘们天生水性杨花,被自己折腾得已经归心,就对她放松了防范,撤走了两个贴身保镖看守,只派一个壮实的女人来做娄丽琴的用人,其实是监视加看管。
张啸林现在得到了娄丽琴的下落,便和李弥子盘算了一夜,仔细商定了一个营救计划。第二天,李弥子扮作一个货郎,挑着担子,出现在娄丽琴住的院门口,不停地吆喝,声音也越来越高。
李弥子与娄丽琴在一起的时间较长,他的声音还是能听出来的。院内的娄丽琴听得越来越真切,知道李弥子来了,心中很激动。本来在床上无聊坐着的她忽然站起来,对监视她的女人说要买东西,开门就喊货郎。监视她的女人来不及拦,就跟着娄丽琴出来。娄丽琴见到李弥子,眼泪差一点掉下来,但忍住了,就让监视她的女人过去帮她挑鞋样。在那女人低头挑东西时,李弥子递给娄丽琴一个纸团,娄丽琴赶紧揣在怀里。
结果,娄丽琴在监视她的女人的帮助下,买了一个鞋样,在李弥子的暗示下又买了一把剪刀。
娄丽琴回来后,在衣橱间背着那老女人打开纸团,纸团是她男人写的,告诉她见机行事,用剪刀结果了钱彪。
当天晚上,娄丽琴把剪刀藏在枕头下。钱彪像往常一样喝醉了酒回来就把她死命折腾一番,完事后,睡死过去了。娄丽琴穿好衣服,先用被单把钱彪捆了个结结实实,再用一双臭袜子塞住了他的嘴巴,然后从枕头下摸出了剪刀,犹豫再三,咬咬牙一狠心剪下了折腾她的那玩意儿。钱彪下体立时血流如注,痛醒过来想叫喊却是不能出声,但闻着自己的臭袜子一阵眩晕,想挣扎也是动弹不得,不久便痛晕过去。看着满床鲜血,吓得娄丽琴胡乱收拾了房子里值钱的小物件用桌围打包出了院门,正好遇到了在门口接应的张啸林和李弥子,三人钻进停在河边的一条乌篷船里。
一上船,张啸林便迫不及待地问:“那老家伙死了没有?”
“我剪下了他的命根子!”娄丽琴说得咬牙切齿。
“怎么不把他结果了?”
“我不敢,”似乎心有余悸,接着又补充一句,“人命官司可不是闹着玩的。”
张啸林想想也有道理,剪下那玩意儿简直比杀了他还使人解恨,不由得暗暗佩服自己老婆的先见之明,同时也想到老婆肯定是给自己戴了绿帽子,有这样的举动也不足为怪,心中不免有些鄙夷的神色,但这也只是一瞬,更多的是复仇之后的快感。只是想到日后只要此人在一天,恐怕自己都永无宁日。当下最紧要的,便是先下手为强。
三人很快回到了茶馆,张啸林便拿出大量银子,让李弥子在明天中午之前,收买一批原先的爪牙。很快,原先的爪牙挤满了茶馆,张啸林交代了几句,然后带着这批人出了拱宸桥,出其不意地袭击了钱彪的涌金门老窝。他们边打边喊:“钱彪已死!”钱彪手下的人打了一会儿,不见主子出现,便相信了张啸林说的话,不战自溃。
张啸林洗劫了钱彪的涌金门老窝,连钱彪的十二三岁的女儿也不放过,全部带走。
钱彪则逃了一命。他的两个贴身保镖抢在张啸林之前,背起已昏迷的钱彪,劫了一只停在岸边的船逃走了。
依张啸林的意思,钱彪睡了自己老婆两个多月,自己也得把他老婆抓来睡三个月才算报仇,可惜那女人跑了,这仇恨只得着落到那个小女孩身上。可是手下把那女孩带来一看,实在长得太丑,不仅没有发育成熟还哭闹个不停,弄得他一点兴趣也没有。娄丽琴却是怂恿丈夫不要放过,其中的揶揄成分居多,张啸林哪里看不出来。最后张啸林吩咐手下把那女孩卖到妓院去,得的银子随他们自己喝酒。这事才算了结。
至于那田家的小女孩却是乖巧,把个张啸林叫着叔叔上叔叔下的,满心指望接到医生去家里看爷爷的病,全不知家里的变故。张啸林对着这样的天真烂漫也是无可奈何,终究下不去手,只得吩咐李弥子再跑一趟妙智庵,把这女孩交给智能处理。
洗劫了钱彪的涌金门老窝,张啸林心中欣喜万分,一夜之间,他不再是拱宸桥的张啸林,而是杭州城的张啸林了,可谓杭州第一霸主。
这次大获全胜使张啸林对自己的能力与胆量有了新的认识,他更相信自己所选择的以拳头打天下的路是正确的,这种自信心成为他后来在上海滩发展的主要动力。
(第四节)莫逆之交
张啸林打败钱彪之后,在杭州一带,张啸林的势力范围最大,成为杭州名副其实的老大。拜访者渐多,原来的茶馆也就与他的身份不符了,他开始扩建茶馆。
张啸林的茶馆依然建在拱宸桥,将原来茶馆的一层楼扩建为两层,一楼装修为大众茶厅,二楼还设了许多茶间,如包茶间,吃包茶的人每月按时缴纳茶费,每天在固定的时间到固定的桌上用茶,这些人一般是有钱人或墨客,有些是与张啸林关系比较近的、较得力的爪牙,因此这些人举止言谈比一般人文明,也可以称为雅间。再如娱乐间,设的是麻将、套圈之类的活动,娱乐宫成了赌宫,张啸林本人既做聚赌的抽头,又是参赌的赌客,仅此聚赌一项收入每月下来就在500块到1000块大洋。而说唱间,可以听书看戏,那大红大绿的装饰有些土气倒也还热闹。
张啸林常到娱乐间,看看戏听听书,高兴起来也哼上几句,茶客有出于巴结的报以掌声,他就觉得自己可能是唱戏的天才,一时冲动之下,他想拜师学戏。
张啸林还真有一位技艺高又愿意为他之师的人,这人是他的朋友陈效岐。陈效岐是一个唱滩簧的江湖艺人,人称“马浪荡”。滩簧是江浙一带流行的一种曲艺,其中包括一种独角戏。独角戏是曲艺艺术的一种表现形式,实际也就是属于喜剧一类的样式。因为这种戏中设有丑角串场,滑稽逗乐,深得百姓市民的喜欢。在江浙一带独角戏艺人为数不少,陈效岐因为技艺不错,也算小有名气。
张啸林与陈效岐于1907年相识。陈效岐生在苏州,自幼从师学艺,后娶了一个同行的女儿为妻。妻子生了一个女儿后,有一天陈效岐有病在家,老婆随班子出码头,却再也没有回来。
陈效岐没了老婆后,与女儿相依为命,生活的担子全落在了陈效岐身上,他白天跟班出码头卖艺,晚上常拿着女儿的小手比画唱戏逗她玩。
陈效岐先是跟着戏班子跑遍了苏州、无锡和扬州一带,后听说杭州、上海那儿肯定赚钱,他与戏班里的人一合计,决定先去杭州看看。于是他们来到杭州,见南星桥码头人多,便在附近租了两间旧屋安顿下来,拣了个人多热闹的地方,搭台唱戏。大家着衣上妆,敲锣击鼓,拉开了场子。
陈效岐算是选对了地方。那时候徽商南下,大都是从钱塘江水路而来,到南星桥进入杭州。而杭州人若是要到“下八府”去,也多是从南星桥码头上船。它在当时可是浙江的第一码头,这儿是当时杭州水陆交通枢纽,是南北商货集中周转的地带,人流多而复杂,有路过的旅客、落难的穷人、游手好闲,偷窃扒拿的混混儿、正规帮会的流氓打手,更多的是靠出卖劳力的搬运工人。一时间,人山人海都拥在了戏台的周围,几名艺人在台上表演得热火朝天,观众看得兴味十足。
这时,忽然闯入一群人,为首的冲台上叫道:“哪里来的小子,跑到老子眼皮底下抢地盘来了!给老子打!”
只见那群人冲上戏台挥舞起手中的棍棒,冲着陈效岐等人一通乱打乱砸。这些江湖艺人只是唱戏的哪里会打架,一个个只有挨打的份儿,只剩下陈效岐一个人功夫不错,在那里死扛,但对方人多势众,眼看力不能敌。当时张啸林正在场,这时便大喊一声:“住手!”一下跳到台上,左右出拳,一拳一个,瞬间便打倒一片,张啸林的几个手下也冲上了戏台,一顿乱打,那群人被打得狼哭鬼叫仓皇逃走了。
陈效岐一步跨到张啸林面前行大礼谢恩,就这样,张啸林结识了陈效岐。他把陈效岐的戏班子接到自己的茶馆,特地开辟了一间茶室作为戏场,使他的茶馆更多了一项引人关注的去处。后来禁不住茶客的吹捧,正式拜陈效岐为师学唱。张啸林学得很投入,有时也串个场,不过只是玩一玩而已。再后来,张啸林劲头慢慢地减了,也就不唱了,不过,和陈效岐的交情却越来越好。因为陈效岐的女儿和张啸林的大儿子张法尧同岁,便相约结成儿女亲家,从此便不分你我,成为莫逆之交。
(第五节)首倡义举
1910年10月,曾任清政府武英殿大学士的王文韶病逝。
王文韶为官一生,政绩卓着,功勋赫赫,实为杭州的文化底蕴增添了耀眼的光彩,称得上是杭州的骄傲。他在直隶总督、北洋大臣任内,曾多次疏陈建议加强北洋海防、整顿水师、兴办天津武备学堂、重建旅顺大连炮台。并在兴修水利、开垦农田、兴办学校等方面也有很多建树。奏设北洋大学、铁路学堂、育才馆、俄文馆、西学水师各学堂、上海南洋大学,为国家造就了大批人才。总之,他为同治、光绪、宣统三朝元老,是晚清光绪年间唯一的一位杭州“宰相”,为晚清政坛的风云人物。
王文韶是杭州人,又死在家乡,杭州府因此为他举行了隆重的葬礼。
在杭州一带,丧葬有着极为繁杂的礼俗,各项手续一环扣一环,环环必不可少,所以,只要有人故世,那一带必然哄动几日。
出殡那天,声势之惊人,杭州城万人空巷,前去观看。陈效岐的戏班子参加送葬,张啸林喜欢热闹,便以戏班子中的一员混在送葬队伍中间,跟在陈效岐身边凑热闹。
出殡队伍经过日本租界清河坊时,租界里的日本人也纷纷跑出来看热闹,因为围观者众多,秩序一片混乱,一个看热闹的日本小孩跑到路边送葬队伍里,被张啸林一不留神撞倒了。小孩摔倒在地上,便大哭不止。当时的中国人是二等国民,外国人才是人上人。现在居然有中国人撞倒日本人,那还了得?围观的日本人见状倾巷而出,立刻拦住送葬队伍,要王府赔偿巨款,同时要杭州府官方赔礼道歉,否则不予放行。整个送葬的队伍停了下来。
俗话说:“入土为安。”出殡时受阻是对死者的最大不恭。陈效岐意识到事态严重,忙拉着张啸林向日本人道歉,日本人根本不看他们一眼。张啸林火了,与日本人理论起来。日本人看都不看张啸林一眼,冲着王府前来交涉的人大声嚷:“最低限度,赔偿白银1000两,少一两也别想从这里走过去!”
送葬的人为了照顾死者和死者家属的身份,一直忍着一口气没发作,本来出殡受阻便是对死者的大不敬,偏偏日本人不知轻重死活不放行,现在一看日本人无理索要这么一大笔钱,都气愤不平,双方开始争执。争执中,日本人把送葬人的忍耐看作软弱可欺,为了逼迫王府交钱以及官方致歉,日本人竟去揭棺木上的红缎。王府上下大小一齐扑在棺木上一边哭一边护着棺木。那些和尚尼姑也纷纷围在棺木边,不停地念着“阿弥陀佛”。所有送葬的人都被激怒了,张啸林当即跳上一个小土丘,发出一声威震山林的虎啸:“开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