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太医匆匆赶到,一把脉后随即一脸惊喜,“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后娘娘有喜了。”
“真的?”太皇太后、太后、皇上三人异口同声,脸上都是掩不住的欣喜。
“是,皇后娘娘已有一月有余的身孕。可娘娘的身子有些虚,胎像不是十分稳定,微臣这就开服安胎药给娘娘服用。”
“还需注意些什么?”朱祐樘急切道。
“三月之内娘娘需多休息,切忌操劳,更不宜同房。再者,娘娘有些郁气难舒之症,最好能尽力让娘娘宽宽心。”太医小心斟酌用词。
最近的流言闹得满城风雨,他自然也有所耳闻,皇后的郁气恐怕便是来源于此。可他总不能直接告诉皇上在皇后胎稳之前莫要纳妃吧?
“快去。”朱祐樘挥挥手。
“是。”
“回来。”
“皇上还有何吩咐?”
“记住,皇后怀孕的事不准外泄。倘若别人问起,只说是郁气难舒、急气攻心所至,等朕昭告天下后,才可对人言,明白吗?”
“是。”
“下去吧。”
“是。”太医退了出去。
“你们几个也是,朕刚刚说的话你们都记住了,倘若泄露半句,唯你们是问!”
“是。”一屋子下人齐声应道。太皇太后与太后虽不太明白,可也没多问,点了点头。
“书儿为何会晕倒?”朱祐樘问着转意与瑾润。
“娘娘在来清宁宫的路上突然就晕倒了。”转意答道。
“她今儿个怎么就来了?是有什么事么?”太后问。自从那日过后,她便不曾来过。
“娘娘说、说……”转意看了看朱祐樘,“说来请太皇太后履行承诺。”
“承诺?什么承诺?”朱祐樘转头问太皇太后。
“这……”太皇太后迟迟不敢说。
“瑾润,你说。”
“皇上,奴婢、奴婢……”瑾润看看太皇太后又看看朱祐樘,不知所措。
“说!”朱祐樘怒喝。
“奴婢说!”转意突然道,“太皇太后曾答应皇后,倘若皇上同意纳妃,太皇太后便还皇后自由。如今皇上纳妃已是满朝皆知的事儿,所以皇后特来请求太皇太后履行承诺。皇上,您知道吗?您伤透了皇后的心!”
“朕何时说过朕要纳妃?”
“……大家都这么说。”
“人家说便是了?那怎么不听朕怎么说?”
“可、可那日皇上的确说过要找别人生孩子啊,还说咱们娘娘生不出孩子。”转意撅着嘴委屈道。
“……”朱祐樘默然良久,摸了摸鼻子道,“关于此事,朕自会与书儿解释。总之,朕不会纳妃,今日不会,以后更不会。”
“是。”转意笑了。她就说嘛,皇上对娘娘的感情可不是假的,怎会轻易变心?
“书儿既然不是得病,朕便把她带回乾清宫了。”说着便抱起榻上的郁书往外走,“离群,明日早朝过后,你去宣兴王到御书房见朕。”
“是。”
“索居、转意、瑾润,明日你们将皇后之物整理妥当,待朕见过兴王之后便搬回乾清宫。”
“是。”三人高高兴兴地领命,可有个人却惨咯,等某人醒来,还不知该怎么解释呢?不知她会不会轻易放过他?
“臣弟参见皇兄。”
“平身。”朱祐樘倚坐在御案后的椅子上说道,“离群,赐坐。”
“是。”离群立马去搬了张软椅。
“谢皇兄。”朱祐杬谢恩后起身走到离群为他搬来的椅子前坐下。
“杬弟,朕今日召你来是有件事要与你商量。”
“皇兄有事吩咐便是,臣弟自当肝脑涂地。”
“肝脑涂地便不用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朱祐樘突然又转头吩咐一旁的离群,“快给王爷上茶。”
“是。”离群拿起御案上的茶壶就着一旁的空杯倒了一杯茶。
“杬弟,今日朕屏退了左右,只留离群一人,只为得杬弟一句真心话,还望杬弟不负朕心。”
“皇兄言重了。皇兄问话,臣弟必是知无不言。”
“那便好。”朱祐樘说完此话便沉默良久,直到离群把茶水送上,朱祐杬端起茶杯才慢条斯理地开口道,“这几日,杬弟与书儿往来甚密啊。”
朱祐杬刚喝了口茶便听朱祐樘如此一问,一个着急,一口茶便这么喷了出来,呛咳个不停。
“啊呀,杬弟怎么如此不小心?你看,衣裳都湿了。离群,快给王爷擦擦。”朱祐樘嘴上嚷嚷,似乎很是着急,可身体却仍旧稳坐于椅上。
“是。”离群迅速拿起随身携带的巾子上前为朱祐杬擦拭。
“不用了。”刚擦没几下,便见朱祐杬摆摆手,“臣弟没事,多谢皇兄关心。”
离群停手望向朱祐樘,看到他点点头后便退了回去。
“皇兄,臣弟最近确实见过皇嫂几次,可臣弟是看皇嫂心情不好,才想着该关心、关心。臣弟只是想替皇兄分忧,绝无他意。”朱祐杬起身解释,状似惶恐。
“杬弟,你误会了,朕即便是怀疑你造反……”说到这,朱祐樘故意打住,欣赏够了他忐忑不安的样儿才接口道:“也断不可能怀疑你对书儿存什么心思。”
“皇兄,臣弟对您绝无二心。”这一次,朱祐杬是真有些惶恐了。他突然发现他以前太小看眼前这男人了。
“杬弟莫慌,朕只是打个比方罢了。”朱祐樘笑得无比可亲,“好了,坐下吧,你在那儿站着硬生生高了朕那么一截,你不累,朕倒是累了。”
听闻此言,朱祐杬“扑通”一声伏身跪下,冷汗泠泠。
“朕是让你坐下,你跪下做什么。”
“臣弟不敢。”
“不敢?”朱祐樘敛起所有表情冷笑,“朕倒觉得你胆子颇大,抗旨都干了,能有什么不敢?”
“臣弟惶恐。”朱祐杬忙起身坐下,心中暗骂自己轻敌。
“这就是了。你我可是自家兄弟,又何必如此生分。”朱祐樘再次挂上了笑脸,“跟朕说说,你皇嫂她可一切安好?”
朱祐樘的忽冷忽热,让朱祐杬猜不透、看不明。他话里话外明摆着话中有话,似是看透他的心思,可下一刻他却又转开了话题。莫非他只是有所察觉却无实据?
朱祐杬暗忖着,且不论他朱祐樘知道多少,总之他需一切如常,免得自露马脚,难保他今日召他的目的不在此。
“看着略有些憔悴。皇兄很关心皇嫂?”他略带试探地问。
“这个自然,朕向来宠着你这个皇嫂,这可是天下皆知。”说这话时,朱祐樘的脸上竟带着得意。
“那皇兄为何要纳妃?”
“怎么?纳妃便不算宠皇后?宠皇后便不能纳妃?”
“这……”朱祐杬词穷。
“杬弟也是有了王妃的,莫不成从此便不再看其他女人了?”
“臣弟未曾想过。”他谨慎答道。
“那便想想。”
“臣弟不明白皇兄的意思。”
“皇后有个义妹秀外慧中,配你做个侧妃倒也不错。”朱祐樘看着朱祐杬说道。
朱祐杬一怔。这又是哪一出?想安个人在他身边?
未等朱祐杬回答,朱祐樘又道:“虽说不能与书儿比,但也是不错了。”
“皇嫂是难得的奇女子,其他女子自然不能与之相比。”
“杬弟也觉得书儿极好?”
“是。”
“天下男子都想娶书儿这样的女人吧?”朱祐樘眯了眯眼。
“……”这样的问题是与不是都是错。
“杬弟,你还未告诉朕想不想娶侧妃呢。”朱祐樘话锋一转,又转回了娶侧妃一事。
“既是皇嫂义妹,屈居侧妃一位,怕是委屈了她。”朱祐杬婉转回绝。
“的确有些委屈。”朱祐樘点点头,“那便为正妃吧。”
“皇兄忘了?臣弟已有正妃。”让他的人当侧妃便让人寝食难安了,若是正妃那岂不寸步难行?
“贬为侧妃便是。”朱祐樘一脸不在意。
“可自她嫁于臣弟以来未曾犯过何过错,服侍臣弟更是尽心尽力,无故将其贬为侧妃,怕是不妥。”
御书房中陷入一阵沉默。
朱祐樘起身走至朱祐杬身边,按住欲跟着起身的朱祐杬,弯身凑近他一字一顿清清楚楚地说道:“皇、后、没、有、义、妹。”
“皇兄?!”朱祐杬诧异。方才他是在试探他?
“若朕说让书儿做你的正妃,杬弟便不会觉得不妥了吧?”语气不轻不重,似是不经意间问了一句不甚重要的话。
“臣弟对皇嫂绝无非分之想。”
“怎么?觉得书儿配不上你?”朱祐樘的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是臣弟配不上皇嫂。”朱祐杬额上沁出冷汗。
“所以你还是想过的?”朱祐樘右手一把揪住朱祐杬的衣襟质问,步步紧逼。
“臣弟不敢。”
“是不敢还是不想?”朱祐樘厉声问。
“不想!”
“嘭”的一声,朱祐樘连人带椅推倒了朱祐杬。他转身回到御案后坐下,抓起一本折子摔到了朱祐杬面前。
“朕当然知道你不想,你想的从来就不是人!”
朱祐杬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拾起折子翻看,只看一眼便再次扑通跪下了,满心惊惶却力持镇定。